第001章 掉馬了嗎?

遙水鎮。

圓月高懸,鎮上唯一的一家醫館今日張燈結彩。

大紅燈籠和喜綢掛得高高的,大紅囍字貼滿了各個門窗。

喜房內,穿著嫁衣的塗山暮沉著臉,一掌將一支發釵拍進了麵前的梳妝台。

桌麵震動,就連銅鏡都跟著顫巍巍晃了幾下。

鏡子內的女人烏發紅唇,一雙翦水秋瞳此刻含著濃烈怒氣。

饒是如此,也難以遮掩容顏的嬌豔。

隻是桌上深深凹進去的發釵,看得身後在給她拆解發髻的阿紫瞪大了眼睛。

“狐主,事已至此,咱們也隻能認了啊!”阿紫無奈,趕忙將發釵摳出來,又以幻術將桌上的凹槽給抹平。

“那同心果誤食了便會如此。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躲過今夜!”

塗山暮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火氣。

她要是知道那天上山采藥能莫名其妙扯出這樁婚事,就是家裏下刀子她都不會出門的。

“洞房?想都別想!這世上怎麽會有同心果這種東西,還長得芝麻點大,我根本都沒有注意就吃下去了!”

塗山暮大拇指抵著食指指尖,比了個“芝麻點大”的動作。

越想越氣,氣得渾身炸毛,九條尾巴遮掩不住從身後冒了出來,在地上瘋狂的掃動不說,還時不時的就用尾巴狠狠敲擊地麵。

阿紫小心的躲開那幾條尾巴,歎氣道:“這下可好。服食了同心果,您百日之內不僅妖力所剩無幾,還要與那男人朝夕相對。”

想到她高貴的狐主竟然因為同心果,不得不與一凡人成親。

婚禮還如此的寒酸!

阿紫也氣得腦袋都砰得一聲變成了紫貂的腦袋,腮邊的胡須一翹一翹,氣呼呼的說:“真是太讓貂生氣了!您是如此的好,竟然……”

“竟然”了半天,阿紫氣得也說不出話來了。

“事已至此,先暫時成親吧。我如今的妖力隻剩下一成,不好隨處走動,以免遇到危險。既然這裏都已經混熟了,成親便成親。不過百日,很快就過去了。況且,那閻魄雖是個膚淺的人,卻也是鎮上唯一的夫子,對那些開蒙學生都不錯,勉強算得上是個好人。”塗山暮氣也氣過了,如今就是得認清現在的局麵。

成親的事情是她提出來的。

好在那男人答應得也快。

否則,塗山暮也不知道能用什麽辦法將一個陌生男人自願留在自己身邊了。

摸摸自己的臉蛋。

果然,男人都是看臉的!

加快拆卸鳳冠的動作,想到之後的洞房花燭夜,她又問阿紫:“準備的藥都帶上了嗎?”

“您就放心吧!那可是您精心調配的,除非是像我們這般的妖族,血統高貴,力量強大。一般人,隻要那麽一點點保準他睡得像死豬!而且,那男人還是個病秧子,好對付得很!”

阿紫那雙如黑曜石般的大號豆豆眼眨了眨,笑起來的時候就露出了下排犬齒,看起來傻兮兮的。

塗山暮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神有些悠遠,整理鬢邊的頭發,就讓阿紫先離開了。

——

前廳裏。

一個壯漢扶著身穿新郎服,醉酒走路踉蹌的男人繞進來。

確定周圍沒人,壯漢粗著嗓子,悶聲悶氣的對男人說:“尊主,沒人了!”

剛才還一副醉得走不動路的男人迅速站直了,拍了拍胸口蹭亂了的衣裳,英挺的眉宇緊蹙,臉上的表情哪裏像是今日成親?

活似今日奔喪。

“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男人問。

壯漢連忙從懷裏取出一個瓷瓶,遞給男人:“尊主,這可是我們魔宮特製的迷魂散。除非是像我們魔族,擁有這般強健的體魄和超凡的力量。否則,隻要那麽一點點,保準她睡到日上三竿!而且,那女人看著弱不禁風,好對付得很!”

閻魄接過瓷瓶,捏在手裏重重歎氣。

那日若是知道自己會誤食了同心果,他是絕對不會選擇上山給飲血刀補血。

本就重傷未愈,如今倒好,雪上加霜!

原本還能發揮出一半的力量,因為同心果,白日能都隻能發揮出十之一二。

還要和那個女人近距離相處。

不僅如此,還得是對方自願的。

否則這同心果產生的影響,可不止封鎖力量這一種。

無奈,閻魄隻好以一見鍾情為借口,提出成親。

好在自己這皮相不錯,那個膚淺的女人沒有拒絕!

閻魄想到這些,又歎了口氣。

他還什麽都沒說呢,身邊五大三粗的黑鴉倒是扯著洪鍾般的嗓子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您是如此的英武不凡,魔界多少美豔女子對您傾心,您都不假辭色。如今要在這個人間小鎮子上娶一個凡人。尊主,您好可憐啊!”

黑鴉傷心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看得閻魄抿著唇,好半天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他倒也沒有黑鴉說得那麽慘。

那個叫塗山暮的雖然是個凡間女子,人也膚淺了些,卻也醫者仁心,是個好姑娘。

“這百日內,你莫要在人家姑娘麵前發脾氣,收斂些。這裏是人間,可不是魔界。”閻魄知道自己這個下屬因為是妖魔混血的緣故,腦子一根筋,略有笨拙。

有些事情還是直白說清楚的好。

“至少在這百日之內,人前人後她都是我的妻子。”

黑鴉聽著閻魄的提醒,語氣透著鄭重。

也知道自己不是使性子的時候,重重的應聲。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走,你回去歇著吧。”看著眼前通往後院的路,閻魄整理了一下喜袍,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喜房。

房間內妝點得十分喜慶。

窗戶上貼著大紅囍字,龍鳳燭在一旁的桌上點燃,火焰偶爾還因為燈油的灼燒跳動幾下。

唯一的大床也是蓋著大紅喜被,底下還鋪著一層紅棗蓮子和花生。

塗山暮早就拆下了鳳冠,自然也就沒有揭蓋頭的環節。

閻魄推門進來,看到的便是披著外袍,坐在床邊剝花生的女人,嘴裏還哼著小曲兒。

這倒是讓閻魄有些意外。

人間如今成親是這個風格了?

倒是和他幾百年前來的時候,風俗不太一樣了。

還是這姑娘和他成親,太激動了?

塗山暮咽下嘴裏的花生,嘩得一聲丟掉手裏的花生殼,有些尷尬。

她還以為這男人得高興的再喝幾杯呢。

娶了她這個大美女,不得高興壞了?

這對新婚夫妻一個站在門口,一個坐在床邊。

動作不同,可心裏想的事情倒是驚人的一致。

塗山暮:我是不是要表現出對他的喜歡?畢竟是我求得親啊。

閻魄:看到心愛之人該是什麽樣子?之前看戲的時候沒太注意台上人的表情啊。

嘶……

新婚夫妻的心裏都打出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最後還是塗山暮有些尷尬的站起身,結結巴巴的問:“你,你要不要去洗漱一下?”

閻魄聽出她聲音裏的顫抖,知道自己作為一個男人,著實不該讓一個姑娘家先開口。

懊惱道:“恩。娘子莫急,我很快就好。”

塗山暮皮笑肉不笑:“其實不用著急的。”

閻魄想到自己對塗山暮的利用,內心生出一些愧疚來,聲音也柔和了許多:“無妨,娘子你先歇息!”

看見閻魄繞到一旁的屏風後麵,塗山暮飛快的拍著胸口。

趁著閻魄此刻在屏風後麵,不曾看到此處,塗山暮迅速將阿紫留給她的粉末灑進酒壺裏。

動作剛結束,閻魄竟然真的很快就換下了外麵的外袍,還簡單的洗漱一番走出來了。

看著桌上的交杯酒,閻魄不著痕跡的趕在塗山暮動手之前,先碰到酒壺。

酒壺的蓋子被他用無名指於手心中挑起,小指彈出一點藥粉混入酒中。

“倒酒這樣的事情,還是交給我吧!”閻魄看著塗山暮。

都說燈下看美人。

他在遙水鎮落腳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也不是第一次見塗山暮。

麵容如玉,眉似遠山,雙眸含水。

一點朱唇更是不染而紅。

閻魄看著這張臉,也算是明白為何遙水鎮上還有人在背後稱她是“大夫西施”。

人美心善,這樣的女子倒是被他連累了。

如此近距離的坐在一起,塗山暮自然也注意到了閻魄。

醫館和閻魄的私塾其實隻有一牆之隔,兩家的後院甚至曾經都是連在一起的一戶宅子。

閻魄剛到遙水鎮的時候,因為出色的容貌,加上他秀才老爺的身份,吸引了鎮上許多家裏有待嫁姑娘的長輩關注。

若非他身體不好,隻怕早就被媒婆踏破了門檻。

仔細算來,也是自己利用了他。

塗山暮的心裏多少也冒出一點虧欠。

混合了雙重迷藥的合巹酒倒入杯中,閻魄將盛滿酒的杯子遞給塗山暮。

這次的動作愈發輕柔,生怕驚擾了對方似的。

看著閻魄這虛弱得端著酒杯都發顫的樣子,塗山暮心裏的虧欠成倍增長。

她怎麽能欺負一個病人呢!

新婚夫妻拿著酒杯,雙方皆是眼神複雜的相視一笑,挽著手臂痛快飲下添了迷藥的酒。

最後,半盞茶的功夫過去了。

閻魄背對著塗山暮,做出醉酒的樣子,稍稍睜開一隻眼,內心無數次的罵黑鴉吹牛。

他就說魔宮的那些藥師不大行。

煉製迷魂散竟然都能混進去失敗品!

塗山暮也在一旁靠著,恍若今日成親累著了的模樣。

雙眸稍稍掀起一點點,打量著眼前背對自己,醉酒的男人。

齜著牙,將阿紫念叨了一通。

肯定是阿紫拿錯了藥。她不信自己煉製的迷藥,連個病秧子都迷不暈!

剛躺在**蓋著被子的黑鴉:啊切~

頂著一個紫貂腦袋氣得在自己房間轉圈圈的阿紫:哈啾~

作者有話說:

塗山暮(篤定):我這麽美,他肯定是看臉!

閻魄(自信):我長得好,她一定是看臉!

阿紫&黑鴉(咬手絹哭唧唧):狐主/尊主,您真是太委屈了!

——

新文開啦~

表麵夫妻,各自都有八百個心眼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