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上喜轎

深夜,在這座滿布霓虹燈的大都市裏沒有任何存在感。

岑永貞踩著十公分高跟鞋從公司大樓裏快步走出來,電子感應門開啟的瞬間,夜風夾裹著人間煙火氣息盈麵而來,她能聞到附近燒烤攤上食物的香氣,能聽見食客們隱約的笑談聲,充斥在她身旁的冷凝氣場土崩瓦解,每向外踏出一步,她整個人仿佛就離人間更近一些。

自己有多久沒吃過宵夜了?

岑永貞腦海裏恍惚飛過這樣一個疑問,又很快被她忽略掉。

莫說宵夜,就連假期,她都很久沒有享受過了,KM公司C國執行總裁的位子可沒那麽好坐。

手機突然響起,正在包裏找車鑰匙的岑永貞順手拿起來,發現電話是她弟弟打來的。

“歪,有事?”

岑永貞將電話夾在肩膀上,繼續找鑰匙。

“姐!我之前發給你的那個遊戲你到底玩了沒啊?我還等你的測試回饋呢!”

電話一通,岑家小弟的大嗓門就響起來,“我都等了三天了!”

“我不會玩遊戲。”

岑永貞終於找到車鑰匙,將自己的車門打開,“不是給你打了十萬,你拿去雇人測試唄。”

“我們還沒到公開測試的時候呢,上哪兒雇人去啊,而且也不是雇人的問題,姐,我知道你不愛玩遊戲,這次找你主要是幫忙看看貿易係統設置的合不合理。”

岑小弟不肯妥協,“知道你怕麻煩,我給你開了特權賬號,你直接用手機號碼登陸就成,求你了姐,你就把貿易係統過一遍給我個意見就成,我保證不會超過十分鍾!”

“……成,那我現在開。”

被弟弟纏得沒辦法,岑永貞沒好氣應承下來,掛掉電話後隨手點開那個叫做“明月影”的手遊,用手機號碼登陸。

“親愛的玩家您好,歡迎明月影,您目前登陸的賬號是特約測試賬號,請問是否立刻激活測試特權?”

岑永貞點了是,遊戲特權激活後,她的賬號上多了一支滿級船隊、一支滿級車馬商隊、一支駱駝商隊與無上限的遊戲幣。

這特權給得還挺高。

岑永貞按照係統提示點開進貨欄,選擇新手商品確定進貨,正準備繼續下一步,眼前突然劃過一道刺眼亮光。

她抬起頭,一輛失控的大貨車映入眼簾,行人的尖叫與轟然巨響次第傳來,這是她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

**

“氣兒順過來了!”

“有口氣兒就成,趕緊給她披上嫁衣!別誤了時辰!”

再度恢複意識時,岑永貞恍惚聽見有人說話,有人在動作粗魯地往她身上套衣裳,還有人在她臉上塗塗抹抹,隨後又有人架著她不知去了何處,等她終於撐起眼皮,入眼便是一片晃動不已的大紅色。

她這是在哪兒?醫院嗎?到底發生了什麽?

伴隨著疑問,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慢慢浮現,岑永貞捂著額頭,任憑這些記憶在腦海中翻騰交纏,一忽兒,她是KM公司執行總裁,一忽兒又成了岑府裏不受寵愛的庶出二小姐,上一秒她剛在車邊點開弟弟開發的遊戲,下一秒又心如死灰投繯自盡……

等到腦海中翻騰的記憶塵埃落定,岑永貞總算鬧明白自己在那兒了。

大梁,榕城。

她現在的身份,是跟自己同名的榕城知縣岑德成家庶出二小姐,如今正鳳冠霞帔,準備嫁進定國候府衝喜。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岑永貞捂著抽痛不已的額頭在心中爆粗口,轎子起起伏伏,她的心也在七上八下,她是怎麽穿過來的?現代的她已經死掉了?她還能回去嗎?一個又一個的疑問接連冒出,每一個都是無解之謎。

顛簸感讓她一陣陣犯惡心,岑永貞抬手捂著胸口幹嘔兩聲,偏偏什麽也吐不出來,畢竟原主從昨天中午開始就粒米未進。

岑永貞虛弱地倚在轎子邊沿上,想到如今的處境,想起身在現代的家人,眼眶驀地泛起一片紅。

她大概永遠都回不了家了。

從來不會當嚴父一直對她額外偏心的爸爸,無條件支持她任何決定的媽媽,以及最愛找她撒嬌耍賴的弟弟,此生都無緣再見……

給爸爸買的紅酒還放在公司,媽媽下個月生日,她還沒來及訂花,就連小弟一個小小的拜托她都沒能完成,就這麽倉促離開了……

“叮。”

正傷感間,一個清脆的提示音突兀地在岑永貞耳畔響起,“新手進貨已完成,貨物存放於包裹中,可點開遊戲界麵查看並操作。”

誒?誰在說話?

岑永貞打了個激靈,猛地掀開蓋頭看去,轎子裏卻是空空如也,除了她這個準新娘外沒有任何可疑之物。

是她幻聽了?

岑永貞眼裏閃過一絲不確認,這聲音聽起來怎麽有幾分耳熟?就像……就像遊戲提示音一樣?

難道那個遊戲也跟著穿過來了?

想到自己出車禍前正在試玩的手遊,岑永貞猶豫一下,試探著開口,“遊戲界麵。”

話音方落,唰的一下,一層半透明界麵在她眼前展開,正是手遊裏的畫麵,右下角包裹圖標正閃著璀璨金光,顯示裏麵裝著剛到的貨物,岑永貞下意識點開包裹,發現裏麵多出三格物品,分別是:裝滿翡翠金飾的寶箱100個、陶瓷製品150箱、茶葉150箱。

居然真的呼喚出來了?

岑永貞看得目瞪口呆,旋即想到下一個問題,這些東西能拿出來嗎?

她抬手點向寶箱,界麵裏登時彈出一個提示:請確定取出數量。

“一個!”

岑永貞立刻說道,剛說完,腿上驀地一沉,一個一尺見方的小木箱憑空出現,沉甸甸地壓在那兒。

可以取出來!

岑永貞又驚又喜地看著那個小箱子,幾秒後才上手將它打開,誠如遊戲裏顯示的標題所說,箱子裏裝滿翡翠製品與金首飾,隨手抓起一個玉佩打量,種水清透質地溫潤,是個好東西,她又抓起一個嵌著寶石的金鐲子,入手沉甸甸的,從顏色判斷應該是足金,不是那種摻了銅的赤金,寶石也打磨得圓潤光滑,一看就價值不菲。

而這種檔次的珠寶,她有整整一百箱!

這要是把一整箱子賣掉,深藍集團那邊兒項目的資金缺口都能填上了!

岑永貞興奮地想著,卻轉瞬又清醒過來,她如今已經不再是那個叱吒商場的女總裁,而是變成了前途未卜的衝喜新娘,光有錢有什麽用,得有命花才成,萬一那勞什子定國候性情乖戾不好伺候,或者她剛嫁進去定國候就嘎嘣一下嗝屁了……總而言之眼下她的未來根本無法預料。

長歎一口氣,岑永貞越想越覺得晦氣,怎麽偏生叫她穿到轎子上,若是早來片刻,說不定還能找機會開溜。

轎子忽然震了一下開始向下落去,岑永貞擱在膝頭的箱子差點兒被震翻,她連忙將箱子放回係統包裹,下一秒轎簾就被掀開,喜娘遞進一條紅綢來,“新娘子,抓好紅綢,要下轎了。”

看來是到目的地了,岑永貞抬手要接紅綢,隨即發現方才箱子放得著急,鐲子跟玉佩都沒來及放回去,這會兒喜娘就在一旁盯著,也不好再把係統界麵喚出來,隻好將鐲子快速套到腕上,玉佩捏在手心,抓著紅綢小心翼翼邁出喜轎。

雖然前途未卜,但遊戲係統的出現終究讓她心中的不安大大削減,也對即將到來的侯府生活多了一份信心,蓋頭遮擋了大半視線,岑永貞亦步亦趨跟在喜娘身後走向籠罩在一團迷霧中的定國侯府。

跨火盆、踩花紅,穿過一條長長巷道,又邁過一道高門檻,一行人這才算進了侯府,腳下是布滿苔痕的青磚,耳畔響著熙攘人語,雖是“大喜之日”,但侯府中來往的人說話都壓著嗓子,氣氛無端有些凝滯,岑永貞懷著一腔忐忑被領進喜堂,很快就感覺到紅綢的另一端換了個人,同時還有怪異的低鳴聲傳來。

這個動靜聽起來像是……雞叫?

岑永貞心底恍然的同時感到一陣荒唐,多可笑啊,穿越來的第一天,她居然跟一隻公雞拜堂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當耳畔好不容易響起“送入洞房”這四個字時,岑永貞心底鬆了口氣。

鬧劇暫告一段落,她可以緩口氣兒了。

岑永貞正抬腳準備朝新房走,眼前忽的一花,恍惚間有畫麵浮於眼前:先是一個女人,鳳冠霞帔站在喜堂中央——那是她自己嗎?岑永貞挪動下視線,看見畫麵中的“她”對麵站著個身形修長的刀疤臉漢子,紅綢另一端就在他手裏攥著,同時懷中抱著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兩人身旁站著許多人,身上大多穿著一模一樣的軟甲,看起來不似賓客,更像是一群士兵,此時這些人連同那個抱公雞的疤臉漢子齊齊扭臉看向門口。

他們在看什麽?

岑永貞跟著朝門口看去,很快就知道了答案,一名驚慌失措的年輕婦人跑進畫麵,懷中抱著個約莫五、六歲的孩子,小孩半邊臉血肉模糊、生死未卜……

“新娘子?新娘子?”

喜娘略帶焦急的催促聲在耳畔響起,岑永貞一下子回過神來,眼前畫麵煙消雲散不留一絲痕跡,仿佛它們從未出現過一般。

“該入洞房了!”

喜娘又催,同時還隱晦地伸手拽著岑永貞胳膊朝前拖,“別耽擱了時辰!”

岑永貞定定神,還來不及細想自己之前看到的畫麵究竟意味著什麽,就聽外麵傳來一聲淒厲哭喊,“救命啊!陸二爺!救命啊!!”

這聲哭喊太過尖銳,讓她剛剛邁出的腳步一下子頓住,而喜堂內也霎時亂起來,原本催著要走的喜娘被擠到一邊,岑永貞也被推擠到一旁,趁人不留意,她悄悄掀開一點兒蓋頭,從縫隙裏看見混亂的源頭——一個年輕的婦人,懷中抱著個血人似的小男孩,當看清來人樣貌時,她心底登時翻起驚濤駭浪!

這不正是方才她在那古怪畫麵中看到的女人與孩子嗎!?

還有,刀疤臉漢子也出現了!正蹲在女人跟前兒,緊皺著眉頭查看孩子的傷勢!

這麽說,她方才看到的畫麵是未來即將發生的事?

“我不知他什麽時候偷摸了個花炮回去!二爺爺!各位大哥!你們救救我的孩子啊!”

年輕婦人臉上淚痕交錯,而在她懷中的小孩此時顯然已經失去意識,被抱進來半天一動未動。

“小七!去請孫大夫!”

刀疤臉漢子低喝道,“快去!拿府上的令牌!”

“老大,孫大夫去蜀州了……”

應聲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看向刀疤臉漢子,滿臉的為難,“昨兒剛去的,今天鐵定回不來,現在城裏治外傷拿手的隻有吳明成,他……他可是……”

吳明成跟孫大夫不同,這人自恃醫術高明,隻認錢不認牌子,而且要錢特別多,後麵這些話小七沒敢說出來,可在場每個人心裏都有數。

“去把吳明成請來!”

刀疤臉漢子顯然知道小七的未盡之言,可救傷如救火,時間耽擱不起,他壓低嗓子道,“錢的事我來想辦法!快去!”

就在此時,一個清脆聲音自他背後突兀響起,“若是診金不湊手,我有!”

疤臉漢子愕然回頭,跟自顧自掀開蓋頭的岑永貞對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