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隻可惜沈清棠這個學生空有理論沒有實踐,唯一做過的小甜點就那盤差點將家裏廚房點著的山藥卷,現在碰上巧克力,又是另一番手忙腳亂。

好在做巧克力不用油,比煎山藥卷簡單得多,兩個人相互配合,除了一開始亂七八糟,到後麵已經做得有模有樣。

“陸錚,你看我弄的這個。”

他們本來用的是模具,熱巧克力倒進去,什麽形狀的模具就做出什麽樣的巧克力,沈清棠已經做了一對星星和小兔子,現在開始自己突發奇想,徒手捏了個圖案出來。

他不怕燙,當初都敢直接伸手進油鍋,熱巧克力的溫度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因為是**不好弄,他還使了個小法術把捏出來的形狀固定住。

陸錚正在將自己的愛心巧克力從模具裏敲出來,聞言瞥過去一眼,看見沈清棠捏了個圓圓扁扁的形狀,又在那上麵豎了幾根天線一樣的東西。

“……”太抽象了,真是完全看不出來。

接著又看到小神仙在那塊圓圓扁扁的東西上點了兩點,不,是三點,上麵對稱著兩點,下麵靠中間的地方還有一點,然後在那一點的下麵拉了一條弧線。

這下看出來了,這應該是個人。

但這得多醜的人啊才能長成這樣。陸錚在心裏“嘖”了聲,猜測小神仙做的應該是他那個月老同事,或者他那個師父。

更或者是他那個死了好幾百年的男神。

哪知小月老給了他會心一擊:“陸錚你認出來了嗎,這是你。”

“……”陸錚真想晃著小月老的肩膀讓他清醒一點,這玩意兒到底哪裏像他了!他有那麽醜嗎?!難道在棠棠眼裏他就長成這德性嗎?!

陸錚之前一直裝吐血,這回是真有些胸悶,一口老血梗在嗓子口,好險美吐出來。

但小月老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一臉天真無辜地凝視著他:“陸錚你覺得我做的好看嗎?”

陸錚額角直跳,努力扯了扯嘴角:“……好看。”個屁。

沈清棠很明顯鬆了一口氣,笑得更開心:“那你喜歡嗎?”

陸錚閉了閉眼睛:“……喜歡。”個鬼。

“那太好了,我再做幾個!給伯父伯母王姨管家他們都做一個,還有小烏龜……”

“不行。”陸錚握住他的手。

“為什麽呀?”沈清棠有點茫然。

“因為你隻能給我做,給別人做我會吃醋、會不高興。”

沈清棠眨了眨眼,臉突然紅了,羞赧地避開陸錚的視線,呐呐地:“好、好的吧。隻給你做。”

“嗯。“雖然這圓圓扁扁的東西醜得過分,可陸錚還是想獨占。

從甜品店出來,時間還早,兩人就在附近商場逛了逛,買了杯奧利奧波波。結果一轉身就撞見個意想不到的人。

——白朔。

陸錚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和這號人打過交道,可白朔卻還惦記著他,一看見是他,眼睛都直了:“陸先生,竟然真的是您,好巧啊,您還記得我嗎?!”

陸錚看都不看他:“不記得。”

白朔不死心,伸手去抓陸錚的手腕:“陸先生,是我啊,白朔,幾個月前我們還一起喝過咖啡的。”

陸錚這才看了他一眼,恍惚記起這人是誰——這他媽不就是把咖啡灑在他手工定製牛皮鞋上的那家夥嗎,小神仙還給他倆纏了滿身紅線,妄圖讓他們鎖死!

“……”他偷偷覷了眼小神仙,後者捧著奶茶,一會兒瞪一眼白朔,一會兒又瞪他,腮幫子氣鼓鼓的,像隻可愛的小河豚。

陸錚撚了撚手指,想摸。

“陸先生?”

“不記得。麻煩讓一讓,你擋著我們路了。”

白朔:“……”

他遇見過的有錢人不少,但像陸錚這樣各方麵都很優秀的卻不多,上次沒勾搭成功他還遺憾了很久,這次好不容易又碰上了,簡直是老天爺給的緣分,白朔的小心思蠢蠢欲動。

“陸先生,我——”但就在他準備行動的時候,陸錚卻直接牽起了旁邊那個年輕男人的手,冷硬的表情瞬間變得溫柔多情,“棠棠,我們走吧。”

隻是那青年卻掙開了他的手,狀似很凶地瞪了陸錚一眼,然後自己氣鼓鼓地跑開了。陸錚著急忙慌地追過去:“棠棠……”

白朔:“……”

媽的,又沒勾搭上。

“怎麽了棠棠,怎麽突然就生氣了?”終於追到小月老的陸總把人困在K記的甜品站旁邊,在甜品站小姐姐眼皮子底下哄小男朋友。

沈清棠這小脾氣來得很突然,陸錚是真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做錯了什麽,告訴我,我保證改。”

沈清棠喝了口奶茶,再白了他一眼:“哼。”

陸錚:“……”

“是不是因為那個白什麽的?”關鍵時刻,他聰明的大腦發揮了作用。

沈清棠又喝了口奶茶,白眼翻得更明顯:“哼哼!”

明白了,就是因為白朔。

小神仙這是吃醋了。

陸錚更近地貼上去,幾乎將小月老圈在自己懷裏,周圍人來人往,許多人都在朝他們這邊看,沈清棠覺得不好意思,用力去推陸錚,後者卻不管不顧地再度貼上來:“別怕棠棠,有我擋著呢,他們看不見你的臉。”

沈清棠還是不說話:“哼哼哼。”

陸錚本來就樂意哄著小男朋友,現在猜到了對方不高興的原因,心裏就更美了,哄人哄得心甘情願:

“是我錯了棠棠,我不該理他,我就該在他過來時直接扭頭就走,不多餘說一個字。”

“下次保證不會了,這次就原諒我吧,好不好?”

沈清棠終於舍得睨他一眼:“哼!你還想有下次!”

“好好好,沒有下次,沒有下次,我說錯了!”陸錚捉著他手,一下下拍在自己嘴唇上,“求小神仙饒我這一次,好不好?”

沈清棠看他這嬉皮笑臉的模樣就來氣:“我信你個大頭鬼!你還和他一起喝咖啡!還和他聊了半個多小時的天!還差點加了微信!還纏過紅線!”

陸錚:“……”

新賬舊賬一起算倒是沒問題,但最後一條是怎麽回事,用紅線把我倆纏成一個繭的到底是誰啊?

“其他的我認,是我錯了,但是棠棠,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是誰恨不得我和那誰鎖死。”

“是誰在我耳邊嘀嘀咕咕不停地誇那誰多麽多麽好,我倆多麽多麽般配。把人誇得天上有地下無,連一個名字都差點誇出一朵花來。”

“……”這下輪到沈清棠語塞了。

“我不肯加他微信,又是誰罵我不爭氣,說我這樣會追妻火葬場?是誰回家了還對這個姓白的念念不忘,坐在海棠樹上生我的氣?”

“是誰把我公司裏上到保潔阿姨,下到剛畢業的實習生全和我牽過一遍紅線,走在路上隻要看見個單身男女,不管好看的不好看的,又往我身上拉紅線,氣我挑三揀四不肯配合他工作……”

“棠棠,我好像不記得那個小混蛋是誰了,你記得嗎?”

“……”沈清棠臉紅得要命,在陸錚笑眯眯凝視著他的時候,捂住他的嘴,結結巴巴道,“你別、別說了。”

明明是他在生陸錚的氣,怎麽現在反過來變成陸錚和他算舊賬了?

這合理嗎。

他不要麵子的嗎。

沈清棠很鬱悶。但更鬱悶的是他居然找不到話來反駁,因為陸錚說的每一件都是事實,那些的的確確是他做出來的蠢事。

更奇怪的是,其實他知道剛剛吃白朔的醋吃得莫名其妙,不管是上次,還是這次,陸錚都有在明明白白地拒絕對方,可他心裏還是覺得悶悶的,像有一團氣體壓在心上,說不出來的煩躁。

與其說他在氣陸錚,倒不如說是在氣自己。

一想到他給陸錚和那個白朔綁過紅線,就氣得要命。

但不知道為什麽,對著沈思駱就沒這種感覺,這很奇怪,沈清棠想不通。

“那還生氣嗎?”陸錚親親他。

“我沒生氣。你先、先讓開……”

“嗯。”這回陸錚沒再拘著他,沈清棠輕輕一推,他就退到了旁邊,“那我們吃火鍋去。”

這是各自都算好賬,將這事翻篇了,沈清棠臉上還是臊得慌,借著甜品站的玻璃牆偷偷瞥了眼,發現自己臉紅得和K記的標誌性顏色有得一拚。

但也是這一眼,讓他看見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不對,是兩個。

“陸錚,你還想不想看我那個同事了?”

陸嬌嬌的夢境4

在陸錚思考自己的處境時,這具身體又開始動了,“他”和陸錚一樣,先是觀察了一圈四周,兩道英挺的眉緊皺著,像是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咳咳咳……”走出一小段路,“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陸錚心口也跟像萬蟻噬心般疼痛起來,“草,又來!”

——夢裏不應該有痛覺,但這特麽的未免也太真實了吧!

——如果還有機會醒過來,我應該可以去投資一部仙俠劇了,自己操刀當編劇,這不比現在那些拉胯的工業流水線仙俠劇強?

“草,但是真的好疼……”陸錚長那麽大還沒有過這樣疼痛難挨的經曆,整個人都恍惚了,好在這陣劇痛來的突然去的也迅速,一會兒之後痛感就減輕不少。

“他”虛握著掌心抵在唇邊,幾聲輕咳之後,陸錚看見“他”掌心裏有一灘刺目的鮮血。

“……”這是、咳血了?

因為“他”咳血,陸錚也感覺到痛,而他始終是透過這具身體的眼睛在看周圍的一切……

陸錚倏地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和清玄帝君“融為一體”了——

清玄掌握著這具身體的主動權,而他被迫屈居在身體的某一處,他們共用著一具身體。

隻是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Hello這位朋友,聽得見我說話嗎,喂——”

“帝君?清玄帝君?英明神武的清玄帝君?你好,聽得到嗎……”

陸錚像個傻子一樣吼了半天,無人應聲。

“嘖,看來還是聽不到。”陸錚無奈地歎了口氣。

而清玄已經站到了一棵開得正豔的海棠樹前麵。

“這裏怎麽會有這麽漂亮的海棠樹……”

這座荒山幽深可怖,周圍盡是半人高的野草和參天巨樹,遠處似乎還能聽見一聲聲狼嚎和虎嘯。以至於這棵海棠樹會出現在這裏實在讓人覺得突兀,滿枝頭的海棠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照亮了陰沉沉的山穀。

清玄在樹下駐足很久。

“嘖,你倒是悠閑,還有心情賞花。”身上的痛感雖然已經有所減輕,但其實還是痛,這具身體早就重傷難愈,這樣的疼痛大概會一直伴隨左右。

“你我倒是有緣,咳咳咳……”陸錚聽見清玄這樣說,然後他手指溫柔地觸碰了離自己較近的其中一朵花。

掌心又咳出新的血,而那血便順著輕微的觸碰沾到了那朵小小的海棠花上,眨眼就消失不見。

同時陸錚又聽見了清玄的心聲,得知了這棵海棠樹的來曆。

原來這就是當日被清玄拈在手裏的那株海棠花枝,它本就是清玄靈力所化,掉落到人間後竟生根發芽,長成了如今這棵漂亮的海棠樹。

“也算是無心插柳了。”

當時天界和人間的時間尚未同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棵海棠已經活了數十年,長得枝繁葉茂。

因為沈清棠的緣故,陸錚對所有海棠都很有好感,看著就親切。

而且按這個時間線,他的小神仙這時候應該還沒修煉成小花妖,說不定也正在什麽地方漂亮的綻放著。

“等等——”一個念頭在陸錚腦中電光火石一閃而過,“既然棠棠現在很可能是一朵花,那有沒有可能就在這棵樹上,有沒有可能……就是被清玄碰過的那朵?”

陸錚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否則他為什麽會做這個奇怪的夢,為什麽會夢到這座荒山和一棵海棠樹?

那必然還是想在夢裏和他的小神仙有所牽扯啊!

而且這棵海棠長得真的很像家中院子裏那一棵,隻是不像家裏那棵那麽高、那麽粗壯。

畢竟海棠樹還小,才幾十歲。

就在陸錚想要繼續觀察,試圖從樹上辨認出一些細節的時候,清玄帝君已經轉身從樹下離開了。

他用靈力在附近的空地上蓋起一間小茅屋,又將周圍的雜草除盡,喚鳥兒銜來花籽和各種食物的種子,撒在屋前屋後開墾過的土地裏,這才心滿意足地回房歇息去了。

不知是因為看見了海棠樹,還是終於卸去肩上的重擔,陸錚感覺他心境似乎發生了變化,雖然身上疼,但心裏卻輕鬆很多。

這天之後清玄帝君就在這座山裏住了下來,每日晨昏定省,像一個凡人一樣活著。而他每天都會在海棠樹下駐足片刻,從指尖擠出一滴血,塗抹在那朵海棠花上。

陸錚越來越認定這朵花就是他的小神仙。

春去秋來,山裏漸漸變成了另一種顏色,變得更荒涼,而滿樹的海棠花也早在數月前盡數凋零。可清玄仍舊日日去,因為有株枝頭上,竟還遺落了一朵花。

或許是每日被鮮血滋養的緣故,那花開得極好、極豔,花瓣之中隱隱有靈力流動。有道小小的、微弱的聲音在花中喃喃自語,他說他想出來,他說他討厭鳥雀和蟲蟻,他還誇清玄好看……

陸錚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那是他的小神仙,他的棠棠。

自那以後,清玄帝君在樹下駐足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甚至會和那朵漂亮的海棠花說一說話,而那花中的靈識也會很乖地應聲,隻是他們一個無法從花中走出來,一個假裝聽不見,就這樣雞同鴨講地過了數月。

等到第二年的春天,那朵花裏的靈識終於化出了虛弱的人形,小花妖甫一自由,調皮得不得了,在清玄帝君麵前手舞足蹈,興奮地同他打招呼。

“你好呀,你是神仙嗎?”

陸錚急切地回應:“棠棠——”

這時候的小花妖還隻是奶團子一樣的大小,不及陸錚腰高,粉雕玉砌的,看著就讓人心生喜歡,陸錚想去抱他、想回應他、跟他說話,可清玄卻對小花妖裝作視而不見,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哪怕小花妖在他麵前做鬼臉,他仍是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這可把陸錚氣死了,他想小神仙想得要命,好不容易見到了奶團子時候的小神仙,卻隻能看不能摸,人都要急瘋了。

“喂,你這人有沒有點禮貌,沒看到棠棠在跟你打招呼嗎?”

“你特麽快理理他,沒看見他傷心了嗎,你要是不行就把身體交給我,讓我來!”

“清玄,你他媽……”

陸錚罵了半天,清玄卻是真的聽不見,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沒有任何回應。

“棠棠。”他努力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那個可愛的奶團子,想跟他說他就在這,他沒有不理他。可沈清棠和清玄帝君一樣,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

陸錚心裏的無力感越來越重,而小花妖也因為靈力支撐不住,回到海棠花中去了。

作者有話說:

陸嬌嬌:棠棠!我的寶!讓爸爸(呸,不是)抱抱!

(還有一章這個夢結束,正文還有四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