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屋內並未點燈,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味,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欞空隙灑在地板上,仿佛鍍了銀。

白瑤被人按在牆上,嚇得氣都不敢喘,扣著她肩膀的那隻手沒怎麽用力,她卻明顯感覺到這隻手在抖,抖的很厲害,似在忍受某種巨大的痛苦。

透過月光,白瑤漸漸看清他的模樣,隻是她萬萬沒想到麵前這個略顯狼狽的人會是連景上神。

也對,整個雲水之閣除了他還會有誰?

此時的連景披頭散發,身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汗珠,額角的青筋清晰可見,很是痛苦的模樣。他隻穿了一件白色裏衣,鬆鬆垮垮的露出半邊胸膛,而那胸膛上竟布滿了青黑色印記,像是圖騰,一個個猶如可怖猙獰的怒獸,吞噬著連景身上的神力。

這便是他身上的傷!?居然這麽嚴重!

觸碰到白瑤那一刻,連景陡然清醒,難以忍受的疼痛讓他整個人少了幾分清雋,多了幾分脆弱。對上白瑤慌亂的眼眸,他慢慢鬆開了她的肩膀。

這噬心蝕骨之感長伴於身他早已習慣,可每逢子時,身上的疼痛便會以倍數增加,早已不是神力能夠抵擋。

白瑤顫著聲音問:“老……上神你這是怎麽了?”

“我沒事。”他搖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他撐著牆,半邊側臉都隱匿在黑暗中,身子忍不住顫抖。

白瑤聲音有些急,“是不是傷疼的厲害,我……我給你撥毛!”說著她伸手掐出一個法訣,毛茸茸的尾巴立刻變幻出來,她抓起尾巴麵不改色的撥了幾根。

雪白的毛化成一道綠色光芒朝連景胸口飛去,然而卻沒有起到太大作用。

白瑤直接呆住了,有些不敢相信道:“這怎麽會,居然沒有用。”

她不死心,又撥了撮毛,結果還是一樣,帶著幾分無措道:“要怎麽辦……”

連景抓住她的手,苦笑道:“沒用的,我這傷,就算把你身上的毛全撥光了也無用,治不好的。”

白瑤:“那怎麽辦?”

連景抬頭看向白瑤,自己隻要一碰到她,身上的疼痛便會得到緩解。眼前的小姑娘抱著尾巴,緊張兮兮地盯著他,一臉認真,他看著這樣的她忽然鬼使神差的說:“抱抱我可能會好一點。”

抱抱他?

白瑤丟開尾巴,沒有絲毫猶豫,張開雙手直接抱住了連景的腰,抬起腦袋一臉天真地問:“是這樣嗎?”

連景愣住了,身體莫名有些僵硬,他原來隻是想逗逗白瑤,不讓她那麽緊張,卻沒想到她抱的如此坦**直接。

小姑娘穿的單薄,隻披了一件外衣,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背後像一條瀑布,整個人軟軟的抱起來很舒服,兩具身體相擁那一刻,連景身上張牙舞爪的印記漸漸歸於沉寂。

疼痛漸漸消退,有什麽東西在連景心裏裂開一個小洞,摻進一些別樣的東西。

“上神,你有好一點嗎?”白瑤眨眨烏黑的眼眸。

連景靠在白瑤身上,有些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好多了。這個時辰你怎麽來雲廬了,可是有什麽事?”

一說起這個,白瑤頓時饑餓感暴漲,她點點頭,言辭嚴肅的看著連景道:“上神,我確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連景好很多了,慢慢鬆開她一點,看向她道:“你說。”

白瑤咽了咽口水,對上連景深不見底的眼眸莫名有些心虛,半響她咧出一個略顯憨態的笑,老老實實道:“……我餓了。”

“……”連景頓了頓,盯著她一時有些語塞。半響,他沒脾氣的笑了笑,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還是隻小雪貂呢。”

他想了想,“我早已辟穀,所以雲水之閣沒有吃食,你還在長身體是要好好吃飯睡覺,以後我讓路鳴給你帶吃食過來,你有什麽需要直接找他。”

一聽這話白瑤頓時點頭,抱得更力了,“上神你是不是抱著我就不覺得痛了。”

“是好多了。”子時未過,連景身上的疼痛已然消失。

白瑤抬起頭道:“我娘說,我現在雖然還是隻雪貂精,但其實我已經和那藥罐子沒區別了,全身上下都是藥!”說著她眯起眼睛問:“是不是挨著我就不疼了。”

連景撇一眼興奮的小雪貂,彎下腰將頭埋進她肩頸裏,漫不經心道:“是啊,所以你不要亂動。”

“哦哦。”白瑤不敢動了,乖乖的抱著連景心裏卻有了盤算。

她打算明天就去天界的藥石天閣走一圈,聽說裏麵有很多珍貴的草藥,順便還了解一下情況。反正她是一定要替連景上神治好傷。

不然天天這樣抱真的好累……

就這樣想著想著,白瑤靠在連景寬窄堅硬的胸膛,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白嫩的小手漸漸掉落,整個人像團棉花躺在他身上。連景無奈一笑,眼底柔軟透著一絲寵溺,他一隻手扶著白瑤的腰,往上一提便抱到了肩上,像是在抱稚嫩小兒般輕鬆自然。

他把她放在**,自己則隨意的坐在床邊,姿勢散漫,隻是牽著她的那隻手一直未曾鬆開。

曦光漸起,星月盡融,天地第一縷光劃破黑暗彌漫天際。

藥石天閣是九重天戒備守衛最為嚴肅之地,因其裏麵存放了許多世間少有的珍貴藥草。

人有生老病死,仙族亦有疑難雜症之憂,若是藥石無醫便是注定的劫。

白瑤在妖界與娘上山采藥的時候便聽過藥石天閣的威名了,這會她根據路鳴的指示,一下就走到藥石天閣門口。

她興奮的看著麵前高聳入雲的樓閣,笑的合不攏嘴,提起裙擺就興致衝衝地跑了過去。

隻是人剛跑到門口,便被守門的天兵攔住了。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兩排天兵天將提著刀朝白瑤喝道。

白瑤看著白亮亮的刀子擺在麵前,趕緊收起笑容,剛才的興奮也不見了,隻剩下害怕,“我……我是雲水之閣的小妖白瑤,今日來此是為我家上神治傷的……”

聽到雲水之閣的名字,那幾個守衛臉上露出一抹尊敬,紛紛收刀讓路。

白瑤見此模樣,一想自己可真是傍上了一個好了不得的大神,雖則有人撐腰了,可她還是有些畏縮,勉強站直了身子,清清嗓子,故作鎮定地走進藥石天閣。

裏麵沒有人,一樓全是藥典與書架子。白瑤探頭探腦地往裏麵走,忽然身後傳來一道強硬的聲音:“何人在此?”

白瑤回頭,隻見一個穿著玄色衣裳的女子站在門口,長發高高束起,皺著眉,氣場很冷,看打扮像是藥石天閣的掌事。

“我是雲水之閣的白瑤。”她怯怯開口,剛想解釋玄衣女子忽然伸手打斷她的話,道:“行了,你跟我過來吧。”說著便上了二樓。

白瑤頓了頓,連忙跟上。

藥石天閣二樓堆滿了桌子,上麵放著許多藥草,很亂,有幾個藥童抱著碗在搗藥。

玄衣女子找出一本冊子,遞給白瑤,道:“這是連景上神以前的診治記錄,你拿去吧。”

“你怎麽知道我是來……”白瑤接過冊子問。

玄衣女子看她一眼,有些不耐煩的說:“你到那日,整個九重天都傳遍了,我有什麽不知道的,你不就是來給上神治傷的嗎?”

“治好了,就趕緊走,九重天不歡迎下界妖物。”她聲音響亮,招來許多目光。

白瑤一怔,見她冷傲的臉流露出幾分嫌棄,拿著冊子的手不免抓緊了些,不知為何,心裏酸澀很是受傷。

她雖知道神仙都看不起妖族,可她其實從未被人這樣疾言厲色過,因著體質的原因,再加上她從小乖巧,妖界人人喜歡她。

她還從未體會過被人看不起的真正滋味呢。

是她忘了,這裏是天界,而她是妖族。原來,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上神一般,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如自己想的那樣美好。

她很委屈,不自覺地紅了眼睛,也不敢再待下去,害怕出什麽意外,話本裏都是這樣,兩方僵持不下時必有意外出現。誰知剛轉過身,沒走幾步,一道尖細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

“我說哪裏來的鬼味道,熏死個人了,原來是闖進了一隻小妖。”

白瑤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便見一個赤衣女子忽然出現,站在玄衣女子身旁,玩著手裏的筆,興致盎然,盯著白瑤嗤笑道:“嘖嘖嘖,看看這一身下界之物,真討厭!不過是個藥罐子,居然還敢打水雲之閣的旗號,真把自己當個玩意兒了?!”

連景醒來時,已是巳時,天光大亮。他抬頭掃去,邊上的床空空如也,屋子裏連個人影也沒有。而他,身上被人包了一層被子,像包粽子一樣。

“……”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安穩過了,夜裏他還淺淺做了一個夢,這種感覺還真是……久違啊。

他拿開被子,站起身,坐到**喚來路鳴。一隻手揉著眉心,聲音略顯沙啞:“她人呢?”

路鳴躬身道:“回上神,白瑤去藥石天閣了。說是去找上神以前的診治記錄,好方便治傷,順便長長見識,看看天界藥草。”

連景揉眉的動作忽然一滯,抬起長眸,聲音淡淡的:“藥石天閣的見識可不是那麽好長。”

“上神說了,以後我就是水雲閣的人了,我不是什麽玩意兒……”

她抱著冊子直直後退,看著麵前的赤衣女子搖頭,“你不信可以去問路鳴或者是連景上神,我真的沒有說謊!”

白瑤都快哭了,沒想到這位赤衣女子脾氣如此火爆厲害,一言不合就要扒她的皮。

赤衣女子轉著手裏的筆,眼神忽然一變,“你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你一個妖族敢上九重天,我自然是要好好照顧你一番。”她就不行連景上神還真能把這麽個東西當回事兒。

況且上神幾萬年都治不好的傷,她們藥石天閣受挫多少次都毫無效果,怎麽可能真被這麽個長毛小妖精治好?

白瑤心裏一涼,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管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他們這些人都不會在意,他們就是故意的。白瑤也不解釋了,拿緊冊子轉身就跑。

赤衣女子見狀,冷喝:“就這麽走,當我是空氣嗎?”她說著指間的筆瞬間變成一條白綾朝白瑤打去。

白瑤餘光掃到這一幕,嚇得直接抱起了頭,就在白綾快要抽到白瑤身上時,一隻手忽然出現,抓住了赤衣女子的法器。

“朱傘!”電光火石之間,玄衣女子出手了,她抓著白綾,提醒名為朱傘的赤衣女子:“不要太過分。”

朱傘冷笑一聲,對玄衣女子道:“雪昔,你是要攔我嗎?別忘了當年妖仙大戰是誰的哥哥戰死了!”

雪昔一頓,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朱傘見狀,連聲道:“今日我教訓她,也是為你出口惡氣。”

話音,她手中的白綾陡然分裂成三段,招式淩厲毒辣,朝白瑤臉上打去。

“啊——”白瑤避無可避,下意識閉緊雙眼,兩隻手無助的擋在麵前。就在她以為猛烈的痛感就要襲遍全身時,一陣風忽然從她身後席卷而過,泛起陣陣漣漪,

緊連著,她聽見朱傘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連景上神?”

作者有話說:

感謝觀看,祝大家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