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好想你。”

夜十一點,津鬆市的酒吧一條街正式進入夜場。

其中最知名的,當屬與整街同名的“夜色酒吧”。

吧台處,青年搖晃著手裏的玻璃杯,百無聊賴地看著球形冰塊在甜酒裏反複泅過。

吊頂的煙黃色燈光垂直照下,從杯身多切割的造型間折射開,散在他的幹淨修長的指節上。

他身形瘦削,黑色的鴨舌帽遮擋住大半張臉,渾身上下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時尋。”

段頌飛喚了聲,見人不理他,又移動手肘撞了他一下:“哎,叫你呢。”

手中的酒水晃動,留下掛壁的淺淡水痕。

時尋放下杯子,扣掉一側的透明耳塞:“有事?”

段頌飛鄙夷地“嘖”了一聲:“不是,你有事嗎?天天都能搞出新操作,進酒吧帶耳塞,你玩個什麽勁?”

時尋不悅地微揚下巴:“是我想來的嗎?”

段頌飛眉峰微挑,連聲應和著:“是是是,你不想。”

時尋偏回視線。

周圍的音樂囂耳,時尋推了推耳塞,塞到勉強夠能聽見對方說話的程度。

說起他不情不願地在酒吧泡了三個月的原因,的確是充滿戲劇性。

三個月前,家裏給他安排了一份親事,對方家裏隻有一個要求,人一定要聽話。

時尋什麽都行,偏偏不知道“聽話”這兩個字怎麽寫。

他知曉對方家裏一定會派人查探他,幹脆從學校宿舍搬出來,住進了酒吧附近的酒店裏。

來盯梢他行蹤的人倒是經常能發現,但三個月過去了,他居然還沒等到對方主動退婚的消息。

想到這,他不悅地抿了一口杯裏的酒。

身旁,段頌飛再度開口:“哎,要不你趕緊找個喜歡的結婚得了,隻要你有目標,我保證用十幾年的戀愛經驗幫你火速搞定,從根源上杜絕逼婚。”

“十幾年?”時尋單肘撐在吧台上,閑閑地睨了他一眼,“你早戀?”

段頌飛放下手裏的酒杯,沿著台子朝著他的方向蹭了蹭:“你長成這樣……沒早戀過?”

聞言,時尋的聲音瞬間哽住。

離他最近的一盞頂燈忽然熄滅,像是同樣厭倦了周圍的紙醉金迷。

晃神間,記憶恍惚回到十一年前的傍晚,他瘋狂追逐拉著行李箱離去的少年。

一盞路燈剛剛亮起,就霍然啞滅。

傍晚補充的暖光斷了連接,留下一抹揮之不去的昏暗缺口。

時尋的手緊張地抓著對方的行李箱:“因為,因為我喜歡你。”

初春的冷冽不留情麵地壓在他臉上,呼出的白氣氤氳在眼鏡片上,稀鬆地在兩人間隔起屏障。

一陣寒風掠過,摧折著少年人熱切的心動。

他得到的,是褪去一切過往溫柔的一句“但我不喜歡你”。

頭頂的燈光閃爍,回光返照似的繼續工作。

時尋收斂思緒,默默垂下眼簾,自嘲道:“我倒是想,但人家不願意。”

“哈?”段頌飛樂了,“哪個不長眼會拒絕你啊?”

時尋苦笑一聲,沒說話。

他不想多提這件事,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順手摘掉了帽子。

“困了。”時尋反手把帽子扣在段頌飛的頭上,起身離開,“繼續幫我‘站崗’吧,謝了。”

時尋不喜歡這種人多又喧鬧的地方,好在段頌飛和他身形較為相似,在這種光線不明朗的地方戴上他的帽子,也足夠糊弄那些不怎麽走心的盯梢者。

他避開人群,從後門繞行離開。

酒吧外的新鮮空氣湧入,紓解著胸口的煩悶。

他打開手機,習慣性地切入相冊,點開了最近瀏覽的那張證件照。

證件照上的人朗眉星目,眼底藏著嚴肅神情都掩不盡的意氣風發。

而照片最底端,藏著一個透明到幾乎看不清的水印——“柏沉故”。

時尋閉上眼,按熄了屏幕。

他鬆了鬆眉心,自言自語地感慨著:“怎麽又打開了……真是喝多了。”

晚夜繾綣的風裹卷著微涼,催促著他拾起清醒。

他捏緊手機,向酒店走去。

酒店的大堂裏,前台正在接聽電話,順從地連連應聲。

時尋沒多停留,直接進入電梯。

“滴——”

門卡識別成功,時尋走進房間。

屋內一片昏暗,隻有走廊不明朗的燈光不情願地從門縫跨進。

時尋伸手將門卡靠近卡槽,卻最終收了回來。

他沿著記憶向前走著。

反正開不開燈都一樣,今天依舊隻有他自己。

安靜的夜晚最易滋生出格的想法。

莫名的,他回想起在酒吧時段頌飛說讓他找個喜歡的結婚的那番話。

柏沉故的名字在他腦中一閃而過,又迅速被他按了下去。

他用力搖搖頭,努力清除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眼下婚約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對方如果再沒有動作,他也隻能先開口退婚了。

他長歎一口氣,坐在床邊。

這聲歎息還沒結束,手腕處突然壓上一陣炙熱的力。

時尋周身一震。

他利落地反抓住那隻手,用力扣死在對方的胸口。

“誰!”

大幅度的動作喚起床頭的感應燈。

光線幽幽地壓下,落在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容上。

那一瞬間,時尋覺得一切都不甚真實。

躺在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十一年來無數次進入他夢境,連夢醒都等不及就毫不留情離開的人。

看見那張臉的一刹那,時尋的怒氣驟然蒸發得無影無蹤。

他訥滯地緩緩抽力,言語間滿是震驚:“柏,柏沉故……”

柏沉故微擰眉頭,眸中的迷離蓋不住時光刻入其中的淡漠,與他記憶中的神情交疊卻又不相重合。

時尋想先得體地起身,卻發現身體早已僵硬得動彈不得。

他幾度嚐試抽離,最後隻幹巴巴地問了一句:“你,你怎麽在這兒?”

柏沉故嘴唇翕動,低聲地自言自語著:“我好像,又夢見你了。”

那聲音又小又悶,時尋半戴著耳塞,一個字也沒聽清,隻得問道:“你說什麽?”

時尋沒得到答案,柏沉故卻莫名抬起了手,一寸寸向他靠過來。

他不敢眨眼,呼吸也被迫變輕。

移動的指尖落在了他的眼角,淺淺的指紋在他皮膚上輕輕摩挲,像是生怕碰碎什麽。

柏沉故的嘴角輕揚,像他們分別前無數次對他綻出的笑容那樣,溫暖著他的孤寂。

久違的笑意波動著舊時的記憶,混淆了當下與過往的界限。

驀地,一隻手推上他的後腦勺,時尋猝不及防地向下傾身,精準地貼上了對方的嘴唇。

時尋的大腦登時宕機,手掌無措地懸空,無處安放。

柏沉故的指尖曲折地穿過他的發絲,鎖住他逃離的可能。

兩片柔軟包裹住他的唇瓣,柔和地含吮著。

一切發生得太快,時尋全然忘記拒絕,被迫迎接著突如其來的美夢成真。

心跳遲滯地跟上節奏,瘋狂在胸腔裏彈跳,腦中也如同灌進海潮,呼嘯著卷起驚濤駭浪。

柏沉故的吻他想象過無數次,但現實遠比他所有的想象加起來更攝人心魂。

時尋不敢閉眼,隻想永遠停留在此刻,哪怕隻能留下片刻的虛妄。

可柏沉故似乎並不滿足於此。

搭在時尋頸項上的指尖無征兆地滑動,沿著他皮膚間驚起的顫栗向下,隔著薄薄的衣物抓取他的心跳。

貪婪逐漸撕碎溫柔的外殼,露出內裏的渴望與情.欲。

伴隨著無度索取的親吻,柏沉故的手越發大膽地在他身上輾轉遊移,開始拉扯他的衣服。

皮膚與空氣接觸的微涼帶來變化,迫使時尋在溺海中撈回些許清醒。

耳塞在一頓折騰下鬆了不少,虛虛地掛在他耳旁。

時尋聲音含混地詰問著,也借此警告自己:“柏沉故,你瘋了?”

他沒等到回應,視線卻霎時天旋地轉。

柏沉故翻過身,繼續毫無節製地攝取他的體溫。

輕薄的被子搭下,連同柏沉故一起壓在他身上。

“我很想你。”

柏沉故低沉的嗓音落在時尋的耳中,音節猖狂地撕扯他的理智,妄圖拖曳他沉入愛.欲。

“嚓——”

拉鏈急速下滑,拉扯聲清晰地鑽入時尋耳中。

事態已然逼臨崩潰的邊緣。

時尋艱難地吞咽著口水,竭力拽住腦中最後一絲清明,推開了柏沉故。

他儼然連穩定的氣息都維持不住了:“柏沉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對誰說話?”

柏沉故倏而頓住。

靜謐中,喘.息相互交纏,無言地烘托出最為極致的曖昧。

柏沉故發亮的眼底蒙上了一層灰暗,近似傷感的情緒向外溢出,沉沉地流淌在時尋身上。

他輕啟薄唇,濕潤的嘴唇微微顫抖:“我好想你。”

他緩和著,終於喊出了那個名字。

“阿尋。”

說完,柏沉故拉下時尋抵在他胸口上的手掌,死死地按下。

床單猝不及防地泛起褶皺,記錄著突破界限的渴望。

時尋呼吸一滯。

滿是裂縫的理智徹底碎裂,他鬆開力道,放任自己迎上柏沉故的吻。

感應燈悄然熄滅,房內重歸黑暗。

手機意外落地,被點亮的屏幕停留在證件照的界麵上。

格外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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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醫生是攻~

暫定隔日更新,多多留評追更!拜托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