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婚禮在次月中旬如約舉行, 受邀的賓客有很多,都是從前熟悉的朋友或者同事。

禮服是上個月已經定好的,但真正要穿了發現又小了一圈, 徐輕在後台跟側腰上的拉鏈對抗,場上戰況逐漸白熱化……最終隻聽“滋啦”一聲,在徐輕瞪圓的眼睛宣告比賽結果。

天……哪。

“——我,我把禮服搞壞了!”她連忙給顧明衍打電話, “阿衍,你在哪裏呢?”

“在外麵。”顧明衍也沒有想到大一號的禮服還能被撐壞,二人對視一眼, 徐輕吞了口唾沫把視線挪開, 顧明衍倒是不算著急, 這套是中式旗袍風所以顯得緊, 其他各種款式的敬酒服還有很多件。

“我讓人多準備了一套。”他說。

“真的?”徐輕不信。

“真的,”顧明衍長指揉了揉眉心, 沒想到做事縝密的職業習慣還能用在這裏,那件是偏大半個尺碼的,現在穿在徐輕身上正正好。

“太好了, 跟我想的一樣沒有任何瑕疵。”說的是她這場婚禮,每個女生都希望自己婚禮能和夢想中的一樣,不會出什麽岔子吧, 徐輕換了衣服也沒有立刻上稱, 她現在身體裏還有個小寶寶。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甚至可以聽到寶寶胎心的跳動,一下一下的, 好像連著母親的心髒。

門外小柯在張羅客人, 徐輕坐在休息室裏吃糖, 聽到賓客有說“哪有新娘不出來敬酒,走一遭就算了”的,小柯連忙說:“是賓客帶來的家屬吧?……哦怪不得,那這邊不歡迎您出門請左拐呢。”

那人立刻打哈哈搪塞過去,徐輕倒不是很在意,這場婚禮是補辦的,從喜糖到流程每個細節都設計得非常到位,但是不繁瑣,一套流程走下來徐輕靠在沙發上頭一下一下點著將要睡了,顧明衍給她拿來一個小毯子:“想睡就睡吧。”

“還有一輪酒沒敬呀。”

顧明衍說無所謂,徐輕一定打起精神來換衣服出去,挽住自己身邊人的手臂,在一片溫馨的祝福聲裏。

“寧總。”JU總部頂樓,助理拿著文件敲門進去,看見自己老板手指在觸摸屏上點了兩下。

“什麽事?”他沒有抬頭。

“噢,這些申請是需要您過目的。”助理注意到老板今天情緒好像有點不一樣,但低頭隻當沒有看見。

“放在這裏,”寧越點頭,“出去吧。”

“好的。”

寧越最近在接手JU,從前這個辦公室請人重新裝修了一遍,原先那個超大號落地魚缸被人抬走,繁複的設計也變成了更為簡潔的黑白色係,他不習慣那麽大的落地窗,在新修的欄杆上養了幾盆綠植,偶爾給它們噴噴水,綠意盎然的,長勢也很好。

其實他從前沒怎麽養過花草,一來是不怎麽喜歡,二來是覺得沒必要。後來去化福縣做了半月義務法律谘詢,那裏的人很熱情,臨走前還給他送了幾盆綠蘿之類的花草。

那就養著吧,扔了怪可惜的。

寧越伸手打開文件,白皙的指節掀起紙頁一角,卻突然停頓住,目光落下來。

徐輕的婚禮他看了,二人共友在朋友圈裏發的,一些媒體朋友祝賀也有,畫麵中的新娘子換了好幾套衣服,妝感並不是很重,更多是從皮膚裏透出來的好氣色,瑩潤動人讓人挪不開眼睛。

身邊那麽多陪著祝福她的朋友和同事,鋪滿小路的花田上飄揚著氣球,是夢幻一樣的場麵,蔚藍色的天空與平靜的海麵相接,好像海麵的另一邊是伸手可以觸到的,美好的未來。

如果僅僅是這樣一場夢幻盛大的婚禮,他也可以給她。

二人從前的感情開始得實在太過倉促,甚至沒有經過相處或者敘舊,徐輕是個溫溫柔柔卻敢愛敢恨的姑娘,她將喜歡藏了這麽久,在一起之後看他的目光卻很明顯。

再不會有女孩用這樣的眼神看他,清澈炙熱,而且非常真摯的。

喜歡就是喜歡。

後來分手……放下也是真的放下。

寧越自詡是個頭腦非常清晰的人,把家庭工作和事業理得很清,他一直覺得用“多值得愛”去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是非常幼稚的,愛情可以說是……生活裏的一場遊戲或者調味品,幸運一點的話,它可以是港灣。但絕對不是必需品。

人生有那麽多事情可以做,是吧,比如工作,學習,或者發展愛好,去探索很多未知。

即使分手也沒必要心心念念想著哪個人不忘。

也許徐輕後來確實是這麽想的,她也做到了。

但寧越沒想到的是真正心心念念忘不了的人是他。

或許覺得這姑娘能傻傻的在大學裏等他四年,後麵入職電台,又開心地把東西搬過來和他一起住。她的感情單純而且純粹,像晨光底下沾著露水的薔薇花那樣,搖著葉子說“你看看我吧,我很好的喲”。

不會因為怕受傷而拉扯著試探,很喜歡一個人她會這樣,滿心滿眼都是你了。

除非他真的讓她失望太多。

剛到倫敦那段時間寧越其實是沒什麽感覺的,和從前幾次出差學習一樣,該怎麽做仍舊怎麽做,或許還想著回去之後小姑娘會坐在沙發上等他,一起吃飯看看書,或者做點別的什麽閑事,互相陪伴的時候就覺得心裏很安寧,像是被溫暖輕柔的細羽填滿,讓人更有力量也更積極去麵對家外麵的風和雨。

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徐輕再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

一次他在網上看到新聞,她乘地鐵跟一個偷拍男正麵硬剛,視頻在網上傳開說什麽的都有,寧越想她應該不習慣被人這麽議論,但其實徐輕本身並沒多在意。

他出手將輿論壓下去,當晚給她打過去一個電話。

第一通是被掛斷的,他猶豫了一下正要再打的時候,對方突然回過來。

那時他心裏是鬆了口氣是的帶著驚喜的,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我下周估計要回來。”其實是有工作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就想這麽說。

“哦,好呀。”她說話的語氣活潑中帶著客套,好像能用這點歡快的揶揄掩蓋二人從前擱置的過往,至少表麵沒有冷場,她不是一個會輕易跟人撕破臉冷戰的人,哪怕後來他們分手很久在化福縣的民宿裏遇見,她也依然是麵帶笑容的,哪怕疏離了很多。

為什麽真的要等到後來才去明白,寧越和從前的好友魏子燁聊過幾次,二人是高中室友和同學,聽見這個消息見怪不怪的樣子:“這樣也好,至少你不會再蹉跎她——互相不蹉跎嘛。”

“我過去對她很不好?”

“這個,物質上來說你對女人都挺大方的,但談戀愛嘛,又不是一定誰依賴誰的關係,相處平衡才能長久……你要真不那麽喜歡她就放手,人家高高興興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你也經營JU做你的大老板大律師,誰管你呢?”

魏子燁說,實在不行你換個人吧,也不是沒其他好姑娘了,願意跟你去倫敦的一提就有一大把。

“誰跟你說這個了。”寧越笑,當時他沒有多說,後來一個人回到名仕安居的房子裏,還是一樣的地方,一樣的陳設,少了個人卻仿佛不再能被稱作是“家”。

為什麽一定要是她呢,換個人行不行呢,重新開始一段感情。

他原先想著把自己心態調整好,去接案子去做義務谘詢,過去那麽久在人群裏看見她,心裏還是會和往常一樣莫名慌亂一下,三十來歲像個剛大學畢業的愣頭青。

大學她等了自己四年,如今他又等了她四年,這筆債還完,他和自己計劃的那樣接手JU成為頗負盛名的律師和企業家,在平台上看到她婚禮的視頻和照片,想到時間倒退回去,如果當時他把她看得再重要一點,會不會現在站在她身邊的男人是自己。

他也可以給她一場夢幻盛大的婚禮——時間回到現在。

畫麵中女人以水代酒,時不時保護一下自己腹部,她懷孕了,寧越是聽別人說的這個消息,高中班上的小班花懷孕了誰都要感慨一句,然後在朋友圈裏溫暖地送上祝福。

他卻連一個說出祝福的權利都沒有。

錯過就是錯過。

寧越站起身,站在那幾盆綠意蔥蘢的綠蘿前看向窗外,這裏是他熟悉的申城,記憶不會改寫,錯過的一切也不會重來。

或許這樣的結果也好吧。

她嫁給一個滿眼都是她的男人。有他沒有理解過的,相愛的價值。

“愛麗絲小姐,好久不見啊。”張彥承一身筆挺的西裝,胡子也刮幹淨了,隻是眉眼間沒有了從前那股妖孽的輕佻氣,看上去清爽成熟了許多。

“我跟我男朋友一起來的。”這回說對名字了,安嫻抬頭,伸手挽住自己新交的外籍男友,“好久不見。”

“噢……你好。”張彥承摸了摸鼻子。

“倪好~”來自中文說得不是很好の外國友人。

“我們先進去吧。”對安嫻來說張彥承隻是她感情生活中錯過的一段,後麵工作談生意發現年紀小的奶狗狼狗也很香,反正各有各的好,換句話說就是沒玩夠。

比起再去怎樣愛一個人,她選擇的是不如愛自己。

“哇新娘子在拋花球!”賓客們熱熱鬧鬧歡騰道,“誰想結婚的趕緊去接啊!”

張彥承耳朵一動立刻飛身去接,沒想到那個花球穩穩當當落在了安嫻這裏。

“哇……”周圍一片驚呼聲。

安嫻:“……”其實她並不是很想要。

“下麵請這位接住花球的女士上台說兩句。”司儀拿著話筒眉飛色舞。

“呃,”安嫻被迫上台,看了看身邊穿著禮服容色皎然的新娘子,“那個,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吧。”

走過場的一句,然而台下賓客跟聽到什麽十分感人的肺腑之言似的鼓起掌來。

“說得真的太好了。”賓客A抹淚。

“是的,我們都應該幸福啊。”賓客B讚同地點點頭。

“嗚嗚,讓我想起從前沒有跟我一起走到最後的初戀……”賓客C就有點搶戲了。

安嫻:“……”

十分尷尬地下台回到自己男友身邊。

“你剛才,說了什麽?”他中文還是有點蹩腳。

“祝福的話。”

“哦,”男友表情嚴肅地點頭,“真感人啊!”

安嫻:“……”

這場婚禮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落幕,徐輕和顧明衍向往常一樣回家,換鞋然後刷卡開門,和之前一樣,和以後很久很久的平凡歲月一樣,相伴同時守著兩個人的一日三餐。

或許過不久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寶寶作為他們獨特的禮物降臨。

“這些照片真好看。”她以為自己重了上鏡會顯胖,但現在一張張翻著,覺得自己臉頰邊一點小肉肉也很可愛,人是美的,幸福比多少化妝品的堆砌都要來得動人。

“婭婭,”顧明衍將她鬢角的頭發攏到耳後,“寶石。”

“——什麽寶石?”徐輕轉過頭,看見男人修長分明的骨節裏靜靜躺著一顆蔚藍色的坦桑石。

“真漂亮,這是你說的那個嗎?賣家同意給你了!”

她伸手接過放在掌心,藍色的光斑像在手心流淌的波痕。

不是說得到賣家青睞才同意贈送嗎,徐輕抬起眼,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眼中盡是溫柔。

“她是……給我的?”

“是,”顧明衍點頭,“她說作為我們新婚的賀禮,今天才讓人送來。”

“所以是給我們的。”徐輕伸手握了握它,有點涼,好像光澤裏蘊藏著幾分通人性的靈動。

“也給我們的寶寶。”

心被什麽柔軟的東西塞滿,幸福來之不易,得到了卻顯得那樣平常。

“阿衍。”她踮腳抱住人的脖子,和往常一樣,隻是現在婚禮過後身邊充滿希冀和祝福。

“我愛你,好像很少這麽說過。”顧明衍平時不會說這種話,他手裏力道極輕的,將人摟在懷中,“現在我有資格對你說了。”

我也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和你和未來一起。

愛你是我做過最好的選擇。

她閉上眼,眼角一片動人的濕濡。

“我也是。”

那就煽情一下吧,在這樣尋常的歲月裏。

相擁,然後平凡且誠摯地相愛。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同係列文《非正式誘想》,女主明豔大美人浪子回頭,男主商界精英棋逢對手,商戰物欲與拉扯,成年人間互相拉扯的感情,走腎再走心,期待一下啵~

《非正式誘想》文案:

大學畢業的第二年,陳韻被迫參加兩家人的“單純吃個飯”相親會晤,雙方父母握手過後,相談甚歡。

“乖乖女”陳韻默默低頭吃飯,十分鍾後父母口中的“海歸優質男青年”才姍姍來遲。

親媽伸手一打:“光顧著吃,還不快給人家自我介紹一下!”

陳韻抬起頭,看到那位……大學時期被她甩了的第n號前男友。

西裝革履,姿態矜貴,文質彬彬。

二人目光交匯,陳韻擠眉弄眼,讓人千萬別露餡。

然而言錦程收回視線:“不用自我介紹了,我跟韻韻大學談過一段兒。”

自稱“沒談過戀愛”的陳韻一道晴空霹靂。

不免讓她想起……大學時期因為聽說“金融係係草很難追”而特地嚐試,追到後直接把人甩了的這段孽緣。

更可悲的是,這男人竟然是她的投資人。

冤冤相報何時了,職場如戰場,能伸能屈,方得始終。

等著吧,姐能拿捏你一次,就能拿捏你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