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人做完造型,一前一後走出了化妝間。

樓時景如今是天恒的二把手,無時無刻不在忙碌著,但今日因為訂婚之事,所有會議和飯局都被推掉了。

陳禺不斷匯報著來客的情況,他聽完後看向身旁之人,說:“要不要和我去見見客人。”

明越看了他一眼,很想說一句“不去”。

——訂婚宴的請柬是在三天前才發出去的,樓時景訂婚對象的名字也是那天才出現在請柬上。

當晚,明越就收到了不少友好的問候,那些曾經因明家破產而刻意疏離他的“朋友”們也紛紛向他發來了誠摯的祝福。

明越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恢複昔日的光鮮,可是這份光鮮是源自樓家、源自樓時景,和他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不管他和樓時景有多少過節,如今兩人已經綁在一起,即使在宴會上鬧脾氣能讓樓時景丟臉,但同時也會令明家蒙羞。

到嘴的話被明越硬生生拐了個彎:“去。”

宴會大廳內觥籌交錯、人聲鼎沸,香檳和紅酒的氣息隱隱在空氣中浮動,混著柔和的燈光,盡顯奢靡。

今日到場的賓客無不是渝城的權貴富賈,明越認識和不認識的都在此處。侍者端來兩杯香檳,明越和樓時景各執一杯,往廳中走去時很快就有人過來敬酒搭話。

樓時景是個不苟言笑老成持重的人,撇去那張臉,說他是個四十歲的大叔一點也不為過,無論何時都給人一種疏離感。

“樓總——”來人是個證券公司的老董,微微發福的臉上掛著幾分圓滑的笑意,濃醇的紅酒在高腳杯中輕輕晃動著,“恭喜訂婚。”

樓時景看了他一眼,沒有要碰杯的意思:“這是我愛人明越。”

明越在心底冷哼:把仇人說成愛人的,樓時景是第一人。

老董的眼神這才隨著他的話落在明越身上:“明少爺依舊玉樹臨風氣宇非凡,您與樓總當真是天作之合。”

明越僵笑著:“謝謝劉董。”

很快又有一個銀行的總經理過來了:“恭喜樓總和明少爺,祝二位訂婚愉快。”

明越麵上的假笑還沒消失,和樓時景不約而同地向來人碰杯。

搭話敬酒接踵而至,樓時景麵帶微笑一一應對著,明越跟在他身側維持著假笑,麵部肌肉幾近癱瘓。

這些人有七成是明越認識的,大家也都知道他和樓時景之間近乎是敵人的存在,今日見他二人著同一款禮服、佩同一款翡翠胸針、手上戴著同一款鑽戒時,依舊很難從過往中反應過來,眼神裏除了不可置信以外,還抱有兩分不易察覺的看戲心態。

別說是他們了,連明越自己都覺得今日的訂婚宴像是一場戲,他隻需要配合另一個主角演好戲就可以了。

不多時,明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他向客人道一聲歉意後立馬走出大廳,在對方掛斷之前及時按下接聽鍵:“姐。”

明穗的聲音帶有幾分歡愉:“宴會還沒開始吧?姐姐本想給你打視頻電話,怕你微信沒有提示接受不到。”

明越算了一下時差,問道:“你晚上不休息的嗎?”

“馬上就睡了,”明穗微頓幾秒,問道,“你考慮好了,真打算和樓時景結婚?”

等了片刻沒等到回應,明穗笑了笑,又道:“很遺憾這次簽證沒有辦下來,但姐姐保證在你結婚那日一定能趕回來。”

“沒關係的姐,你一個人在Y國很不容易,要照顧好自己。”

再說了,他和樓時景簽了協議,三年之後就會離婚,所以這場婚禮並沒有多重要。

——當然了,這話明越沒有說出來,他和樓時景的協議婚約也沒有第三人知曉。

姐弟倆聊了幾分鍾就掛斷了,明越揉了揉發僵的麵頰,靠在廳外的牆壁上深深呼出幾口氣。

正當他決定回到大廳時,沉默的身影猛然出現。

“我靠!老幺你今天真好看!”一身灰色西裝的沉默瞪大雙眼打量著他,下巴快要貼在地上了,“我要是個gay肯定會愛上你。”

明越用看煞筆的眼神看著他。

“不是……你別用這種眼神瞪我啊。”沉默尷尬得摸了摸鼻頭,“雖然你跟我說過你和樓時景要訂婚了,可是……以你倆的關係,我打死也不敢相信你會和他搞在一起——難道冤家路窄才是愛情的真諦?”

明越眯了眯眼:“沈總挺有錢的,讓他給你找個好點的腦科專家瞧瞧吧。”

“哎你怎麽這麽說話呢,好歹也晉升成我的老板娘了,能不能有點氣度!”

“滾!”

訂婚的流程並不複雜,但折騰下來也足以令人疲憊不堪。兩家父母這會兒還在招待客人,明越酒量極淺,陪客人喝下兩杯紅酒後臉頰就染上了紅雲,腦袋也昏沉沉的。

樓時景見他步伐不穩,下意識攬住他的腰:“你就這麽點酒量嗎?”

這人說話真難聽。

明越用手肘推他:“你能喝,你了不起。”

在燈光和酒氣的雙重作用之下,明越的皮膚被襯得格外白皙,睫羽落在麵上,拉出兩片纖長的光影。

樓時景移開視線,說:“這裏沒什麽事了,咱們回去吧。”

明越酒量不好,但酒品沒得說,喝醉後安安靜靜地上了車,調整好座椅角度就躺在上麵了,與他平日裏的飛揚跋扈大相徑庭。

樓時景記得他左側耳根有一顆痣,同側的鎖骨上也有一顆,每次小少爺打架被按在牆上時都能清晰入目,此刻側躺在座位上,耳根的那顆就這麽一覽無餘地裸.露在微涼的空氣中。

陳禺係好安全帶後,透過隔板問道:“樓總,回哪裏?”

婚禮定在七月初,他們的結婚照還沒著落,前兩天攝影工作室將樣片發送至樓時景的郵箱裏,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和明越商議商議。

思索片刻後,樓時景吩咐道:“未央館。”

未央館是樓時景名下的獨棟別墅,當初建造未央城居民小區時老爺子特意給他在此處建了棟別墅,未央館離天恒很近,便成了他的落腳點。

樓時景給明武發了兩條信息,將明越的情況給他匯報一通,明武沒說別的,隻回道:麻煩時景了。

天色漸暗,暮風徐徐吹動著馬路兩側的合歡花,燈火逐漸燃亮,迎接著月夜的來臨。

黑色賓利駛進地下停車庫,泊在離電梯最近的車位上。

明越已經睡熟,樓時景喚了兩聲無果,隻能將他從車內抱出來。

陳禺在一旁看著,不禁感歎道,不愧是訂了婚的人,上次樓總送明少爺去亨瑞酒店時還是扛著過去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改為公主抱了。

樓時景的臥室在二樓,他把明越放在**後,便從衣帽間翻出兩套睡衣。

浴缸裏已經放滿了水,樓時景俯身,輕輕拍了拍明越的臉:“明越,去洗澡。”

那雙睫毛顫了顫,眉梢緊擰,似是不耐。

“洗個澡再睡。”

明越終於從聒噪中睜開了眼,目光惺忪,帶著幾分初醒時的微紅,連嗓音都是沙啞的:“怎麽是你?”

樓時景皺了皺眉,說:“洗澡水我已給你放滿,睡衣也拿進去了。”

明越腦袋昏沉,酒精還未散去,腦海裏沒存下半點與訂婚有關的記憶,敵意與警惕同時迸發:“你怎麽在我家?!”

樓時景不打算和他計較,再次催促道:“去洗澡。”

明越最擅長和他對著幹,冷哼一聲後翻個身繼續睡。

樓時景的眉皺得更深了:“不要逼我動手。”

明越樂了:“那你動個手我看看!”

臥室的燈光是暖橘色的,昏黃又顯曖昧。樓時景目光幽邃地凝視著他,半晌,整個人半跪在床沿,開始解他的衣服。

明越腦袋一沉,以為自己出現錯覺了,直到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扣上褲腰時他才想起抬腿,一腳踹向眼前之人。

樓時景將小少爺的反應全部收入眼底,在那隻腳踹過來時,他從容不迫地握在了腳踝上,指骨微微發力,捏得明越輕吟一聲,尾音悠揚,似電流般直入樓時景的雙耳。

明越的天靈蓋仿佛被人敲了一棒,頓時人間清醒。

他愣了,他看到樓時景也愣了。

剛才這羞恥的聲音真的是自己發出來的??

在他困惑不解時,樓時景又輕輕捏了捏他的踝骨,明越隻覺脊柱發麻,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直衝大腦神經,他憤然開口,脫口而出的不是謾罵,竟是一聲愉悅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