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離海洋館(二)

江馳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被推出來後,轉身正要去敲門,好把事情弄個明白,身後就響起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別敲了,沒用的,人家過了營業時間,休息了。”

江馳收回懸在空中做敲門狀的手,回頭就看到穿著保潔衣服的掃地阿姨站在身後,一手拎著鐵簸箕,一手抓著掃把,正笑眯眯看著他。

但江馳光顧著回憶那人被吸進罐子的場景,根本就沒注意簸箕裏麵兜滿了大小不一的碎玻璃。

他幾步上前,指著緊閉的大門:“可裏麵還有人沒吃完呢。”

掃地阿姨笑著搖頭:“哪有啊,小夥子,你看錯了,沒有的,人家兩點鍾休息,四點半才開門呢,現在都兩點零一了,你要是想吃飯,去隔壁快餐店,那邊不休息。”

江馳:“???”

說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剛從店裏被趕出來,差點就信了。

他遲疑片刻,再次看向那邊已經拉燈閉店大門緊鎖的海鮮自助餐廳,回頭說:“謝謝大姐,那我去隔壁看看。”

“嗯。”掃地阿姨拎著鐵簸萁,一邊在地麵劃拉,一邊往遠處垃圾箱走,嘴裏念叨著,“這家海鮮自助餐,難吃的要死,還不新鮮,怎麽總有人想要來吃。”

“叮叮當當。”

碎玻璃撞擊簸箕的聲音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江馳在她走出一段距離後突然回過味來:“大姐,等一下。”

掃地阿姨轉過身停在原地,像長輩看討喜晚輩那樣,麵容和善地笑著:“小夥子,怎麽了?”

江馳腿長,掃地阿姨又走得慢,不消片刻便追上去,一眼就看到簸箕裏的碎玻璃,裏側還有堆在一起的白色粉末,他手指著那些邊緣鋒利的玻璃渣,很隨意地問:“大姐,什麽東西碎了,這麽多玻璃渣。”

說話間他已經彎腰從簸箕裏捏起一片碎玻璃,正要細看,就被掃地阿姨突然提高的音量驚到:“別碰!”

江馳:“???”

一驚一乍的。

掃地阿姨一拍大腿,用帶著橡膠手套的手從他手裏把碎玻璃搶回來,順手丟回簸箕,還在地上磕了磕,好讓裏麵的垃圾都倒向內側:“誒呀,這東西髒!你不能碰。”

江馳笑笑,撣撣手,滿不在乎地說:“沒事,大姐,我不怕髒。”

他盯著簸箕,接著道:“就是這玻璃渣看著有點像我剛丟的玻璃杯,能問問是在哪找到這些碎玻璃的,是不是餐飲區門口啊?我的杯子好像就是這種。”

掃地阿姨有一瞬的愣怔,但很快恢複正常,十分勉強地笑了下:“嗐,不是,怎麽能是你的玻璃杯呢,你認錯了。”

江馳盯著她的眼睛,可不過兩秒鍾對方就撇開視線,嘟囔著“哎呀,我要去幹活了,晚了又要加班”就走了。

望著掃地阿姨的背影,江馳更加堅定了內心的想法。

雖然剛剛捏著玻璃碎片的時間短,但他也掃了個大概,碎玻璃渣帶弧度,明顯是瓶狀物件的碎片,很像剛才的骷髏罐子。

但願是他多心了。

直到掃地阿姨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江馳轉頭再看海鮮自助餐廳,裏麵一片漆黑,哪還有人。

·

同一時刻,漆黑一片的餐廳亮起一盞燈。

黃色的燈光亮度極高,將餐廳照得透亮,也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餐廳的工作人員腰杆筆直站成一排,手裏抱著骷髏罐子,望著對麵僅一步之遙,就站在黃色吊燈下,從頭到腳都是白衣、身披白色鬥篷、麵帶白色麵具,在麵具遮擋下隻露出一雙全白眼睛的人。

諾大的餐廳安靜到能聽見頻率不同的心跳聲。

身披白色鬥篷的男子視線掃過每個人,最後停在右側邊位。

他幹笑兩聲,笑聲讓人汗毛驟起:“真的有人空著手。”

右邊位的男生小心翼翼往後挪了一寸,想要借著旁邊人的身形擋住自己,他頭微低,眼睛盯著地麵,聲音有點抖:“有,有……”

他“遊客”二字還沒說出來,一道白影迅速閃到麵前,金屬反射的光剛好晃到眼睛,他下意識將眼睛眯起,不過一秒便再次瞪大。

不斷有鮮血從他口中湧出,男生捂著腹部的手沾滿鮮血。

指縫間插著把刀麵沒有一點瑕疵,可以當鏡子照的鋒利匕首。

隻不過現在刀麵大部分紮進身體,在末端沒有插/進去沾上鮮血的位置,倒映出一個白色的人影。

男生雙目無神地看了眼麵前的白衣鬥篷,又低頭看了眼刀麵上自己的樣子。

“噗通。”

男生跪倒在地,眼中的光漸漸消失,頭緩緩垂下,便再也動不了了。

白衣鬥篷順勢抬腿踹了他肩膀一腳,等人倒地後直接將刀□□,在男生西服上蹭幹淨,攥在手裏。

回到原來位置後,他低頭盯著手裏的刀,兩指拂過刀麵,拇指在削鐵如泥的刀刃上刮了一下。

指腹撥動金屬發出的清脆聲音在安靜空間內被無限放大,還不等白衣鬥篷說話,站在左側邊位的人就想跑。

那人手裏也沒有罐子。

還沒跑出多遠,那人就被身邊的人扯著衣領拉了回來,帶到白衣鬥篷麵前:“Z先生,給您抓回來了。”

白衣鬥篷不緊不慢地戴上雙白色手套,看了眼他空****的雙手,譏笑一聲,捏著刀身,刀柄衝著他:“需要我動手嗎?”

男生垂著頭,死死咬住下唇,隨後突然伸手,想要從白衣鬥篷手中將刀奪過來,但還不等他抓穩刀柄,手裏的刀就被白衣鬥篷奪走,一刀紮在心口。

這次白衣鬥篷沒有把刀□□,甚至還在男生握著刀身跪倒在地的瞬間,狠狠往裏擰了一下。

他摘掉純白手套丟到一旁的垃圾桶,從口袋裏掏了張消毒濕巾,盯著自己的手仔細擦拭每一處,搖搖頭:“太讓我失望。”

又一個人倒下,底下的人全都垂著頭,大氣不敢喘,死死攥著手裏的骷髏罐子,生怕下一個倒在血泊中的是自己。

白衣鬥篷睨了眼剛才把人揪回來的男生:“你,把罐子收上來,跟我走。”

·

確認餐廳真的進不去,裏麵一片漆黑後,江馳才不得不離開。

這地方太奇怪了。

從他即將登島前,飛機墜海的那一刻開始,江馳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但他來這是找人的,就算感覺有鬼怪,找到人之前他也不能走。

·

兩小時前。

江馳坐的網上預約到載他去度假區的直升機在臨近停機坪準備降落時,受到雷電幹擾,不幸墜落海中。

好在江馳是條平滑側齒龍,生活上億年的大海早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即便墜落造成的撞擊砸得他皮疼,但依舊毫發無傷的從海裏上岸,還順帶把昏迷的機組人員從海裏撈上來,又幫著叫來醫務人員。

在醫務人員反複確認他沒事後,江馳討了套幹爽衣服就若無其事的從停機坪旁海洋度假區大門檢票進去。

門口的工作人員麵帶微笑,親切地遞上一份禮彭斯國際海洋度假區的彩色有聲立體地圖:“歡迎光臨禮彭斯海洋度假區,祝您玩得愉快。”

江馳拿著地圖問還在給其他人發放地圖的工作人員:“聽說你們這有活化石?”

工作人員點頭,笑容不消,斬釘截鐵的回答:“有的,先生,在古生物館。”

接著還熱心的在地圖上給他指出了位置。

鎖定地點,江馳道了謝,滿懷希望的去了,結果發現工作人員口中所謂的活化石其實是鱟(hòu)。

長得跟倒扣著的青褐色鍋蓋裏藏了隻大尾巴老鼠似的鱟,在他去的時候,正安靜地趴在大魚缸底麵,就像上億年前第一次見它們時,仿佛這凡塵之事與它們無關。

隻是跟那時相比,眼前這幾隻鱟顯得十分可憐,魚缸裏一點泥沙都沒有,就隻能趴在光溜溜的石頭上休息,而且可活動的空間十分有限。

江馳輕輕歎了口氣,不忍再看,離開後在古生物館內繼續逛。

他抱著僅存的希望走到古生物化石陳列區。

牆上都是些裝裱起來的生物化石,有殘片,有完整的螺殼和牙齒……

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大廳中央那具曆盡千年早已被石沙摧殘,不少地方都是後拚上去的滄龍骨骼化石。

它頭朝江馳,張著巨顎,仿佛要把所有人一口吞掉。

隻可惜,曾經的海洋霸主,如今隻剩下一具被人擺弄成遊動造型的骨架供人觀賞,拍照。

粗略估計,這具被天花板垂下的繩索懸吊、下方關鍵位置有金屬架支撐、飽經風霜的滄龍骨骼也就十五六米的樣子。

放到現在確實稱得上巨大,可放在白堊紀,也就普通體型。

江馳視線定在那具滄龍骨架上沒有上前,瞳孔漸漸縮成細條,而後見有人看過來,立刻恢複正常。

從骨架旁經過時,他用力嗅著空氣中彌漫的各種氣味,包括這具滄龍骨架,並沒有他熟悉的味道。

就是說,他要找的那條活生生的,二十米長的大家夥,並不在這,他得去別的地方找。

江馳花了近一個小時把古生物館上下三層全部逛完。

除了讓他回顧一下過往經曆,再沒有任何收獲。

滿心失望的他揉著咕咕叫的胃,想著先填飽肚子再找也不遲。

接過他就去到臨近古生物館的餐飲區吃這裏有名的海鮮自助填肚子,然後就遇到這麽奇怪的事情。

江馳又看了眼掃地阿姨離開的方向,走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把地圖從口袋裏掏出來。

進來的時候太匆忙,這會才有時間仔細看。

從地圖上看,禮彭斯半島的形狀宛如一個人類心髒盤踞在大西洋中心,而海洋世界占據了島嶼的80%,分布在島嶼的左右兩側,而位於右上角,類似心髒動脈血管的位置,便是那條舉世聞名的千米海底觀光隧道。

倘若真的有體長二十米的滄龍在這裏展出,怕是隻有那裏容得下了。

江馳把地圖收好,起身按照地圖指引朝海底觀光隧道方向走,剛走沒多遠,又被人叫住。

“小哥哥,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