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心的港灣

來到暗街11號的時候,安幸雙手依然空著。

慌亂之間隨便上的電車並不是開向暗區的,安幸坐了幾站便下了車,又往回坐了幾站,回到了六分巷附近。

那幾個尋仇的男人好像已經是走了。安幸躲在陰影處確定安全之後,便開始順著自己逃跑的經過的地方,仔細尋找那個皮袋子。

牆根,街角,下水道,垃圾堆,來來回回,反反複複。

但一無所獲。

自己回到西區之後的第一筆錢,就這麽沒了。

在暗街11號外麵,安幸深呼吸了好幾次,盡力想讓自己已經沉到穀底的心情放輕鬆一些。他使勁揉了揉臉,又練習著笑了笑,這才穿過走廊,推開了那扇紅皮大門。

林司良夏七他們早已經來了,不過這會兒沒有打牌,隻是在卡座裏閑著喝酒聊天。還有幾個人在角落裏的案子上打桌球玩,酒吧裏這會兒倒是少有的安靜。

“來了。”

林司良跟安幸打了個招呼。安幸笑笑,走過去,坐在林司良身邊。

“第一次出活兒,收獲怎麽樣?”

夏七拿黑石當靠墊,懶懶倚在他身上,笑盈盈地問安幸道。

“嗯……嗯,挺好。”

安幸回答了夏七的問話,又轉向林司良。

“不過……不好意思啊,林司良,我把結晶給丟了。”

“丟了?怎麽回事?”林司良的酒杯在唇邊頓了頓。

“就是……不小心。”

安幸扯扯嘴角,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

“在電車上的時候還在,走到酒吧門口就發現沒有了。我沿著路找了幾遍沒有找到,我想可能是忘在電車上了,可我回到那趟電車上去找,也沒有……”

安幸沒有跟林司良說實話。解釋丟結晶的真正原因,就要提到那些人,如果提到那些人,就要對他說起那件不堪的事情。

安幸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些狼狽。

特別是林司良。

“丟在電車上,那肯定找不回來了,別人看見順手就給拿走了。”林司良說。

“實在不好意思。”安幸抱歉道。

“沒事。”林司良看著倒不太在意,“也沒多少錢,過兩天咱們再去,多打幾個泥巴,就賺回來了。”

“嗯。”安幸對他展開一個笑。

林司良不在意,夏七倒是顯得有點遺憾。

“上回小圖不是說了安幸一個白字麽?都白了,按理說不應該運氣這麽差呀。”

安幸不知道什麽白字的事,疑惑地看向林司良。

“那天你走了之後,小圖說了一句白,意思應該是跟你有關。”

林司良對安幸解釋道。

“不過不知道白的是什麽。小圖不是經常這樣麽。”林司良笑,“準倒是準的,就是不一定準在哪件事上。”

夏七也笑,想了想,對林司良說。

“哎司良,你那個什麽轉運酒,調一杯給安幸唄,讓我們去去晦氣。”

“……”

林司良怔了一下。

“……我那是胡扯著玩兒的,沒有任何依據啊。”

“哎,一迷信活動要什麽依據,快點去給我們調一杯,博個好彩頭。”夏七催他。

“那行,等會兒啊。”

對安幸說完等會兒,林司良便起身向吧台走去。安幸看著林司良走到半途,忽然站起身,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林司良……”

“嗯?”林司良回過頭。

安幸笑了笑,模樣有點窘迫。

“那個……你能借我點錢麽?”

“要多少?”

“差不多就行,就是我買營養劑的錢……不夠堅持到下一次出活兒了。”安幸說。

其實安幸兜裏那十幾塊錢,已經連買一包營養劑都不夠了,而且就這點錢,還是三哥借的錢剩下的。

真的是窮啊……

而且不光自己窮,三哥也挺窮,所以……這回還是找個有錢人借吧。

林司良挑了挑眉,有點意外。他知道安幸沒什麽錢,不然也不會那麽破釜沉舟地來找自己。

但他也沒想到安幸沒錢到這地步——就是那種自己再不帶他出活兒,搞不好他就要餓死的地步。

怪不得那天聽到一萬塊錢,眼睛都發亮。

林司良嘴角微微翹了翹。

“行,有終端嗎?”

“個人終端……沒有。”安幸如實說道。

在東區的時候是有的,不過為了和東區決裂,安幸來西區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當然也包括終端。

“那你等一下。”

林司良說完,轉身去了吧台,和源哥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就又回來,將一疊現金遞給安幸。

“這是……”安幸低頭一張張數著。

“一萬。”林司良沒等他數完,直接回答道。

“一萬?!”安幸驚訝地抬起頭,“不用不用,用不了這麽多,夠幾天營養劑錢就行了。”

“拿著用吧。”

林司良說了一句,就往卡座那邊走去。之前那抹掛在嘴角的笑,不知為什麽好像突然就淡了一些,連調轉運酒的事也忘了。

安幸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似乎是感覺到了點什麽,但具體是什麽,卻又說不清楚。

“這錢……是源哥的?”看著他走了幾步,安幸開口問道。

“算我的。”

林司良回頭,又像什麽事也沒有似的一臉輕鬆。

“也不用還了,你就當結晶沒丟好了。”

***

林司良說不用還倒也不是充大,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一萬塊確實不算什麽。

但在很多年以前,他也著實捱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苦日子。

準確地說,是他和小西。

有時候看到安幸,就會無法控製地想起小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安幸和小西有什麽地方非常相像。也說不清是眉眼神態,還是言語氣質,總之安幸就是很能在不經意間,撥動他心底那些關於小西的回憶。

所以當看到安幸為錢這樣窘迫時,林司良不自覺地就生出一股衝動,想立刻把錢塞進他手裏,想把他微皺的眉心撫平,再對他說一句別擔心,一切有我。

就像是穿越回過去,給那時的自己和小西,一個能夠安心的港灣。

****

林司良是在好久之後才明白,撿回小西那天晚上自己莫名的高燒,原來是身體異能開始覺醒了。

12歲的林司良還不知道自己今後將會成為完全覺醒的哨兵,但湧動在身體中的那異於常人的力量,卻十分及時地為他解決了眼前最急迫的難題——生計。

林司良此刻,正擠在顛顛當當、滿是體臭味的篷車裏,和下工的礦工們一起回去中心城。

他也和這些礦工們一樣一身泥汙,一臉疲憊。

他也同樣剛從礦場下工。

說起來,礦場的工作其實門檻很低。無論誰都可以來幹活,隻要挖出礦來,就可以按量換得報酬。礦場管理者隻負責稱重付錢,並不關心把礦交給他們的是瘸子,還是一個12歲的孩子。

但礦場的工作又並不是人人都做得了的。采礦技術含量不高,完全依靠力氣和體力,如果挖不動那堅硬的礦土,或者不能一整天都不知疲倦地幹活,是采不到足夠的礦石來維持生計的。

即便是開始覺醒超能體力的林司良,一天下來,也都挖不到多少礦,換不了多少錢。不過對他來說體力隻是原因之一,更大的問題是,他是個新人,而且還是個孩子。

常年在礦場謀生的老油條們早已經給自己圈定了地盤,沒人會好心把礦多好挖的地方分出來給他。他隻能在老油條們看不上的邊邊角角,挖一些出礦量少得可憐的礦土。偶爾一鑿子多鑿出了點的礦石,搞不好還會有人來搶地方。

所以就算是累得手臂抽筋,腿腳酸麻,林司良賺來的錢要養活他和小西兩個,仍然隻是勉勉強強。

不過好歹還是有地方能讓自己賺到錢了。

林司良跟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身後下了車,拖著疲憊的身體向鏽水巷走去。

勉勉強強,也總好過餓死。

從黑鐵路口到鏽水巷要走過兩條街的距離。其中一條街上有個小型夜市,一般到下午三點,太陽落山之後,小販們就會開始出來支起攤子,吆吆喝喝地賣東西。

林司良回家的時候,正是這個夜市熱鬧的時候,但每次路過,他都會屏住呼吸,甩開步子,快速離開。

因為夜市上那家烤肉攤子的味道,聞起來實在是太香了。

在西區,如果手裏足夠有錢,也並不是隻能吃營養劑過活。雖然天然食物非常昂貴,但隻要舍得出錢,還是有可能買得到的。而且在天然菜肉和營養劑之間,還有一種盡管貴,但還沒有貴得離譜的折中選擇——人造食物。

這個攤子上烤的肉,就是一種人造蛋白肉。吃起來和真肉自然會有一些差異,不過加上各種香料,串成串烤一烤,對西區人來說也是相當誘人的美味了。

但林司良並不知道這烤肉實際上有多美味。人造食物的價格對他來說也是十分奢侈的,按照他現在的能力,大概在礦場拚命勞作兩三天,再加上不吃不喝,賺來的錢才夠買上一串烤肉。

沒有錢買,就隻能讓自己趕緊遠離香味的**。林司良加快速度走出夜市,拐了幾拐,鏽水巷的巷口便出現眼前。

巷口旁的小石台上,一個小小的孩子安靜坐著,兩隻眼睛黑亮亮圓溜溜的,直望著不遠處的街角。終於看見林司良從街角處出現,小孩子立刻站起身,眼巴巴地看著林司良走近,又怯怯喊了聲:“司良哥哥。”

“小西。”林司良快步走了過去。

為了能讓兩個人的日子好過一點,林司良去礦場上工的時候,就會把小西托給巷子裏那間棋牌室的老板照管。那老板以前和爸爸算是朋友,他同意讓小西在店裏打掃衛生,收拾牌桌,然後每天給小西一包營養劑。

礦場那裏環境惡劣,鏽水巷同樣也不太安全,讓小西去棋牌室,既有人能照看一下他,多少還能賺上一包營養劑,林司良覺得這樣安排挺不錯的。

“老板給你營養劑了麽?”

兩個人慢慢向家走著,林司良問道。

“嗯,給了。”小西回答著,模樣很乖。

“嗯。”林司良點點頭。

小西從來都是很乖的,不吵不鬧,不淘氣,也沒有脾氣。回到家之後總是主動洗衣收拾,如果沒什麽家務可做,就自己呆在躺椅那裏,看看窗外,或者看林司良。

就像生怕自己有一點不乖,林司良就不要他了。

讓這麽小的孩子給自己洗衣服,林司良其實是有點於心不忍的。不過在礦場做工實在太累了,林司良回到家,就隻想癱在**,眼皮都不想再動。

既然他也願意,那就……放任自己一下,跟他撒個嬌吧。

林司良想著,側頭看向身旁的小西。小西感覺到林司良看他,也抬起頭,嘴角稍稍動了動,好像想對他笑,又有點不敢的樣子。

哎……怎麽這麽乖。

林司良眼神軟下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頭發絨乎乎的,像隻小動物一樣。

小西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抬眼對上林司良的目光,半天,終於淺淺地,舒開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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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發現哪有口口就告訴我哈~我修改一下

另外從這周開始我打算周日也更新了~我算了算如果日更,存稿應該也能支撐到完結,所以就改每天一章吧~追更的寶貝們周日記得來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