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芳一經提醒，後怕的趕緊坐直了身體，這可是她平日裏最喜歡的一件花布衫，雖然洗了又洗，布料有些軟了，但還能穿好些日子，要是真的弄破了，她可舍不得在這個時候再做一件衣服穿。
“王花嬸子，你說我這是倒了哪八輩子的黴呀，怎麽會遇上這樣的人，你們都看到了，可要給我評評理啊！”她朝著大家夥哭訴著。
宋英子最不屑的就是她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套，尤其在大庭廣眾之下，她覺得這樣實在是太丟人了，而且還有點白白被人看笑話的意思，但，她不屑並不代表她不會。
“李芳，你說你倒黴，你讓大家夥兒給你評評理，正好，我也想讓大家夥給我評評理，你真以為我是個傻的，要不是看在娘生病的份兒上，你以為就你做的那些事，我會那麽輕易的就放過你？”
眾人一聽，裏麵還有彎彎腸子，紛紛瞅著宋英子，想聽聽還有啥，早些回去做飯的年輕媳婦兒們也陸續過來了，唐家在村子裏中間的位置，來去腳程也不遠，圍的人越來越多。
“我做的事？我做的啥事？宋英子，今天是你犯錯誤了，你偷了東西，你還打人，我要讓你去坐勞改！”
坐勞改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往日的妯娌今日見麵鬧成這樣，大家都紛紛小聲議論著，人群裏一個年輕媳婦兒開口了，“李芳，人家英子不是那種人，你是不是搞錯了？”
李芳臉一板，“我們家大寶親眼看她從廚房出來，廚房裏的雞蛋又剛好不見了，不是她偷的是誰偷的？”
王花嬸子：“家和媳婦兒，你去廚房幹啥了？”
宋英子坦然的說道：“我來看娘，發現娘碗裏沒有熱水了，房間裏也沒有暖壺，我就隻好去廚房弄熱水了，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我那侄子，我還給他看了，碗裏裝的是熱水不是雞蛋。”
李芳立刻搶話：“你這意思是說我們家大寶說謊了？你心怎麽這麽狠？一個半大點的孩子你都要編排，你……”
話沒說完，就被一聲嗬斥打斷了，“都圍在這兒幹什麽？不用回家做飯嗎？耽誤了下午上工的時間，仔細扣工分！”
大家夥回頭一看，原來是男人們從地裏回來了，村長走在最前麵，眉頭蹙著，表情看著就凶巴巴的，可她們誰都不想走，這可是打發無聊生活的好戲，可住的遠些的想著男人回來了肯定餓了，要是真耽誤下午上工就不好了，也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近處的好辦，回家端著飯碗就又來了。
村長掏出煙杆子指著李芳示意後麵的唐家定，“看看，看看，這成什麽樣子？還不來管管？”
唐家定扛著鋤頭進了院子，瞥了坐在地上撒潑的媳婦兒一眼，緊接著看著宋英子，“誰讓你來這兒的？”
宋英子看著他更是沒好氣，哼了一聲，“我要是不來，隻怕娘渴死在家裏也沒人知道！”
唐家定眉頭一皺，剛想反駁，宋英子就繼續說：“唐家定，你自己憑良心說說，娘有虧待過你們嗎？如今爹不在了，你們就這樣欺負娘，這是兒子該做的事嗎？你們也太不孝了。”
不孝都出來了，唐家定立刻反駁：“怎麽說話呢？你男人呢？讓他過來，看把你能耐的。”
說曹操曹操到，唐家定剛一說完，唐家和就扒開人群走進來了，他走在村裏，有人跟他說英子跟李芳吵起來了，他就趕緊跑來了，他眼神關切的上下審視了一番英子，看著沒啥事兒，放心了不少，“吃虧了嗎？”
宋英子衝他搖了搖頭，安撫的笑了笑。
唐家定見唐家和到了，敢發難了，“你來了就好，管管你女人，少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大寶來喊的時候，很多人都聽到了，唐家定自然也清楚這場鬧劇是為了啥。
唐家和剛要開口，被英子拉住了，她可舍不得讓自己男人出這樣的洋相，“唐家定，我可沒偷你們家糧食，你媳婦兒說我拿了你們家雞蛋，別說我沒拿，即便是我真拿了，真要是計較起來，那雞蛋我不該拿嗎？那雞蛋也有我們的功勞，前些天走的時候，她李芳給的糧食兩天就能吃完，咋地？真當我們是傻子？”
說完她就眼睛紅紅的看著村長，“村長，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我實在是不吐不快，唐果餓暈的事大夥兒都知道吧，我和家和又不是個好吃的，怎麽會連飯都不給孩子留一口呢？那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哪怕是我少吃一口也不會餓著孩子。
實際是果果那孩子看我們走的時候拿的糧食少，心疼她爹滿山的跑，自己不吃，把吃的給她爹留著了，這才餓暈了過去，但凡要是走的時候，你李芳可以公平的把我們應得的糧食分給我們，果果也不會受這個罪，她最起碼可以撐到我從娘家拿糧食回來！你們這就是吃著我們家的人血饅頭，把人往絕路上逼。”
李芳剛站起來，就接到唐家定質問的眼神，立馬慫的低下了頭，嘴硬的說：“本來就沒多少糧食，能分給你們一點就不錯了。”
隻給一點糧食的主意是大嫂出的，說是隻有這樣才能讓三房知道他們是鐵了心要斷絕關係，以免日後還扯不清，她當時也說不行，但抵不過大嫂一直遊說。
宋英子冷笑了聲，“本來沒多少糧食？要不要去大隊裏找會計對賬？我們辛苦掙工分得來的，你憑什麽要私扣？我本來是不依的，可家和說娘生病了，幹不了活掙不了工分，我們少拿點糧食，娘有的吃，身體才會好的快，我咬咬牙也就答應了，可我今天來看到的是啥？李芳早上給大寶和唐家定一人煮一個雞蛋，唯獨沒有娘的，唐家定，你怕不是隻是把孝掛在嘴上吧！”
唐家和聽英子這麽說，不敢置信的看著唐家定，唐家定左眼跳了跳，轉身問李芳：“我不是說了那個雞蛋給娘吃嗎？你沒給？”
李芳心虛的說：“我看娘在那兒躺著，又不用出力，倒是你，農活重，得吃雞蛋補補嘛”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緊接著李芳想起啥了就趕緊指著宋英子，“可那個雞蛋被她吃了！大寶親眼看到的，她從咱家廚房出來，我藏的雞蛋就沒了。”
宋英子冷哼了一聲，“我們走的時候那麽多雞蛋我都沒拿，會貪你一個煮的雞蛋，你別笑掉大牙了。”
唐家和怕媳婦兒氣壞了身體，忙在背後幫她順氣，他知道在分家這件事上他為了娘對不起英子和果果太多，現在口糧這麽緊，英子還回娘家借糧，他真的是愧對嶽母和老丈人。
“娘！”適時一聲清脆的女娃娃聲響起，圍觀的人往後一看，這不就是餓暈的唐果嗎？瞧瞧把孩子餓的，真比前些日子瞧見的時候虛多了，紛紛給她讓了一個道兒。
唐果走過時，她們就聞到了一股清新香甜的氣味，香氣太誘人了，她們注意到小唐果手裏用樹葉子包起來圓鼓鼓的東西，看來香味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
有小孩就問了，“唐果，你手裏拿的是什麽吃的啊？好香啊！”
唐果衝那個小男孩兒笑了笑，“是好吃的果子，你要吃嗎？給你一個，不過不能多給，剩下的要給奶奶吃。”說著她就打開了蓋著的樹葉，露出裏下麵飽滿的紅豔豔的漿果，香氣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使勁吸了兩口。
唐果拿了一顆遞給小男孩，手裏拿著半個紅薯的小男孩抬頭看了眼自家大人，見他媽媽點頭了，他才敢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裏，高興的不得了。
其他圍著的小夥伴都羨慕極了，紛紛圍上去看到底是什麽果子，有的還扒著男孩兒的手聞著香氣。
宋英子瞧見唐果，就趕緊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愛憐的擦了擦她頭上的汗，“果果，你咋來了？是不是餓了？”
唐果搖了搖頭，奶聲奶氣的說道：“我不餓。”
宋英子想肯定是在這兒耗的太久了，唐果等急了，這才過來的，一想到小胳膊小腿還要走那麽遠路，她就心疼，“這果子是你摘的嗎？是要給奶奶吃的？”
唐果把手往前一伸，雙手捧著那些果子點了點頭，“給奶奶吃。”
乖巧的模樣讓在場的人心都要化了，這麽小的人兒不護食，有了好吃的還想著沒有血緣關係的奶奶，可見平日裏大人們教的好，再就是奶奶對她好。
可李芳那麽大個人了，連個雞蛋都舍不得給自己婆婆吃，一對比起來，高下立見。
“果果真乖啊！蘭嬸兒煮了紅薯，果果來吃一個！”說話的是男孩兒的媽媽，唐果給她兒子臉麵，她瞧著也高興。
唐果扭頭看了眼她碗裏為數不多的幾塊紅薯，搖了搖頭，“謝謝嬸子，嬸子幹活累，嬸子多吃點。”
聽聽這小嘴說的話，跟抹了蜜一樣，劉蘭聽得從上到下都舒服的不行，一塊紅薯進肚子沒進肚子沒得多大差別，但光憑唐果這可人的模樣，她就願意給，“來，拿著，咱身體剛好，就得吃飽飽的，蘭嬸兒家裏還有，你就吃吧，不吃就是嫌棄蘭嬸兒沒有你娘做的好吃。”
唐果知道再拒絕就有點不給人麵兒了，笑眯眯的應下了，“謝謝蘭嬸兒！”
可正當唐果準備伸手去拿的時候，劉蘭被人從後麵一撞，差點沒摔著，幸好她身邊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
劉蘭站穩了身體，正準備開罵是哪個沒長眼的，往前一瞧，竟是唐大寶那個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