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起逃走吧
清晨的太陽帶著雪水融化的氣息,讓人分外安寧。
因為是難得的晴天,孩子們也終於可以出門了。由此艾森院長也組織了一次掃雪活動,並且希望由四宮佑月來組織。
艾森孤兒院大多數的孩子都很喜歡四宮佑月,因為天然的親和力,基本上他讓這些孩子們做什麽,他們都會跳躍著去照做。
除了費佳。
自那天晚上之後,這位瘦小的黑發少年每天晚上開始抱著枕頭出現在他的房間門口,也不言語,隻是扯著他的衣角,眸子靜靜地看著他,理由不言而喻。
因為費佳的這一行為,很多孩子對此都相當不滿。然而他們越是不滿,費佳的舉動就愈加明目張膽。這也讓四宮佑月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費佳的身體不太好,加上艾森先生也囑咐過他要多照顧這個孩子,因此在四宮佑月和其他的孩子們說明原因後,大家也隻能作罷。
就是對某隻躲在四宮佑月身後的俄羅斯飯團敵意更深了。
對此,年僅七歲的費佳僅僅是所在四宮佑月的身後,對著那群孩子們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四宮佑月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可他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奇怪的。
隻是孩子的心性罷了,就好像看到了一隻很漂亮的蝴蝶,便想將其製成標簽占為己有。
孩子的占有欲有時候會比成人更為強烈,不過這份任性也總會隨著成長和成熟漸漸消散。
他隻是摸了摸費佳細軟的頭發,偶爾訓幾句,也總不會太過分。
本來隻是一場很平常的掃雪活動,大部分孩子都很積極,像是想要在四宮佑月麵前使勁努力那樣,有時候隻是為了得到他的一句誇獎。
四宮佑月挨個誇著,同時將從艾森院長手中拿來的糖果盒給他們發散糖果。喜歡吃巧克力的孩子居多,在冰冷的天氣裏,巧克力是最好的熱量來源。
而四宮佑月更喜歡那些用漂亮玻璃紙包裹的水果糖,這些糖果大多是不太討喜的薄荷味,孩子們也不喜歡,他就剛好留給自己了。
至於費佳……
除了喜歡粘著他,這孩子好像從未表現過對於其他事物的喜愛。
這很奇怪。
銀發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將那些雪堆積在一起,在孩子們的簇擁下努力堆了一個雪人。孩子們簇擁著他歡呼著,紛紛開始爭奪對雪人的占有權。而四宮佑月隻是將圍巾裹緊了些,笑容更加溫和。
可冷不丁的,他還是注意到了一旁悄然無聲的注視。
黑發的孩子在二樓的窗戶向下看去,他的手指抓著木質的窗欄,深色的瞳孔倒映著那隻雪人。
或者說,他。
費佳看起來有些興致缺缺。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費佳的身體不好,前段時間還不小心感冒了,這種戶外集體活動他一般很少參加,院長也不會準許。
費佳不喜歡和那些孩子們混在一起,他好像總有著自己的心事,可又不想對其他人說。
可六歲的孩子又能說什麽?
四宮佑月隻得更加細心的照料他。
艾森先生對孩子們很好,但是對費佳的態度卻很奇怪。四宮佑月注意到艾森先生時不時對費佳傳來的探究目光,一時間不明白那雙眼睛裏含著的寓意代表著生什麽。
不過他很清楚,費佳不喜歡艾森院長。
孩子對於人總是很敏感的,他們有時候總能察覺到大人們不易察覺的情感細節。
費佳抓住了他,更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再願意放手。
四宮佑月覺得很有必要好好查一查。
掃雪活動結束後大多數孩子們都去吃飯了,四宮佑月打好了費佳的晚飯後,又將原本準備好的[禮物]塞進了袋子裏,打算給費佳一個驚喜。
“吱呀——”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那股讓人很不舒服的腐朽氣息從門的夾縫中散發了出來。
坐在**準備早早睡覺的費佳將被子拉開了一條縫,望見了站在門口的人。
四宮佑月熟練地拉下門扣,他的一隻手端著燭台,淺色的火焰肆意跳躍著,像是正在掙紮的亡靈。
真美啊……
可在費佳的眼中,被火焰照耀的那個人,卻比火焰本身更為美麗。
或許是貼近睡前,四宮佑月早早地換上了寬鬆的睡衣,銀色長發從耳畔泄下,灰紫色的眸子半掩著,似乎困倦了,帶著很明顯的疲倦。
他注意到佑月眼睛正下方的一枚小痣,明明隻是隨意的一點,卻讓人忍不住看向那裏。
這大概也是一種異能力吧。
“不想吃。”然而費佳嗅到了麵包的味道,皺起眉頭,看都不看一眼。
“那就喝點粥?”四宮佑月哄道,“我單獨給你做的粥,是甜的哦。”
如果是單獨做的,那確實不一樣。
於是費佳乖乖喝粥了。
早就研究好費佳心態的四宮佑月很滿意,於是他很快從身後拿出了一小團毛茸茸的東西,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下展開。
“這是送給你的禮物。”四宮佑月道,
“[烏山卡],你們這邊好像都是這麽叫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那是一頂白絨絨的帽子,兩側的貼耳很暖和,冬天用倒是剛剛好。
開始四宮佑月是打算送圍巾的。但是孩子們從來不缺圍巾,帽子倒是很少有。
這大概也能顯現出他的偏愛吧。
“送給我的?”
費佳的眼中露出意外,卻還是伸手接過了那頂帽子。毛茸茸的觸感很好。當他的手指撫摸過表麵,溫暖舒適的觸感也會讓人發自內心感到安心。
有些人的溫柔是難以觸及的山脈,可就算是最險峻的山,也會為了一處地勢而刻意遲緩。
而他的自私自利,則獨攬了那份並不多求的溫柔。
這是獨屬於他的禮物。
“謝謝,我很喜歡。”黑發的孩子捏緊了那頂柔軟的帽子,也是頭一次,他抬起頭,對四宮佑月露出了笑容。
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作為報答,我可以送你一件禮物嗎?”
“送我禮物?”
四宮佑月很驚訝,一來,這是費佳第一次對他露出笑容,也是他第一次對自己說這麽多的話。屬實是意外之喜了。
二來,他說要送自己禮物?他想送什麽?
“是這個。”
費佳的手摸到了枕頭下麵,這時候四宮佑月才發現,他的床板下麵不知什麽時候居然被挖出了一個坑洞,可是坑洞上麵又有一個滑蓋式的木頭蓋子,花紋和縫隙恰好對上,所以就算撤掉了被子也很難發現。
他從裏麵拿出了一台很小的老式錄音機,遞到了四宮佑月的手上。
“這是……”
四宮佑月接過了對方的小錄音機,臉上的表情愈加收不住,而某種不祥的預感也漸漸浮了起來。
黑發的孩子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動作。
為什麽費佳會如此厭惡艾森?
為什麽他的手臂上……都是那些怖人的傷口?
一切事物皆有源頭。
他打開了小型的錄音機,沙啞的聲音顛簸著,卻在房間裏格外清晰。
“費奧多爾……異能者……”
“實驗……不要浪費……送去日本……”
“你那邊的孩子也是……不是好用的異能……但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不要被發現……他的異能還尚未被開發……需要用藥物抑製……小心處理……”
……
“哢。”
錄音機停下的那一刻,房間裏的寂靜的幾乎可以殺死一個人。
四宮佑月的手指顫抖著,他幾乎不敢相信錄音機裏的內容,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我知道你也是異能者。”孩子仰起頭,看向他的目光裏閃爍著不明的情緒,
“孤兒院已經沒有錢了,艾森急需用錢。所以還有一周你就要去橫濱了。他們會把你賣給那些有著小癖好的黑手黨,換取其他孩子活下來的希望。”
“你會死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四宮佑月放下了手中的錄音機,他垂下頭,卻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
他不是不能理解艾森的做法。
孤兒院需要收入,也需要錢。他隻能用最小的利益換取更多人的存活。
可誰又想成為那樣的犧牲品呢?
他不信任自己,欺騙他去橫濱,並且從未打算將這件事情告知於他。
艾森利用他的信任出賣了他。
被信任的人出賣的感覺並不好受,四宮佑月淺閉上了雙眼,那些熟悉的聲音自耳邊流淌而過,像是刀子在他的心髒上來回劃拉,比冬季最冷的寒風還要淩冽,疼的厲害。
他應該怎麽辦?
逃走?離開這裏?可是他走之後……其他的孩子又該怎麽辦?
四宮佑月陷入了屬於自己的旋渦。
可這時候費佳卻主動貼了上來,他縮進了四宮佑月的懷裏,手臂環繞著他瘦弱的腰部,將側臉抵在他的胸口,感受著胸腔裏心髒跳動的聲音。
偶爾有細軟的發尾偶然掃過他的鎖骨,微癢的觸感幾乎讓他的心髒都蜷縮了起來。
他在害怕,可害怕之餘,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的興奮。
“我們一起逃走吧。”
黑發的孩子在他的耳邊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