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瘋子

莊南星聽不到莊白心裏的控訴,就算聽到了也不會搭理他,這種小孩兒就是越搭理他,他越來勁。

他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雞蛋開始剝,不一會兒就剝的光溜溜的。

池寧寶吃到了醃的脆蘿卜,又辣又酸,到後邊還覺得有點甜味,配著餅吃一絕。

可惜再絕,也不能吃了,再多吃一點,玉米糊都喝不完了。

他放下筷子,準備端起碗大口喝玉米糊,他看別人都這麽喝。

看了一眼莊彩的功夫,一個東西進了他的碗裏,還濺起了一點玉米糊到臉上。

池寧寶皺著眉回頭,趕緊抬頭看房梁,沒看出什麽門道。

又拿起筷子要撈一下到底什麽東西掉他碗裏了。

池寧寶氣呼呼的有點委屈,一下筷子,竟然撈到了一個白雞蛋。

他的眉頭一下子展開了,趕緊看莊南星,但是莊南星不看他,雞蛋殼在桌子上但是沒見他吃。

他看著白雞蛋,忽然發覺喉嚨有些哽住了,掉了兩個金豆子進碗裏,默默地低頭吃雞蛋。

池寧寶又撐了,他甚至覺得他的小肚子鼓起來好大。

本來就會撐,又多吃了一個煮蛋。

看池寧寶吃完了,莊彩要收拾碗筷,池寧寶見狀趕忙說:“我刷我刷,我刷得可幹淨了!”

留他在這裏收拾,莊彩去舀準備刷碗的水。

這個季節就算大晚上,水也不會涼的讓人受不住。

池寧寶快速收拾好碗碟去找莊彩刷碗。

“今天的飯沒什麽油腥就用絲瓜瓤刷就行了,炒菜燉菜的話用這個豬胰子。”池寧寶第二次聽見莊彩說話,小姑娘的聲音輕柔甜美,說話有些淡淡的。

池寧寶有些討好地笑著上前蹲在灶台旁開始刷碗,有心想跟莊彩說說話。

莊彩率先提問了:“之前為什麽哭的那麽慘?哥欺負你了嗎?”

不提還好,池寧寶可以裝作沒發生過那麽尷尬的事情,偏偏莊彩又很好奇,一定要問。

池寧寶轉著兩隻羞澀的眼睛想含糊過去,隻說著沒有,又看見莊彩認真地盯著他。

隻好一邊慢慢刷碗一邊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講了一遍,逗得莊彩一手掩口,扶著門框不住的發出笑聲,惹得池寧寶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剛剛還為這個事情大哭不止的池寧寶也沒想到自己可以這麽快釋懷。

池寧寶默默地想,是他們家人太好了,不僅收留了他,還對他這麽好。

不遠處的莊南星倚著房門雙臂交叉挽在胸前,靜靜地看著他們在小廚房嘻嘻哈哈,眼底也浮現出笑意。

莊白已經在屋裏睡著了,他明日還要起早去鎮上學堂上課,沒撐住跟池寧寶說一聲“明天見”就睡死過去了。

莊彩跟池寧寶囑咐了他睡哪個屋子後也打著哈欠回房睡覺了。

整個院子隻剩下了莊南星和池寧寶。

池寧寶刷好碗把它們萬分小心地放回了櫃子上,又甩甩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小心的把半串糖葫蘆拿出來了。

說實話,小氣的池寧寶有點舍不得,但是他不能吃獨食。

他把上邊的簽子掰斷,好了,現在看起來像一串完整的小糖葫蘆了。

撿起桌上掉落的糖渣小心放進嘴裏,甜得他眯起了眼睛。

他伸著頭從廚房看著莊南星的屋子還亮著點微弱的燈光,想來是還沒睡,但是也不敢再打擾。

於是,他按照舊方法,把糖葫蘆放在小碟子上,鬼鬼祟祟地邁著小碎步來到他們屋的門口,把它放在窗戶台上後以飛快的速度進了自己的屋關上門。

不遠處,剛從後院喂好牛出來的莊南星借著月光和微弱的燈光,就看到池寧寶像個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回屋,關門熄燈一氣嗬成。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別家這個年紀的姑娘哥兒差不多都在說親了,格外注重自己的姿態,自己家剛來的這個還跟莊白似的走一步跳兩下。

莊南星心裏默默想著,他家沒有那些勞什子長輩,這幾個小崽想如何走便如何走。

他是哥哥,會管束他們但不會要求他們。

莊南星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又堅定,他會好好守護這個家。

現在隻剩下莊南星屋子裏的燈沒熄,他一邊想著明天要去買一些肉給瘦成一片的池寧寶補補一邊回屋。

正要推門進去,餘光裏看到了什麽東西在窗台上,實在是太黑了,莊南星走到窗戶前才看到是什麽東西。

莊南星一手拿著那串糖衣有些融化的糖葫蘆一手撐著下巴,曲腿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盯著手裏的東西,眼底晦暗不明。

在莊南星的耳朵裏隻有小狗睡覺的咕嚕聲和自己吃糖葫蘆的聲音。

他記不清自己上次吃是什麽時候了。跟記憶裏的味道好像不太重合,沒那麽酸,倒是有些甜過頭了……

——

後院的公雞一打鳴就把莊南星吼醒了,不過他沒像平時一樣接著起床。

昨天睡的有些晚了,此時他躺在**放空著。

旁邊的莊白漏著小肚子大字擺在**,等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莊南星就開始推莊白起床去上學。

“哥,我,我好像不太舒服,今天別去了吧…”莊白用全部的毅力說完這句話立馬又睡了。

莊南星對這招已經免疫了,以前不是沒被騙過,偏偏這小子清醒之後死不承認,非說是哥忘了叫他,把責任推到莊南星身上。

莊南星也不多說,起身直接拿來帕子濕了冷水貼到莊白眼睛上。

“啊!哥!你幹嘛!就不能溫柔點叫我嗎?!”這不一下子起了,還得了失憶症,莊南星早有預料哼道:“溫柔過了,你沒珍惜。起床,給你十文錢去鎮上了再買早飯吧。”

從袋子裏拿出錢放到了桌子上,他不理會莊白的控訴,收拾好自己後出房門給後院那些雞鴨牛喂食,身邊跟著嗷嗚叫小花和小九。

“別著急,等會兒喂你倆,今天吃肉。”莊南星安撫道。

前院傳來莊白大聲的告別:“我走啦!都別想我哦!”

這聲告別直接把流口水的池寧寶吼醒了,莊彩和莊白不愧是雙生子,躺在**一動不動。

池寧寶昨晚一碰到床就睡過去了,他沒睡過床,自然也不認床,昨天身體加心理又極度疲勞,一夜無夢。

閉著眼睛伸了個懶腰,一個打挺就坐起來了。

慢慢睜開眼睛看著被子,“是真的,我真的有家了!!”池寧寶慢慢從迷茫轉為大喜,綻顏一笑。

嘿嘿笑完才猛地發現外邊天好像大亮了,抓了抓雞窩頭手忙腳亂的穿衣服,臉也沒洗直接跑出去了。

他要幹活的!他還記得後院有小雞要喂,還有昨天看了莊彩做飯好像也不難。

雖然他以前壓根沒機會進廚房,不過他以前住在牛棚的時候,旁邊那戶家裏的男人在鎮上飯館裏當大廚。

池寧寶每天都能聞到他家裏做的什麽飯,還會聽到那男人教兒子怎麽炒菜。

——

莊南星在收拾柴房,一般的農戶家裏不會有柴房,通常都直接堆在院子裏,不過他們家人少,屋子都空著,就幹脆把一些柴、草料什麽的堆在這個屋子裏,也正好不用下雨了搬過來搬過去。

他打算把這個屋子收拾出來給池寧寶住,現在把東西都清理出來,等會兒去老木匠那再打個木床什麽的。

莊南星和莊白的屋子擺設都很簡單,莊彩的稍微複雜一些。

剛把這些堆到牆角,就看到從屋裏跑出來一個小瘋子,直奔後院。

沒一會兒,池寧寶垂頭喪氣地撅著嘴出來了,“……”莊南星漸漸地看不太明白了,臉也不洗,頭發也不綁,一醒就往後院跑。

莊南星猛地低頭笑出聲,這真的沒法控製,這小孩兒總是做一些出乎他意料的行為。

池寧寶聽到有人笑,連忙甩甩頭上的毛,瞪大眼睛張望環視。

“過來。”莊南星靠在柴堆上對他勾勾手,池寧寶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看著莊南星,眼睛眨得飛快,臉上的紅暈很生動。

莊南星也不催促,滿眼笑意地盯著他,不過小花等不及了,小跑過去叼著池寧寶的褲腿往前拽,現在池寧寶不好意思過去也得過去。

半拉半走到了莊南星跟前,遲鈍地說了一句:“哥哥早上好!”用還沒完全清醒的聲音乖乖怯怯的問好。

莊南星注視著他,柔聲問好又笑道:“還不快去洗臉,喊妹妹起來幫你綁一下頭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莊家養了個小瘋子。”

池寧寶呆呆傻傻地小聲回道:“哦!我不是小瘋子!我是池寧寶!”

回複給他的是莊南星更不加掩飾的笑。

池寧寶弱弱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小跑回屋,還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頂,他覺得自己稍微有些惱羞成怒了。

靠著門,臉還紅紅的,在之前池寧寶從來沒這麽近距離接觸過年輕的男人。

還是這麽高大這麽英俊的。

他有點不太明白這是種什麽情緒,隻知道有些難為情,又很矛盾的。

等他平靜下來,快速的清潔好臉和牙齒後。

就想好好整理一下頭發,好讓莊南星別再笑話他了,可是昨天綁頭發的布條子也不知道被他扔到了哪裏。

沒辦法了,池寧寶隻好去輕輕地敲旁邊莊彩的門,“進來吧!”莊彩聽出了池寧寶的聲音,她剛起床,把頭發隨意綁在身後。

莊彩笑著起身把他拉到了**坐,“怎麽了?我平時起的有點晚。”

“我,我想你幫我綁一下頭發。”池寧寶拉著莊彩的小手晃悠,眼巴巴地望著她。

任誰被池寧寶這樣的狗狗眼直勾勾地盯著都受不住,更何況是對池寧寶憐愛無比的莊彩。

莊彩看著池寧寶的頭發有些心疼,她二話不說去櫃子上拿來一個精致的小木盒,翻出來一個更精致的瓷瓶子。

還沒打開,池寧寶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他好奇地盯著莊彩的動作。

隻見她小心地打開蓋子,池寧寶就猜這肯定是很貴的東西,接著從本就剩的不多的膏體裏毫不心疼地扣了指甲蓋大小出來。

莊彩在手掌裏揉了揉,化了一些,直接拿過池寧寶的頭發要往上抹。

驚得他連連往後躲,邊擺手邊說:“不要,這太貴了,不用這個。綁起來就好。”

“用,哥給買的。”莊彩不理他的抗拒,直接揉在頭發上,輕輕用手攏著頭發。

這是莊彩抹臉的,臉上起皮了就會抹一點,很有用。

抹完頭發,見池寧寶臉上也幹巴巴的,又扣出來些點在他臉蛋上。

莊彩起身去找鎮上買的頭繩,留池寧寶獨自在**香噴噴的,他不敢碰抹到的地方,怕蹭掉了,又忍不住甩甩頭發。

他覺得自己漂亮起來了,他好香。

此時池寧寶的心上有一萬朵小花飄來飄去。

正美著,莊彩拿了五六個頭繩放在**,池寧寶看得一愣一愣的。

“選你喜歡的送給你。”莊彩大方得要他選。

平時她借也不會借給村裏那些找她玩兒的。

她知道,如果她沒有這些讓他們羨慕的東西,根本不會有人理她。

現在她有了池寧寶了,不會再孤孤單單的。

哥哥們平時都很忙,隻有莊彩一個人在家,但是她也很不喜歡和那些姑娘哥兒湊在一起比這個比那個。

以後她可以和池寧寶一起去鎮上賣帕子香囊,還可以一起吃河邊那個老奶奶賣的小餛飩。

池寧寶想說有沒有什麽布條綁一下就行了,不過莊彩不給他機會,非要讓他挑一個。

他為難地看著這幾個頭繩,真的都很好看,選不出來……

最後莊彩給他選了個綠色的,手指在幾縷頭發之間穿來穿去,編了兩邊的兩縷頭發,最後和後邊的頭發匯合全部紮了起來。

莊彩拿來銅鏡擺在他麵前給他看,池寧寶一直覺得自己又瘦又邋遢必定不順眼,這個鏡子裏的應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