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漆黑的夜幕遮蓋住了所有的光線,一片沉寂之中隻有戰爭後的硝煙充斥著鼻尖。

托尼站在戰場的最高處,他有些發愣的站著,厚重的盔甲已然是破碎不堪,露出了其下被包裹著的屬於人類柔軟的身軀。

自他所在的地方往外延伸而去的是無數的殘骸,遍地狼藉和流淌著的鮮血,鮮紅到了極致構成了深沉的暗色,碎裂的建築灑落。

他垂著眼,少許的動彈也會帶動身上早已經遍布著裂紋的盔甲經曆著再一次的磨難,摩擦著落下碎片。

他在哪?

托尼想,他在戰場之中,在戰友們盡數死去的戰場之中。

那些熟悉的麵容帶著各色的表情,或是痛苦、或是安寧,往日威風凜凜的製服殘破著掛在身上,沾染上灰塵和汙垢,還有鮮血的紅。

死神自地獄而來,無情的揮舞著手中巨大的鐮刀割斷了他們生命的那條線。

——唯獨隻剩下他。

在一片窺不見分毫光亮的地方,唯獨隻有他的呼吸清晰可聞,在這片安靜到可怕的地方彰顯著唯一的生機。

隻有他活了下來。

托尼仿佛生鏽的齒輪一般卡頓住了很久,最終才在身後無數次重試的推動中伴隨著「哢噠」一聲的重響重新轉動了起來,他緩緩的抬起頭,看向了天空之上。

無數的軍艦正透過開拓的空間行駛而來,跳轉彎下的炮口正對準了他的腦袋和這片地方所有的屍體。

而後「轟」的一聲,足以照耀這片漆黑的夜的激光穿透了空間而來,破風聲淩空響起,空氣都仿佛被割裂了開來。

在光線刺進眼中的一瞬間,在那道激光徹底轟上他身體的那一刻,閉上了眼的托尼猛然起身從噩夢中蘇醒而來,挺直的脊骨本來繃得緊緊的,卻又在一瞬間彎曲了下去,任由主人的掌心去安撫著那個胡思亂想的腦袋來。

在他因為劇烈喘息而沒去在意周圍的時候,一抹小小的黑霧從他的身體中擠落而出,在跌上地麵的一瞬間散了開來,融進了空氣之中。

大汗淋漓卻不是熱的,而是被噩夢中所經曆的場景所嚇的,托尼醒來的時候還無法控製的不斷想起著夢裏的場景,不過他想起的並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圍繞著自己周身一圈的那些屬於朋友的「屍體」。

顫抖的指尖半晌才平靜了些許,托尼捂著自己的腦袋低頭埋進了雙腿之中,吞咽的喉嗓顯得幹澀無比。

在立馬倒下繼續睡覺和出去喝口水緩緩之中,托尼最終還是選擇了第二個選項。

反正現在還是大半夜,誰也不會瞧見的不是嗎?

還真不是的。

他們家夜晚的冰箱前總是額外的熱鬧。

他在冰箱的麵前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傑森正盤起了雙腿坐在地上,他的正麵對著的是冰箱,他此時此刻正在從冰箱裏麵拿出一瓶冰水來,而他的手邊正放著一塊吃了一小半的麵包。

漆黑一片隻有冰箱裏的光在亮著,不刺眼,帶著淡淡的亮落在了那個孩子的臉上。

他的新任小廚師的臉生的如同他這個人的氣質一般,都帶著無法忽視的銳利和侵略感,隸屬於野性的美就是他的代言詞。

傑森是個很好看的人,這點托尼是承認的。他的側臉也繼承了這份好看,漂亮的線條勾勒而出麵容,挑起的眉眼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壓下的唇微微抿著,掛在麵容之上的那雙綠色眼眸更是如同碧綠的寶石一般。

他還穿著白天出門所穿著的衣服,深更半夜中居然還沒有換上適合休息衣服。

托尼頓了頓,花費了三分之二的時間欣賞了會兒美貌,又花了三分之一的時間思考了有關衣服的問題,最後才放輕了步子朝著傑森所在的地方走去。

出乎意料,他靠近的時候那個看起來十分警惕的小廚師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就連他伸手抓過了傑森剛剛從冰箱裏拿出的冰水後,傑森也沒起身,隻是抬起了腦袋來自下而上的對視上托尼的眼睛。

綠色的眼眸中還沾染著點點的藍色,透徹的宛如雨後的天空,此時此刻那雙眼微微上挑,帶著幾分譴責的意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還沒來及的收回去藏好的手和手中拿著的冰水,滿眼寫著「給我一個解釋」。

於是托尼理直氣壯的把手裏的冰水重新塞回了冰箱,放在了坐著的傑森所夠不著的上方後才看了回去:“我們家太晚了不許喝冰的。”

“呃……”傑森挑眉,半晌才收回了目光無聲的嗤笑了一聲。

【隻是暫時借住三個月而已,我並不算是你們的家人。】

托尼聳聳肩非常自然的無視掉傑森屏幕上的話,合上冰箱上層的門後他沒有選擇合上冰箱下層的門,而是留給了他們兩個。

托尼就著燈光席地而坐,坐在傑森的正對麵後才深吸了口氣:“大半夜不睡覺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孩子。並且——來自托尼斯塔克的建議,你換一身寬鬆的衣服睡覺會更舒服。”

【和你的小熊睡衣一樣?】

托尼:“……”

幹什麽,你對我的小熊睡衣哪裏不滿意了?!

似乎被托尼的目光逗笑了,傑森鬆開了一直緊繃著的脊骨,將之前差點的槍械往兩側的槍袋裏塞了塞,盤起的雙腿微微豎起來一些,遮蓋住能夠窺探到這裏的目光。

傑森調侃著:【我有睡衣,放心,不會和你撞衫的,你是獨一份的「可愛」。】

托尼舉手投降,將話題牽扯到了別的地方去:“你才回來?”

並不是托尼過於想要掌控對方的蹤影,而是在紐約大戰後重建的這段時間中紐約並不是太安全,許多小混混和一些組織趁著混亂的時候出來討點好處,神盾局為此忙的不可開交,偶爾托尼也會出去一起幫幫忙。

傑森點了點頭。

【有點事情忙到了現在。】

他既然接受了「守秘人」的任務,自然得趕快完成這些事情。

而紐約有關邪神的事情還沒有頭緒,唯一知道的線隻是那天所見的那隻占據了惡魔身體的伊斯人。

他這次出去搜查新的線索,在「守秘人」的指示下也的確找到了一條新的線索,一個奇怪的小鎮。

不過他打算過幾天再去看看,先要回家收拾準備好東西,收集好資料才行。

他這麽想著,目光卻不經意間掃過坐在對麵的那位紐約首富,現任超級英雄有些顫抖的指尖和殘存著些許冷汗的脖頸。

對方顯然想藏起這些,顫抖的指尖後撤著想要強行壓平,冒著冷汗的脖頸也是因為臉上的冷汗早已經被提前擦淨。

這些明顯的症狀顯然讓曾經深受其害的紅頭罩先生在瞬見了解到了對方這種模樣的原因。

他沉默了片刻,在要不要多管閑事的思考中,最終還是唾棄著自己,冒著麻煩撈著手機開始了繼續打字,編造著一些半真半假的故事來。

【我睡太早的話,很容易做噩夢。】

打到這裏的時候傑森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來,傑森眯了眯眼又繼續打著。

【那些噩夢是一些我很……討厭的東西所組成的,例如死亡,例如痛苦。】

例如戰友們的死亡,自己親眼所見?

例如心髒劇烈跳動著的痛苦,那在為自己所失去和所無能為力的事情哀鳴?

托尼滾動著喉結,顫抖的指尖也有壓抑不住,他想要說些話來安慰麵前的傑森,但是在腦海中不斷開始回放著的那些記憶從未被打倒過,再度開始輪轉著。

他想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但是他沒有從那雙綠色的眸子中窺見過半分的嘲笑。

傑森鬆開了抓著手機的一隻手朝他伸來,下壓的姿態讓兩人的麵容不自覺的湊得更近一些。

但是這顯然不是傑森的目標,他的手繞過身軀落到了後方,輕輕的拍上了托尼所藏起來的指尖。

傑森壓下了顫抖,將弓起的指節一點點摁平,卻裝作什麽都沒有察覺到一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

【你說我該怎麽辦呢?最偉大的鋼鐵俠?】

麵容貼得過分的近了,托尼能夠察覺到對方呼吸間帶來的氣流正掃過自己,傑森亮起屏幕遞給他,再度看見他的問話托尼卻意外的平靜了下來,被壓著的指尖終於能夠自發的平靜了下來。

他看著麵前這個活生生坐在他麵前的人,呼吸也平穩了下來,滾動的喉結帶動的聲音壓得有些低:“你不需要害怕,因為那些都是假的。未曾發生的事情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去防備,去學著如何守護,而不是等待失去。”

一切尚未發生,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而他是無所不能的鋼鐵俠,不是嗎?

好吧,雖然是大名鼎鼎的鋼鐵俠,但他也會偶爾投降一次,而且在這個孩子麵前稍微休息一次也不算過分的事情吧?

不過……這孩子安慰別人也是這個樣子的?

摸著自己還殘存著對方餘溫的指尖,托尼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著。

【守秘人:檢測成功,確認含帶「伊斯人」樣本同樣精神波動。】

關上的門扉之中,漆黑的羽翼伸展開來,惡魔漂浮在空中看著掌心纏繞著的一團黑氣,頗為嫌棄的往邊上挪了挪,而後又更加嫌棄的看了看滿地的羽毛。

傑森摁住對方指尖的動作不僅僅隻是學著當初對方安撫自己的樣子,更是為了從他身上揪走殘存的一團黑氣。

在之前麵見伊斯人所控製的惡魔的時候傑森就在那次精神攻擊中留下了樣本,收集到了伊斯人的訊息,現如今和手中的黑氣一對比算是派上了用場。

伊斯人開始對他身邊的人動手了。傑森皺著眉想,但是如今對他來說比起這個他想問「守秘人」更重要的事情。

“打個商量。”勤儉持家,潔癖愛幹淨的黑幫大佬紅頭罩說,“惡魔掉毛能治嗎?”

【守秘人:……】

【守秘人:親親,這邊建議自己掃更快哦。】

傑森:“……”

我要你這家夥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