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娛說到做到,果然在半個月內把小神仙人偶給陸錚做了出來,效果比陸錚想象中還要好,陸錚很高興,大手一揮給李娛的工作室追加了一筆大投資。

李娛也很高興,對著製作小神仙剩下來的那堆布料拜了三拜,感謝小神仙賜他金主爸爸。

——陸錚夠狠,把自己畫的圖紙和他的設計稿全被拿走了,一丁點也不舍得留給李娛,最後隻剩下這點碎布料。李娛也當寶貝似的收著,沒舍得扔。

當天晚上,陸錚抱著人偶上床睡覺,睡前還捏著人偶的短胳膊短腿談了半個小時的心。

具體說了什麽沈清棠沒聽清,就聽見陸錚叫了人偶一聲:“棠棠。”

最先聽到這聲稱呼的時候沈清棠正在**跳來蹦去,陸錚的床又大又寬,上麵墊著超柔軟的席夢思軟墊,沈清棠很喜歡拿它當蹦床玩兒,有時候連蹦一整晚都不會覺得無聊。

為了避免被黑臉怪發現,他還特地施了個術法,不讓對方感覺到床的晃動。

“棠棠。”然後他就聽見陸錚突然這麽叫了一聲,聲音又低又溫柔。表情也同樣變得很柔和。

沈清棠嚇了一跳,差點一個踩空從**掉下去,他那雙狹長的眼睛又瞪得很大,小心翼翼地飄過去坐在陸錚旁邊,手掌在對方眼前揮了揮,試探著問:

“你在……叫誰?是在叫我麽?你看得見我?”

沈清棠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下凡兩個月,剛開始的時候覺得挺好,自在、隨心,可以把天庭的一大堆規矩體統拋在身後,想幹嘛就幹嘛,誰也管不著他。

可後來就覺得無聊了,沒有人看得見他,他每天隻能圍著陸錚自言自語,或者招貓逗狗打發些時間,就這樣還不能鬧得太過,怕引起別人的注意,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當聽到這聲“棠棠”的時候,沈清棠一麵害怕自己暴露了,一麵又藏了那麽點隱秘的期盼。

棠棠。

這個稱呼對沈清棠來說熟悉又陌生,在他飛升之前,落霞山裏的樹爺爺花奶奶,狐狸姐姐兔子姐姐,還有各位生了靈智卻尚未成精的叔叔嬸嬸,都是這樣叫他的。沈清棠年紀小,卻是他們當中最幸運的那一個,懵懵懂懂一朝飛升。

但成仙後的日子遠沒有傳說中那樣好,甚至是枯燥的、乏味的,仙生漫長,日子隻是一天一天重複的過。幾十年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都是一塵不變的樣子。

而沈清棠再也沒能聽別人或溫柔或嗔怪的喚他一聲“棠棠。”

可陸錚並不是在叫他,陸錚是在和人偶說話,他叫的也不是棠棠,而是糖糖。糖果的糖。

“你那麽甜,所以以後就叫糖糖吧。”

隱晦的期待被打碎,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沈清棠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靠在床頭,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人偶身上打轉。

他的失落其實也不止於陸錚看不見自己,還因為自從陸錚做了那個關於小神仙的夢之後,就對人偶有了超乎尋常的關注,每天都要給李娛打好幾個電話催促進度。

李娛之所以能那麽快把人偶做出來,大約就是受不了陸錚天天煩他。早完工早了事。

但沈清棠弄不懂為什麽陸錚過分在意一個人偶會讓他覺得失落,他為此思考了好幾天,最後得出結論——因為陸錚外出應酬的時間減少了,碰到良緣的機會也跟著減少了。

這怎麽能讓沈清棠不難過呢,他簡直要難過死了。

“嗐,我又想多了,你怎麽可能看得見我啊……”沈清棠接連歎了好幾聲氣,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慘的月老了,任務對象太難搞。

幾分鍾後,陸錚結束了和夢中小神仙的睡前交流,把人偶擺在枕頭邊上,蓋上專屬小被子,然後關燈睡覺了。

沈清棠坐在一片黑暗裏看著**一大一小的人和玩偶,胸口又開始沒來由的有些難受,他抬手按了按,陷入了沉思。

不是說神仙不會生病麽,難道是下凡久了產生什麽後遺症了?

還是因為黑臉怪玩物喪誌不尋覓良緣整天隻知道跟一個人偶你儂我儂情意綿綿?

想到這裏沈清棠心頭的火苗竄的更旺,他因此理所當然的把胸口煩悶的原因歸結到了陸錚頭上,然後越想越氣,越氣就越看**的一大一小不順眼。

沈清棠是什麽人啊,想當年他可是落霞山上一隻作天作地的大妖怪,都敢騎在老虎頭上拔毛,誰惹了他他都得加倍還回去,絕不肯吃一點虧。現在心裏有氣了當然也要馬上撒出來。

但陸錚是個凡人,又是他的任務對象,他還真不能把人怎麽樣,要不然倒黴的還是他自己。想來想去最後隻好把一肚子邪火撒到了人偶身上——

自己好歹是個神仙,仗著身高優勢欺負一個死物到底不磊落,沈清棠於是施法將自己變成了和人偶一般大小,然後把人偶從枕頭邊上架起來,抵在床頭,對著這個“糖糖”左鉤拳又勾拳地好好招呼了一頓。

嘴裏還哼哼哈嘿給自己配著樂。

陸錚已經陷入了沉睡,夢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引得他控製不住的低聲失笑,柔軟的床墊隨著笑聲輕微震顫。

黑夜裏驟然響起的這陣笑聲成功嚇到了沈清棠,他此刻和人偶一樣短胳膊短腿,被陸錚無意識伸過來的胳膊輕輕一攔,便趔趄著滾在了**。

又因為床墊太軟,他試了好幾次都沒能爬起來,自暴自棄的倒在**,和被他揍趴下了的糖糖大眼瞪小眼。

而陸錚已經翻了個身,咂摸了下嘴,道了一聲囈語,仍舊睡得無知無覺。

沈清棠:“……嚇死仙了。”

驚魂甫定的沈清棠這下倒是真的不急著爬起來了,他揪著糖糖垂在額前的兩縷小須須,將目光從人偶的五官移到眉間的朱砂印,再移到那身紅色繡金邊的長袍上,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又漫了上來。

“還是覺得在哪裏見過……”

沈清棠習慣性地捏著下巴,糯米團子般的腦袋一點一點,若有所思似的。

忽地,一個猜測在他腦海裏電光火石一閃而過,沈清棠的眼睛瞬時睜得比人偶的還要大——

這個人偶不就是他自己麽!眉間的朱砂印是他的海棠花印!紅色繡金邊的長袍是改良版的月老工作服!

什麽糖糖,就特麽是胡扯,這分明就是他沈、清、棠!

偏巧陸錚在這時又翻了個身,從側躺改為了仰躺的姿勢,胳膊下意識往旁邊抓了幾把,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但因為幾次都抓了空,他頗有些不滿地蹙起了眉。

沈清棠僵著脖子慢吞吞抵扭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陸錚,他臉上神情幾經變化,驚疑忐忑惶惑……

所有這些情緒最後統統轉為了憤怒,他把自己縮得更小,然後邁著小短腿一躍跳上陸錚的胸口,二話不說先照著這人的臉來了頓連環八卦掌,直扇得陸錚耳邊呼呼生風,叫他再也憋不住的將眼睛偷偷隙開了一條縫。

哪知這一睜就被沈清棠當場抓住了把柄,他又從陸錚胸口上爬起來,吧嗒吧嗒跑過去,幹脆改為騎在了陸錚臉上,凶巴巴弟戳著對方的鼻尖,憤怒地咆哮道:

“你給我……你給我睜眼!別裝睡了!我都看見你睜眼了!黑臉怪,你是不是看得見我!你給我睜眼,別裝死!”

“睜眼!趕緊給我睜開眼,裝什麽死啊!再裝死我就讓你真死了!”

作者有話說:

陸錚:不好,敗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