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逃離海洋館(八)

江馳從椅子上起身去關窗,同時把窗簾拉起。

也因此錯過了一張首次登陸點開才會看到的閃照,正是被拍攝的滄龍。

照片裏身型龐大的滄龍在藍色海洋中遊動,閉合的嘴角邊還飄著絲絲鮮血,照片下方是已經斷掉,切口整齊的鯊魚尾,而跟身體相比小了許多的眼睛正凝望著照片外的每個人。

不過三秒鍾的閃照,就會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冒虛汗,多想一下都會感到身體不適。

不知道錯過閃照的江馳翻了半天沒翻到任何跟何滄、滄龍有關的照片,退出後又重進,也沒看到,才不得不退出。

他把手機插上充電器,把自己摔到**,拉過被子想要躺一會,然後起來喝點東西。

結果這一躺,竟然睡著了。

再次睜眼,是被鬼叫的風聲和雨點砸窗給吵醒。

江馳揉揉眼睛,下意識看向聲音來源。

他用力閉了下眼睛又睜開——窗戶大開,窗簾被吹得飄起,還有密集的雨點打進來。

江馳坐在床邊皺著眉回憶,印象中他把窗戶鎖好了,難道是疏忽記錯了?

他翻身下床,正想去關窗,腳下“吧唧吧唧”的水聲讓他意識到因為窗戶沒關,已經有雨水順著大敞的窗戶飄進來汪在地麵。

江馳趕緊迎著風雨把窗戶重新關好,確認鎖死後,踮著腳幾步走到床頭想要把燈打開,好處理一下積水,卻發現房間頂燈打不開。

他又試著去按其他開關,屋內像是斷了電,沒有一盞能打開的燈。

江馳回到窗前,把窗簾拉開卷了一下,轉身的功夫,窗外一道閃電將屋內瞬間照亮,接著又暗下去。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的,無論是屋內的水,還是壞掉的燈。

他抓起床頭座機想要給前台說明情況,讓他們來人處理,但電話始終都是“嘟嘟嘟”的忙音,無人接聽。

江馳摸黑從床頭把手機從線上拔下來,點亮屏幕,一眼瞄到右上角醒目的“E”,雖然很快就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無服務”三個大字。

沒有信號。

沒有電。

外麵的雨越來越大,如此看來,台風對禮彭斯半島的影響遠超他的想象。

被逼無奈,江馳隻能先自己動手。

他先去洗手間把毛巾拿過來鋪在地上吸水,趁著這個功夫開門出去,發現走廊一片漆黑,就連牆壁上逃生通道燈都是暗的。

就是說,大概率是停電了,而且至少一個小時以上。

江馳回到房間,抓起地麵吸滿水的浴巾拿到洗手間擰幹,重新鋪到窗根,如此往複數次之後,終於把吹進房間內的水吸幹,把地麵擦淨。

打從可以雇人收拾衛生後,江馳就沒再打掃過房間。

此刻他隻覺得身心俱疲,撲到**麵朝下隻想睡覺。

至於沒電的事,台風天氣下,確實會出現停電的天氣,也許明天起床就能好了。

然而他躺下沒多久,門就被敲響。

“咚。”

“咚咚咚。”

“咚。”

起初,江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困,他不想去理會。

但是一連幾次敲門,每次都是這個頻率,在這樣靜謐的夜晚,是除了風雨之外十分吵人的聲響。

江馳掙紮著下床,透過貓眼看外麵,空無一人。

大概是幻聽了。

然而等他重新躺回**,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他下去再看,門外還是什麽都沒有。

第三次的時候,江馳想要開門了,但是直覺告訴他,這種情況不正常。

就在他又一次弓著背趴在貓眼上看外麵時,原本空****的貓眼外,突然閃現一隻眼睛。

那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貓眼,視線順著貓眼爬進屋,似乎是能看到江馳。

江馳:“!!!”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本來不害怕的,但是如此突發事件,還是擾得他心髒多撲騰了幾下。

幾乎沒有猶豫,江馳一把將門拉開。

走廊空****,甚至除了雨點敲擊玻璃的聲音,沒有一點多餘響動,但空氣中彌漫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可不消片刻,氣味便漸漸散去。

猶豫再三,加上還有一點困意在,江馳還是選擇回**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惱人的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這次江馳看都沒看,直接把門拉開。

門外跟剛才一樣,走廊空無一人。

要是換做平時,江馳肯定再次關門,睡覺。

但現在,他已經被敲門聲鬧得有些心煩。

江馳衣服都沒換,穿著浴袍,踩著拖鞋,抓過手機,把門卡拔下來就出了門。

要不是手機沒信號,現金也不多,而且還訂了一個禮拜的房,江馳肯定要換個地方住。

這個酒店可以說是他活這麽久,住過體驗感最差的酒店,虧得他還在網上查,說禮彭斯酒店是度假區內五個酒店唯一一個五星級酒店。

無星還差不多。

因為停電,電梯暫停運行,江馳開著手機電筒沿著黑黢黢的樓梯下到一樓,發現酒店大門緊閉,連外麵的卷簾門都被放下。

前台燈是暗的,隻有時不時在天空炸開的閃電,能把酒店大堂微微照亮。

江馳用手機手電照了一圈,最後在正門旁側的窗前看到一個人。

那人架著一副三角架,正把鏡頭對著外麵。

又一個攝影狂魔,他還以為今天見著的那個拍風浪的已經夠勇了,沒想到又見著一個。

那個聲音說:“麻煩把燈關掉。”

聲音有點耳熟。

江馳沒關,隻是把手背在身後,讓光向後照。

他小心上前,還沒走到跟前,又一個把天空撕開一道縫的閃電劃過,照亮這人的臉。

遲了幾秒,江馳聽見了快門聲。

江馳上前幾步終於看清:“是你。”

那個攝影狂魔。

“你住在這裏?”

攝影男沒急著轉身,先是按動撥盤左右查看拍攝效果,隨後看向江馳:“嗯。你也來拍照?”

江馳手背後摸索著把電筒關掉,周圍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不是,停電了,下來問問。”

攝影男:“停電正好,足夠暗。”

他再一次把眼睛湊到取景框中:“這次真是來對了,要不然也拍不到這麽美的風景。”

江馳幹笑兩聲:“前台他們人呢?”

攝影男:“不知道,我下來時就這樣了。”

江馳:“……”

他看向連值班都沒有的前台,撇撇嘴,看來真的是無星酒店。

他在大廳連著喊了幾嗓子,一聲比一聲大,嗓音的分貝都能把樓上房客吵醒,可依然沒有一個工作人員出現。

“別喊了,不會有人的,這種天氣,大門都封死了,誰還能來,他們早就休息去了。”攝影男始終維持同一個姿勢,手按在快門鍵上,眼睛盯著取景框,生怕錯過接下來可能出現的任何一次閃電。

江馳沒說話,但這樣的黑暗不免讓他心底湧上一股略微不安的念頭。

但還不等他把這個念頭具象,一束左搖右擺的強光打斷他的思緒。

他眼睛眯起,順著光亮的方向看去,還不等說話,又被攝影男打斷:“誰啊,把燈關了。”

結果那束燈光不僅沒關,反倒是照向那邊:“你誰呀就聽你的。”

也就是燈光移走的瞬間,江馳看清楚拿著電筒的人:“張悅,你住這?”

拿著手電的張悅看起來一點都不吃驚,但語氣聽上去十分驚訝:“啊,小哥哥你住這呀,好巧啊。”

她說著把手電的光從遠處拉回來,照在江馳腳下:“電視看到一半就沒電了,前台電話也打不通,我下來看看,你呢?”

江馳點頭附和:“跟你一樣,怎麽不讓你哥下來?”

張悅聳肩,一副“還能指上他?”的表情,手一揮,電筒的燈隨著動作往天花板上一掃,隨即落在地麵:“我哥睡得跟死豬一樣,除非雷劈身上了,否則醒不了。”

江馳眼睛一瞬間變成豎瞳,但很快恢複正常,沉聲道:“你照一下天花板。”

如果剛才那一下不是錯覺的話——吊著奢華頂燈的天花板上,有一大塊黑漬。

江馳幾步上前,從張悅手中拿過手電筒:“借一下。”

手電筒的光打在那塊範圍很大的黑漬上,旁邊的張悅不由得發問:“這,是什麽?”

就在這時,江馳眼看一大滴黑漆漆的東西落下,砸在他仰著的臉上。

江馳兩指用力抹了把臉上那塊,食指和中指沾滿黑色**。

他碾了碾,湊到鼻前聞了聞,看向旁邊的張悅,催促道:“你快回房間。”

江馳把手電筒塞到她手裏,就往樓梯口那邊推她,同時跟那邊還在抓拍的人說:“還有你,攝影的,趕緊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血液的味道十分新鮮,憑借他的經驗,甚至都不超過三分鍾,而其中夾雜著若隱若現的氣味,跟剛才在走廊嗅到的一樣。

江馳來大廳都不止三分鍾了,可他卻毫無察覺。

見攝影男站在原地不動,江馳鬆開手,推了張悅一把:“你趕緊上樓,回房間把門反鎖,天不亮別出來。”

說完他疾步到攝影男跟前,雖然周圍沒有光亮,但他站的位置有扇大玻璃窗,借著極其微弱的光亮,江馳看到他額頭青筋暴起,臉頰變色,眼球甚至開始往外凸,隨時都會掉出來,張著大嘴,手懸空抓著什麽往外扯。

嘴裏發出斷續且不完整的聲音:“救,救,救w”,像是有東西勒住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來。

“你還好嗎?”江馳看他痛苦的樣子,打開手機電筒,照了一圈,沒看到任何掐著他脖子的東西。

江馳在空氣中仔細嗅著氣味,就在他察覺到一絲異樣味道時,那邊沒走的張悅指著地麵跳動的影子大喊:“他後麵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