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隨便的人

淩晨的日光刺破厚重的雲。

地球的另一端,江璨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和冰川,還沒來得及感慨世界變暖似乎沒那麽嚴重,畢竟夏威夷居然如此涼爽,就被重新打包送上飛機,往美麗的中原大陸繼續飛去。

馬不停蹄的,江璨下了飛機又上車,見到了熟悉的弱雞小職員。

小職員在機場蹲了一宿,一臉慎重,看見他才放下心來,“跟我走吧,裴總在等您。”

然後小職員把江璨送到了連夜趕回的項目組組長那裏。

項目組組長把江璨送到了熬了通宵的部門經理那裏。

部門經理把江璨送到了禿頭的總管那裏。

總管把江璨送到了沈秘書那裏。

江璨:“…”

他就莫名其妙地上車下車上車下車,總覺得自己在參與某種奇怪的秘密特工行動,身邊人的神情都充滿了某種詭譎的緊迫。

有點刺激。

最後,沈秘書把他送到公司樓下,整個人容光煥發得像終於給四十歲黃花閨兒娶上媳婦的小老太太。

一個高大宏偉的環狀建築出現在眼前,江璨是不懂設計類藝術的,但這樓怎麽看怎麽震撼。

不止是它的高大,還有某種富有結構幾何的美,長得跟電影裏的宇宙飛船似的,很討人喜歡。

遠處看就足夠震撼,近了仰起頭來都看不到頂,江璨驚訝地問:“與墨在這裏?”

沈秘書笑起來,帶著點具有榮焉的自豪,“是的,裴總還在辦公,說把您直接帶過來。”

江璨震驚。

柔柔弱弱掉眼淚的小公主居然能靠自己買下這樣一座大廈。

怎麽做到的?

莫非,是用掉下來的珍珠眼淚換的?

江璨腦海裏莫名出來一個畫麵,裴與墨一邊哭唧唧,一邊伸手接眼淚,身後是一堆亮堂堂的珍珠。

沈秘書一路把江璨送到電梯前,“從這裏上去,裴總在頂層等您。”

江璨點點頭,禮貌道謝。

然後就注意在沈秘書提到“裴總”時,旁邊有誰深深地吸氣,發出某種奇異的聲音。

就,那種想尖叫但努力堵住喉嚨才能出現的,熟悉的,吃瓜的,猹的鳴叫聲。

江璨疑惑地四周看了看,瓜沒有,有個穿著年輕的女生,正舉著手機對著他。

閃光燈哢嚓一亮。

江璨:“怎麽了嗎?”

他茫然地低頭,褲子拉鏈也不是沒有拉好啊。

女生尷尬地笑了笑:“沒、沒事。”

然後把手機摁得邦邦響。

不吃香菜:我送文件看到一個巨好看的小哥哥!

不吃香菜:[側臉.jpg][背影.jpg]

再然後群裏就炸了。

rro:腰細腿長!斯哈斯哈!

西西河:好像是貓貓瞳??

不吃香菜:他還衝我笑,我的媽,好燦爛好陽光!

許美麗真美麗:好看誒,但重點不應該是他坐的總裁電梯?

rro:我的天誒,這是裴總嗎?

西西河:不是吧,我以前遠遠地看到過一次,裴總是黑頭發,後脖頸超白!

許美麗真美麗:@不吃香菜,是裴總嗎?

芭比Q:除了元老,沒人見過裴總吧,有見過的說…反正不是特別好看就是了…

不吃香菜:不是吧,沈秘書說裴總在樓上等。

rro:他不是來合作的,他穿的是日常衛衣!!

西西河:!難道!!金絲雀!

不吃香菜:終於,別人家總裁有的,我們家總裁也有了!

rro:也許是資助大學生呢,我記得裴總有資助不少大學生的。

許美麗真美麗:咳咳,或者,資助的大學生金絲雀?

江璨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在裴氏員工群裏成功出道,並有了某些匪夷所思的身份,他出了電梯,腳下是柔軟的植絨地毯。

清晨的日光穿不透厚重的簾幕,整個頂層非黑即白,設計既寬敞又華貴,也很暗黑。

有那麽點沉重的意思。

最外麵是秘書室,女秘書一看到他就鬆了口氣,“終於來了,裴總在裏麵等。”

江璨被引著進門,才進去,後背就莫名升起一股冷意,裴與墨坐在暗紅木桌後,晦暗的光線裏,他的五官深邃又俊美。

準確而言,這是江璨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看清楚他家公主殿下的臉。

就,正常情況下正常角度的那種看。

色調簡單的辦公室裏,裴與墨漆黑的發色眼眸與過分蒼白的膚色顯現出一種濃墨重彩的美感,鋒利而極具衝擊力。

江璨一眼就對進那雙深沉的眸子裏。

裴與墨在看他。

意識到這一點,江璨飛快地垂下眼,莫名有點臉熱。

人魚公主好像比上次看到時,還要好看,眼睛像寒冰裏泡出來的黑珍珠。

他走到裴與墨麵前坐下,視線落到倚在桌邊的手杖,像電影裏歐洲老派貴族常用的道具,矜貴又神秘,江璨一頓。

是因為魚尾化作人腿,走路不方便嗎?

這個認知讓江璨有點愧疚,很快的,他又回憶起在醫院那天,自己抱著裴與墨腿時裴與墨的神情。

彼時江璨還以為裴與墨是單純的眼睛抽抽,嘴角抽抽,至多被海浪拍成麵癱之類。

現在回想起來,那分明是在壓抑痛苦。

迅速飛漲的愧疚壓低了江璨本就不怎麽高昂的腦殼。

手插在口袋裏,江璨有點慫唧唧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裴與墨神情冰冷,就瞧見江璨進門沒兩分鍾,眼神漂移,便突然萎靡不振起來,發頂那兩根呆毛都焉噠噠的。

一副心虛至極的樣子。

這就扛不住了?

裴與墨依舊沉默著,沒說話。

沉默是最好的施壓。

曾幾何時,有個一起打拚的員工背叛他。

裴與墨就是這樣,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對方,對方先是抵抗,自欺欺人,死不認賬,直到最後心虛而崩潰。

當然,裴與墨自認為是沉默的力量,但在員工們,比如沈秘書看來,還是裴與墨本人太過凶殘。

那樣洞察一切、看死物的淩厲眼神…老實說,比更年期班主任的注視還嚇人。

某種意義上而言,裴與墨在審江璨。

他並沒有查到什麽。

那通神秘的來電被抹去出處,而江璨簡單的社會關係網,也並沒有值得探究的必要。

裴與墨想知道江璨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或者,這個人接近他的意圖是什麽。

整個京都,除了個把老牌豪門,沒有誰能壓得過如今的裴家。

而裴家之所以能從諸多小豪門中脫穎而成如今的龐然大物,全靠的是裴與墨一人。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查不到的人,來電者能輕而易舉地查到,還在完全沒留痕跡的條件下,將一切安排妥當…

裴與墨目光幽邃地打量江璨,在淩晨三點左右,他收到幾張照片,屬於一個他追查了幾年都沒有消息的人。

緊接著,郊區一個開展貿易必須的地皮,也劃到了他的名下。

能做到這些的,顯然不是什麽小角色。

靠那人的實力,完全可以靠自己去保護江璨,卻偏偏要和他交易。

為什麽呢?

是有人要害江璨,隻有他能護住,還是…根本沒有人要害江璨,這完全是個幌子,目的是要把江璨送到他身邊來,獲取些東西。

裴與墨眼底是浸了冰的冷,就見江璨頭越垂越低,越垂越低,小鵪鶉似的險些沒把自己團起來。

差不多了。

裴與墨問:“你有什麽話想說嗎?”

他居高臨下,語氣散漫,像蠱惑著世人拿靈魂兌換黃金的邪神,等待著貪婪將獵物推入陷阱。

江璨:“對、對不起。”

他聲音小小的,“我那天好像弄傷你了,你的腿現在還疼嗎?”

裴與墨:“?”

這是在說什麽?

裴與墨神色不改,一字一句,“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江璨:“?”

猛然,江璨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小職員告訴他,裴與墨對他一見鍾情,是準備去夏威夷跟他告白的。

告白啊…

可這裏沒有鮮花,也沒有氣球,最重要的是,他們其實還沒有特別熟…

他可以豁出生命保護他,但豁出身體…

裴與墨隻見江璨的臉色一個爆紅,眼神又是猶豫又是茫然又是無措。

想來,在江家養久了,還沒學會怎麽騙人吧。

到底是個沒經過什麽事的小少爺。

裴與墨語氣重了些:“說話。”

江璨:“?!”

怎麽還逼著人接受告白的?

江璨一急,支支吾吾說了:“我那天隻是有點激動,沒有、沒有那意思的,經過我認真的考慮,其實我們還需要培養下感情…”

裴與墨:“?”

江璨一把捂住臉,聲音從手掌裏透出來悶悶的,“就是,我覺得有點太快了,而且我是想保護你不變成泡沫,不是饞你身子,我、我不是那麽隨便的人。”

裴與墨:“?”

什麽泡沫什麽身子?

裴與墨有那麽一瞬間的怔忪,他是在強娶民女嗎?

江璨慫嘰嘰地抬眼,想看裴與墨有沒有生氣。

還沒看到臉呢,就先瞧見黑色的西裝包裹著清瘦的身體,扣得一絲不苟的襯衫領口,以及一截雪白的脖頸。

啊啊啊啊他在看什麽?

啊啊啊啊他是不是被帶壞了?!

江璨又飛快紮下去,幾乎沒把自己埋在膝蓋上,“你不要再這樣盯著我看了,我有點害羞…”

裴與墨:“…”

這突然出現的粉紅泡泡又是怎麽回事!

終於,裴與墨想起了個嚴重的事情,他呼內電,“秘書,江璨昨天的檢查結果是什麽?”

沈秘書直接拿了一遝資料敲門進來,“裴總。”

來了人,一室奇怪的曖昧氣息才消散了些。

江璨繼續害羞了一會兒,就察覺裴與墨直接轉過去,跟旁邊秘書嘰嘰哇哇地說了些很奇怪的詞匯。

什麽認知障礙,軟體撞擊,腦震**之類的。

怎麽就突然開始醫學報告了?

切換竟如此隨意。

江璨想,難道現在告白都是這樣的嗎,隨便告個白,再隨便拒絕?當作什麽也沒發生?

下一瞬,就瞧著裴與墨皺眉看他,聲音大了一些,“他腦子真磕壞了?”

江璨:“?”

說他嗎?

江璨無語:“你腦子才磕壞了。”

就算是公主,也不能直接這樣說別人。

真沒禮貌。

得虧是裴與墨,要是別人這樣說他,鐵定左三圈右三圈,還給掛大風車上吱溜溜地轉三圈。

見江璨生氣地撩袖子,沈秘書連忙阻止:“裴總,您聲音得小些。”

跟做賊似的,沈秘書聲音低低的,“醫生說認知方麵最好順著他,不要過分糾正。”

裴與墨眼也不抬:“不順著會怎樣?”

沈秘書回想了一下,醫生大致是這樣說的,家屬盡量順著患者的思維行動,如果強行扭轉認知,不排除精神崩潰自我了斷的可能。

沈秘書總結道:“可能會死。”

裴與墨:“?”

作者有話說:

江璨: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裴與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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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江璨為金主大人們演唱一首死了都要愛~麽麽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