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赤井秀一原本沒準備碰瓷的。

他隻不過是普普通通地出門來覓了個食,在挑選做奶油小龍蝦需要的蝦的時候一抬眼,就見到一個眼熟至極的下巴。

那是他這幾天每天都在對著看的下巴,就算是沒看出個花,也沒能從這個下巴複原出主人的長相,但隻是看到對麵的人的半張臉,他就有種“啊,說不定就是這個人呢”的奇妙感覺。

借著挑選的動作,赤井秀一飛快地觀察了一下對方。

棕色短發的青年看起來正在同什麽人聊天,耳中帶著耳機,看著是有說有笑偶爾還有無奈的模樣。

看起來實在是過分平常了。

他甚至會拿起兩袋不同種類的牛肉比較,然後苦思冥想,在一旁路過的好心家庭主婦的建議下,節儉地選出性價比更高的一份。

小心翼翼借著各種動作觀察對方的赤井秀一甚至覺得隻是自己看下巴給看魔怔了,路上隨便看到一個路人都覺得是自己不眠不休看了好幾天的下巴。

但這樣反過來想的話,那也很有一個問題。

——為什麽是這個人呢?

從出門到現在,大街上超市裏無數的人,為什麽隻有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才會有“是這個人”的感覺呢?

赤井秀一是一名狙擊手,作為狙擊手而言,最為信任的東西有兩個。其一是手裏的槍,其二則是自己的直覺。

因此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離奇,但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

畢竟這幾天除了看那個下巴,他幾乎就沒做別的事了(笑)。

不過因為不清楚對方的身份,赤井秀一沒敢太過明目張膽地打量,隻是在落後對方幾步出門的時候猶豫了下,看著對方顯然在想什麽地上了車,下意識地靠了過去。

就連他自己也是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選擇了這個樸素又沒什麽成本、但是說出去就很掉份的方法的。

碰瓷。

但瓷已經碰了,自己伸出爪子去撓花又躺在花瓶旁邊的赤井小貓咪隻有閉著眼,默默規劃著下一步的計劃。

感受著對方驚慌地靠近,赤井秀一能夠察覺到自己好像被慌裏慌張地觸碰了兩下,聽到青年略帶慌張地叫了幾句“先生”,最後聽見對方撥打電話的聲音。

聽按鍵聲是911,看起來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這讓赤井秀一有些猶豫,畢竟在美國叫救護車還是挺貴的來著,而如果是他的任務對象的話……emm,難道這還能是個遵紀守法的好mafia嗎?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對方已經把電話打完了,還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就接了下一個電話。

“啊,是伏特加啊。”他聽見這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叫出一個酒名,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不行,你得放鬆一些。如果真的是組織的成員的話,是在太容易被發現。

幸運的是,似乎沒有發生這種事,對方還在同另一麵解釋。

伏特加(Vodka)?FBI的情報庫裏有這個代號,據說是與那個Top killer的Gin共同進出的組織成員,想必也是凶狠異常。

“抱歉抱歉我這邊好像出了點事,你們要不然先吃?”並不知道碰瓷對象在想些什麽的沢田綱吉撓撓臉頰,有些憂愁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黑發青年,這還是他第一次撞到人……不論是原本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所以他有些慌張。而且他剛才還打了911,也不知道琴酒給他安排身份了沒有,他不會是黑戶吧?

三兩句解釋了一下,沢田綱吉才掛掉電話看向躺在地上的青年。

距離給911打電話已經過去了好幾分鍾,對方顯然不可能這麽快就抵達他們身邊。

邊上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們,指指點點的。還有個小孩子的球不小心滾了過來,沢田綱吉抿抿唇,幫小朋友撿了球,然後將帽子從身後給戴了起來。

不過……

他猶豫的目光落到看起來像是昏迷過去的青年一眼,總覺得……

就在他思索的同時,目光之下,黑色長發的青年緩慢地睜開了眼。

“啊先生你醒了嗎?”本質是個好孩子的沢田綱吉衝了過去道歉,“非常抱歉是我倒車的時候沒有看到你,這位先生你還好嗎?”

說到最後沢田綱吉的話聲都放慢了下來,一手搭在對方的肩上,神色遲疑。

隻見黑色長發的青年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你是……?”

……

“哈?你說你倒車的時候不小心撞上的人失憶了?”

穿著白大褂站在小凳子上做實驗的宮野誌保耳朵夾著手機,手上將溶液倒進瓶子,發出狐疑的聲音,“認真的嗎,不會是被碰瓷了吧?”

幾乎隔著手機都能感受到對方那種不可置信的模樣。

沢田綱吉看了看坐在副駕駛上抱著他掉了一地的蔬菜瓜果還在乖乖眨眼的黑發青年,也有些頭疼。

“應該不會吧,”他小聲嘟囔著,被一個13歲的少女如此懷疑有些小小的尷尬地為自己辯解,“他看起來確實什麽也不記得了。”

“……看起來。”宮野誌保饒有興趣地重複了這個詞,“然後呢,你還做了什麽?”

“哦,我還打了911,”沢田綱吉道,頓了頓,在對麵再次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之前緊急說道,“我馬上取消!”

畢竟伏特加剛才回他好像還沒來得及給他**……

除了被Reborn坑的時候,還沒怎麽遇見過這種情況的青年摸了摸鼻子:“所以你那有什麽能幫這孩子檢查身體的地方嗎?做完身體檢查我陪你去逛街好不好?”

宮野誌保小小地哼了聲,思索了一下接受了賄賂。

她同進門的實驗室成員打了招呼,一個人走到安靜隱蔽的地方。

“有倒是有,不過怎麽都會簡陋一些,”她往嘴裏塞了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道,“組織這邊的醫院呢?應該更方便吧。”

“噯。”沢田綱吉小心地瞥了眼坐在車上、看起來是在很認真地思考自己是誰這種哲學問題的黑發青年,囫圇回答,“我不太想把普通人牽扯到組織這邊。”

畢竟就算是最淺層的醫院,但萬一什麽時候被這邊的警方查出來了怎麽辦?

這個人被他這個車技不嫻熟的家夥倒車撞已經很倒黴了,要是未來因為這個去吃幾天牢房不就更得不償失。

確實是個遵紀守法好mafia的青年當真認真地為對方考慮了一下,這才避開了琴酒和伏特加,找到至少明麵上的背景更加清白些的小朋友。

殊不知聽完他們對話的赤井秀一才是心情複雜的那個。

他捂住自己的額頭,倒是真的覺得有點頭疼。

他原本是想借著“失憶”發展出些什麽能和這個人搭上關係的關係的,然而沒想到這個人大概確實與目標組織有些關係,卻是個出乎意料遵紀守法的家夥。

而且他這雖然隨口說的失憶糊弄糊弄人還行,等到去了醫院,想必很快就會露餡。而且因為事出突然,他其實也沒做好準備……嗯,下次再改進好了。

趁著青年和手機對麵溫聲軟語,赤井秀一迅速調整了戰略,從偽裝的“我好柔弱啊”轉換成“我好柔弱啊,我裝的”。

沢田綱吉掛掉電話回到車內,見到的就是飛快調整好了狀態的赤井秀一。

他遲疑的看著對方,總覺得這個人和剛才自己看到的有些什麽地方不同。

嗯……總覺得變得奇怪了起來?

變得奇怪的赤井秀一瞥見他,浮誇地捂住了頭。

“這位先生?”沢田綱吉也來不及思考那點奇怪的地方了,緊張地關懷起了對方,“您沒事吧?現在還頭疼麽?請稍等一會,救護車很快就來了!”

卻見青年浮誇地吃痛幾聲,墨綠色的眼中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

“救護車?人都要死了要救護車有什麽用?”他往後一躺,也不裝了,黑色的長發在腦後散開,襯衫上方的扣子也鬆了幾顆,一腳踩在黑色的台麵上,黑色的高筒皮靴反射著光,順利地偽裝出了幾分小混混的氣質。

青年大喇喇地看著沢田綱吉,手上比了個金錢的手勢,“隻有這個才是萬靈藥。”

從慌張中抽離出來的沢田綱吉無語了。

他看著神色坦然的青年,回想起無數次被坑騙的經曆,後知後覺地認了栽。

誌保醬說的果然沒錯,他剛才感覺到的不對勁也果然沒錯……這居然是個碰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