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或許還可以搶救一下

逐漸昏暗的天色裏, 鹿棠睡得很是安詳,臉頰被寬鬆的帽子遮了大半,隻露出小半尖尖的下巴。

顧荷:“……”

她擰起眉, 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

“都六點了, ”顧荷語氣滿是懷疑,“這麽等,等到明年都不一定能等到,還等?”

直播間的觀眾從來沒這麽認同過顧荷的話。

【太對了太對了,要說說實話, 還得是你啊顧荷!】

【從前,我以為世界上最無聊的事莫過於看鹿棠左手和右手下五子棋, 現在, 我發現看張總守株待蛇才是最無聊的……】

【笑死,你是沒趕上這節目剛開始的時候,大夥兒一個個大半夜不睡看鹿棠睡覺, 那才叫一個狠。】

說到睡覺, 大家不禁紛紛看向那個熟悉的身影。

【……這是可以說的嗎?這種隨時隨地都能睡著的操作, 是就算不看衣服認人我也能知道這是鹿棠的程度。】

張總咳了兩聲。

“蛇這種東西, 晝伏夜出, 正常的正常的哈。”

顧荷一針見血:“意思是還得等一夜?那還是不看了。”

她揮了揮手, 先一步退出觀看團。

在場的大家實在等了太久, 而且確實也沒什麽進展。顧荷開了個頭, 很快, 旁觀的幾位也就都起了離開的心思。

喬畫拍死一隻蚊子, 順口便道:“蚊子太多了, 先回去了。”

遲婉:“……還有些事沒做完, 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 就等徐導的好消息了。”

就連副導演也等不下去了,直接把鍋甩給了徐成。

“你這老小子在這兒看著點就行了,我下去看著直播。唉,這老胳膊老腿的,站久了還有點兒晃悠。”

喬畫和顧荷離開,遲婉夫婦一走,現在副導演也帶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晃悠下去,場地頓時寬敞不少。

壓力來到了牧安身上。

他抓了抓腦袋上翹起的呆毛,絞盡腦汁、搜腸刮肚,硬是沒想出一個既合理又和前麵不重複的借口。

最後,隻能呆瓜道:“那個,風沙有點大,站了一個下午感覺髒兮兮的,我下去洗個澡?”

語畢,立刻開溜。

周英本來也在發呆,然而忽然檢測到關鍵詞,頓時一個激靈,追著飛奔的牧安一陣風似的跑了下去。

——“這是風景區不是撒哈拉!什麽風沙大!你就是皮癢了!”

嘉賓跑的跑散的散,攝影師隻能跟著跑,副導演和周英也離開了,場上頓時又有些冷清。

鹿棠窩在樹邊睡得昏昏沉沉。由於是硬生生無聊得睡過去,睡得也有些不安穩,時不時動一下腦袋調整姿勢,蹭得頭發和帽子都亂糟糟的。

而人少了之後,蚊子的目標就更集中,在周圍飛來飛去,耳邊全是蚊子的嗡嗡聲。

陸淮蹲下去,有些生澀地喚道:“鹿棠。”

聽到自己的名字,鹿棠稍微動了動手臂,然而後麵又安靜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後,青年抿唇重新開口。

“……鹿棠,醒醒。”

這之後連著喚了好幾聲,然而熟睡的人眼看就在清醒的邊緣,卻始終沒能醒過來。

【熟悉。畢竟是之前一天睡十幾個小時的鹿棠。】

【蕪湖,之前都沒聽到過陸公子叫鹿棠的名字,感覺好神奇。】

【……有沒有一種可能,陸公子平時話真的很少,所以無論是誰的名字都不常聽到?】

鹿棠始終醒不過來,蚊子在周圍又在周圍飛來飛去,像是感應到誰不會打死它們似的,逐漸把中心圍繞在她身邊。

睡夢中,鹿棠還不忘抬手扇了兩下身側,屬於是對蚊子嗡嗡聲的本能反應。

徐成在邊上和張總討論捉蛇的事,場上幹幹淨淨,已然沒人關注這邊。

……直播間的觀眾畢竟隔了一條網線,本人不刻意關注和在乎的話,存在感還是微弱。

於是陸淮伸出手,把鹿棠遮蓋臉頰的帽子拉開,拍了拍她的手臂。

“鹿棠。”

鹿棠忽然睜開眼,眼裏還帶著幾分夢裏殘餘的震驚。

她帶著這點震驚揉了揉眼睛,語氣也有些異常的起伏。

“……陸前輩!”

想起剛才夢裏詭異的場景,鹿棠甚至還有些心虛,試圖去拽自己的帽子,卻發現帽子已經被拉下去,落了個空。

她緊張的情緒放在陸淮眼裏,有點類似於不安。

陸淮收回手,起身退後一步。

“很晚了,還看嗎?”

鹿棠這才看了看周圍。

這不看不要緊,一眼看過去,除了孤寡地和張總蹲在一起的徐成,居然就隻剩下那位抓著副導演飛奔的大漢。嘉賓們散得幹幹淨淨,和睡著前的世界截然不同,恍然都生起一種“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差不多又到了飯點,看情況一個下午都沒收獲,鹿棠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嗯……差不多到吃晚飯的時間了,還是吃飯要緊。”

她從地上爬起來,把墊著的手帕紙團起來攥好,衝孤寡老人徐成道了個別。

“徐導再見!”

又轉過身看陸淮。

“陸前輩,要一起走嗎?”

陸淮看了眼自己的手,沉默片刻,點了頭。

“嗯。走吧。”

最後兩個人也帶著各自的跟拍攝影師離開,場上隻剩下徐成還拿手機開著手電筒給張總打著光。

打光師徐成不能走,但也很不耐煩,張總隻能不停地念叨:“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對,是“欲速則不達”,咱們徐導也是文化人,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是不是?再等等再等等,快了快了。”

至於旁邊的壯漢,則在邊上做起了拉拉隊。

“張總加油!跑嘀了和尚跑不了廟,賊次必定給它這小東西拿下!”

然而一直到嘉賓們又吃了頓豐盛的晚飯,其他捉蛇的壯漢也排隊吃了盒飯,山頂上喂蚊子的三個人還是沒下來。

一陣穿堂風從外麵灌進主帳篷,帶來一陣涼意。

牧安一邊搓手臂一遍小聲嘀咕:“……徐導這麽等下去,不會被蛇咬吧?”

一陣詭異的沉默。

鹿棠努力措辭:“牧編劇,雖然但是,徐導應該不會這麽倒黴的吧?”

牧安很憂愁:“可是徐導已經連之前的帳篷都被樹壓倒了……還不夠倒黴嗎?”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顧荷:“你這麽一說,要是徐成,還真有可能。”

慕思雅把手裏的茶杯放下。

她滿臉不相信。

“今天來的這些人看起來也不是很靠譜,說不定找到的壓根不是蛇洞。就算真的有蛇,在那個洞邊上碰到的可能性也不大,沒什麽好擔心的。”

“非要說的話,明天能吃什麽才比較應該擔心吧?”

作為今天唯一一個連現場都沒去,即便聽到蛇洞被找到也沒被勾起好奇心的人,慕思雅一番話堪稱堅定。

隻是慕思雅實在有點太堅定了,鹿棠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她抬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對麵。

“思雅妹妹,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沒有說?”

慕思雅抿了口茶,神色冷淡。

“不,沒有,別亂想。隻是實話。”

鹿棠:“所以是什麽事沒有說呢?”

慕思雅:“……”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來。

“好吧,我確實有件事要說……當然也不是什麽大事……”

安靜的主帳篷裏,隻剩下她一個人艱難吐出的字眼。

“其實那個洞,根本就不是蛇洞。”

幾雙眼睛齊齊看向這邊,看得慕思雅臉上一陣發燙。

“……我晚上視力不好,之前在山頂呆到快夜裏,然後下山的時候沒敢走台階,結果那路還是濕的……就摔了一跤。直播能看到的那個洞,是我踩空的時候摔出來的。”

信息量過於龐大,以至於眾人都沉默了很久。

顧荷笑了。

“意思是說,我們在那裏眼巴巴等了一個下午,其實壓根就是在浪費時間?”

慕思雅別開臉。

“這也不是我說的,還不是徐、徐成他自己找的人說那是蛇洞。我還專門查了查,哪有蛇洞會在那個位置的?”

鹿棠默默打開了百科。

“嗯……蛇洞好像確實不該在那個位置,更不該朝上傾斜,要避水……不過形狀和大小看起來都很相似……”

事情到這裏就已經很清楚了。

牧安大驚。

“所以張總是騙子,徐導他是被騙了?”

鹿棠也很震驚:“牧編劇,你真的剛剛才發現張總不對勁嗎?”

牧安摸了摸腦袋。

“我還以為這是專業人士來著……”

顧荷瞪了他一眼,拍拍手站起來,把手機推到一邊。

“行了,都知道人不靠譜了就趕緊去叫人把徐成叫回來吧。做了這麽多年導演,結果連騙子都認不出來,播出去還要不要他那點麵子了?”

全程在場的觀眾:?

【不知道該不該說,其實我們一直在的。】

【現在想想自己看了一下午張總戳蛇洞……真的會謝。】

【今後說出去,我也是眼睜睜看著一檔求生綜藝節目走向社會與法頻道的女人!】

令人感動的是,即便是在這種時候,還有人與顧荷一起關心倒黴導演的心理健康問題。

——【救救徐成!我們徐導知道自己丟這麽大臉真的會瘋掉的!】

為了避免導演瘋掉,盡早把人送進ICU,嘉賓們又順著小道爬了一次山頂。

山頂幾乎沒有夜燈,到處都黑漆漆的,隻有徐成打開的手電筒在夜色裏透出一點光亮。

循著這點光,眾人很快到達案發現場。

熟悉的空地,熟悉的洞,熟悉的三個人。

徐成臭著臉蹲在邊上,仍然在打光,然而照亮的卻已經不是蛇洞,而是張總蒼白的臉。

張總躺在地上,被白色的燈光照得臉色愈顯慘白,一雙白日裏精光閃爍的眼睛如今呆滯地瞪大,絡腮胡子圍繞的嘴唇還在微微顫抖,像是有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壯漢哭得像個淚人。

“張總,張總你賊麽啦張總,張總,我的工資還沒給我!張總!”

事情的發展已然超乎了正常人的想象,鹿棠拿出手機,禮貌求問:

“那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需要先打個120嗎?”

作者有話說:

或許還可以搶救一下(各種意義上)(指徐成的麵子和倒地的張總)

所以之前慕思雅才會倒數第二個回來還一身泥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