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草莓夾心軟糖
遲歲歲蹲在地上,雙手托著小下巴,盯著小池子裏的大鯰魚看。
她伸出小手指觸了下水麵,魚兒搖了搖尾巴,親了親她的手,遲歲歲咯咯笑。
就在這時,大鯰魚翻了個身,白色的肚皮浮在水麵上,遲歲歲怎麽戳它,它都不動。
賣魚大叔用網把它撈到另一個水池裏,那個水池裏的魚都翻著肚皮,安安靜靜的,隨著水流飄動。
遲歲歲疑惑地眨眨眼,扯了扯林瑾年的衣擺:“哥哥,它們為什麽不動呀?”
池水上立了塊字牌,上麵寫著四個字——“特價處理”。
“他們在……仰泳。”
遲歲歲對死亡沒有概念,於是林瑾年換了個詞。
這個暑假爸爸媽媽帶她去遊泳館玩過,爸爸還教過她仰泳,可有趣了。
“原來魚魚的爸爸媽媽也教過它們仰泳。”遲歲歲眨巴著大眼睛,寫滿了開心。
“哈哈哈笨蛋歲歲,它們已經死了。”幼兒園同班的陶六一冒了出來。
他趁媽媽挑選蔬菜,溜了過來。
遲歲歲怔怔地看著那一池子的魚。
指尖還有魚魚吻過她後,留下的濕潤水滴。
忽然好難過。
淚水湧上來,打濕了眼睫,長卷的睫毛一眨,大滴的晶瑩順著白嫩嫩的臉頰滾落。
“陶六一,把我妹妹哄好。”旁邊傳來一陣清潤的聲音。
林瑾年俊眉輕皺,很不愉快的樣子。
大抵學渣對學霸天生就有一股忌憚,他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肩膀,敢怒不敢言。
又不是親妹妹,凶什麽凶。
不過遲歲歲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委屈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憫。
小惡霸終於感到一絲自責,連忙安慰道:“歲歲別哭了,它們沒有死,它們在嗯……睡覺!”
“不信你看!”說完,陶六一立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一動不動,就跟水裏那群魚一樣。
遲歲歲似信非信地上前,蹲下身,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戳了戳陶六一的手,又輕輕戳了戳六一的臉頰。
陶六一故意發出呼嚕聲,然後睜開眼做了個鬼臉,遲歲歲破涕為笑。
上一秒還濕潤的淚眼,彎成乖巧可愛的小月牙,笑得沒心沒肺。
“陶六一,多大了還在地上打滾!”遠處傳來陶媽媽的聲音。
“歲歲再見!”為了避免被揍,陶六一爬起來拍拍屁股,趕緊溜了。
林瑾年摸出紙巾擦了擦歲歲眼睫上,和臉上的淚水,聲音放軟:“想不想要氣球。”
遲歲歲吸了吸鼻子,小鼻尖還有些紅紅的,笑道:“要!要兔子的。”
林瑾年牽著歲歲往回走,用剩下的零錢給她買了棉花糖和一個兔子氣球。
小姑娘蹦蹦跳跳,全然忘了剛才的不開心。
—
一年級的時候,遲歲歲和林瑾年也是同班。
為了方便林瑾年照顧妹妹,林媽媽還特意打電話讓班主任把他們安排成同桌。
小學就在小區附近,每天早上他們都可以一起去上學。
這天課間老師發了新書,林瑾年下意識先把她的書拿過來。
正要落筆,遲歲歲撅著櫻桃小嘴,奶聲道:“哥哥,我想自己寫名字。”
林瑾年習慣了幫遲歲歲寫名字,這才意識到,她已經七歲了,可以自己寫名字了。
高年級的男同學敲了敲窗,叫林瑾年一起去踢足球。
所謂的高年級其實就是三四年級的人,同年級的人踢球技術堪憂,林瑾年覺得挺沒勁兒,後來高年級的人也漸漸喜歡找他踢球。
他說了聲馬上。
“行,你寫。”
他把新書本還給遲歲歲,同時還包括自己那一遝書。
“順便把我的也寫了。”
林瑾年揉了揉小姑娘的頭,起身去踢足球了。
遲歲歲握著新筆,在封麵上一筆一劃寫著自己的名字。
遲歲歲的前桌叫郝芸,她紮了兩個丸子頭,嬰兒肥嫩生生的,看起來特別喜慶。
瞧見遲歲歲手中的筆後,就挪不開眼了。
那筆蓋上有一隻雪白色的兔子,毛茸茸的,看起來特別可愛。
郝芸哇了聲,“歲歲,你的筆真好看,我可以和你交換嗎?”
她拿出一隻粉色的筆,筆蓋上有個很可愛的卡通女孩,鼻尖上亮晶晶的,鑲了一顆碎鑽。
“不換。”遲歲歲搖搖頭,即使她也很喜歡郝芸那支筆。
“好吧,那你在哪裏買的呀?”
遲歲歲:“沈阿姨送給我的。”
“沈阿姨是誰呀?”
“是林瑾年的媽媽。”
“林瑾年的媽媽為什麽要給你買筆呀?”
郝芸是個好奇寶寶。
“因為……沈阿姨說我是她的第二個寶貝。”
“哦~”郝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開學第二周,學校組織了體檢,大教室裏很多穿白衣服的醫生和護士。
一年級的五個班排隊等候,在老師的帶領下,去體檢不同項目。
隊伍長長的,輪到采血這一項,上前的小孩無一不被嚇哭。
這時傳來陶六一的咆哮:“勇敢六六,不怕困難!奧利給!奧利給!”
陶六一顫巍巍伸出手,把臉偏向一邊,緊緊抓著老師的胳膊,看似很勇敢,實則慫得一批。
還咆哮壯膽,護士和老師都被逗笑了。
等指尖戳完針,老師拍了拍陶六一的肩膀,他才反應過來。
老師表揚道:“陶六一同學真勇敢,告訴大家疼不疼。”
陶六一悄悄抹了把臉上的淚和汗,十分威風道:“不疼,一點也不疼,膽小鬼才害怕打針!”
在同齡人和老師的激勵下,大家都受到感染,勇敢了許多。
然而遲歲歲抿著唇,隨著隊伍的移動,醫生離她越來越近,心裏的恐懼就增多一分。
眼眶紅紅的,她扯著林瑾年的袖子,不願撒手:“歲歲怕痛,歲歲害怕打針。”
林瑾年按了下她的頭:“你等我。”
“哥哥,你去哪兒?”
離恐懼越近,對信任的人就越依賴。
“歲歲,別擔心,我會在你打針前趕回來。”
他認真道,“你相信我嗎?”
遲歲歲篤定地點點頭,鬆開了他的手。
隻見林瑾年脫離隊伍,和班主任說了句什麽,隨後跑出了大門。
隊伍不斷往前移,遲歲歲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班主任牽著她的手走過去,“歲歲別擔心,很快的,一點也不疼。”
遲歲歲看到那個醫生手上拿著針,泛著尖銳的光,往那小孩手上一戳,就有紅豔豔的血冒出來。
恐懼湧上心頭,她雙腿都在發抖,含糊不清地說著:“我怕……”
班主任為了不耽誤進度,拉住遲歲歲縮回的手,一邊安慰一邊把她抱在膝蓋上坐著。
遲歲歲癟著嘴角,卷翹濃密的眼睫被淚水打濕,不住地收回手,渾身都是抗拒的。
瑾年哥哥怎麽還不來。
這時候,一個小身影在教室窗外飛速閃過,他從人群中鑽出來,“歲歲!”
林瑾年撐著膝蓋,被汗水打濕的碎發黏在額頭上,他喘了口氣,攤開手:“看我給你買了什麽?”
是奧利奧餅幹和草莓味的棒棒糖。
“想不想吃?”
遲歲歲歪著頭看他,濕漉漉的眼裏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乖巧點頭:“想。”
於是林瑾年把糖紙剝開,不過在把粉嫩嫩的糖果放進遲歲歲嘴裏前,他向老師和醫生眨了眨眼,倆人瞬間意會。
唇齒間都是甜滋滋的味道,整個人像在軟綿綿的雲朵上跳舞。
連指尖那一瞬間的刺痛都變得微不足道。
其實打針沒那麽可怕,也沒那麽痛,大多都是心理作用。
林瑾年轉移了遲歲歲的注意力,自然就更不疼了。
不愧是他們班的聰明擔當,班主任豎了個大拇指。
遲歲歲從老師懷裏下來時,還滿臉的茫然。
林瑾年小心翼翼捏著棉簽,摁著她的指尖,帶她到人少的地方坐著。
直到確認她指尖不流血了,自己才去排隊采血。
—
周末的時候,小夥伴們約好來遲歲歲家裏玩。
茶幾上放了一堆零食和水果。
幾個人把那堆草莓夾心軟糖平分了。
陶六一:“我們來玩捉迷藏吧,誰輸了,誰就要把她的糖分一半給贏得那個人。”
大家都說好,紛紛找地方藏起來。
林瑾年覺得這個遊戲幼稚死了,獨自坐在沙發上看百科全書。
第一個數數的人是陶六一,他掃視了下四周,找不到他們。
忽然眼睛一轉,大喊道:“遲歲歲,你藏好了嗎?”
衣櫃裏傳來倔強的、悶悶的奶音:“我藏好了!”
“……”
林瑾年滿頭黑線,不忍直視。
於是遊戲的結果是遲歲歲的糖果少了一大半。
遲歲歲心痛難耐TUT
“我要加入。”
這時,沙發上的林瑾年忽然開口。
陶六一不太樂意,畢竟林瑾年很聰明:“你不是不參加嘛?”
“我忽然想參加了,你該不會怕輸吧。”
“誰怕輸了,參加就參加。”
林瑾年數完數,並沒有著急去找人,而是站在原地,靈敏地捕捉聲音。
小孩子沒什麽耐心,堅持不到多久就會動來動去。
果不其然,箱子裏傳來翻身的聲音,窗簾也動了下。
林瑾年找到了所有人,贏了一大把糖。
休息的時候,大家坐在客廳看電視,遲歲歲麵前的草莓夾心軟糖堆成一座小山。
——林瑾年說他吃不完,所以都讓給她了。
中途,在外麵喝下午茶的遲媽媽回家過一趟。
把洗衣機的衣服取出來,晾好後她從冰箱裏拿出一堆雪糕,讓孩子們分來吃:“大家別客氣。”
“謝謝阿姨。”
遲媽媽笑眯眯的,“真乖。”
“歲歲,和朋友們好好玩,乖一點啊,媽媽和你沈阿姨去搓麻將了。”
“好的媽媽。”
“阿姨再見!”孩子們禮貌地打招呼。
窗子外蟬鳴陣陣,熱風翻滾,透過落地窗能看到似火驕陽。
遲媽媽剛晾在陽台上的衣服,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全幹了。
陶六一吃起雪糕來特別虎,先把雪糕表麵都飛快地舔一遍,然後一口接一口,把雪糕嚼碎咽下去,由於很冰嘴,吃的時候還發出“呼呼哈哈”的聲音,咽下去後則是很爽的喟歎。
遲歲歲和郝芸挑了一個白桃汽水味的雪糕,糕麵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雪霜,冒白茫茫的霧氣,靠近時,涼意襲來,看起來就很解暑。
這個年級的孩子都喜歡模仿和從眾,倆姐妹看著陶六一很快樂的樣子,也跪在地板上,把雪糕剝了個精光,小手指握著冰棍,齊齊伸長舌頭,從最下麵開始往上舔。
杜子騰看了看手上的雪糕,又看了看小夥伴們,陷入猶豫:
好像不舔一遍,顯得自己格格不入O.O
林瑾年從洗手間出來,聽到客廳傳來一陣嗚嗚嗚和哈哈哈的聲音。
他皺了皺眉,走近一看,便看到這樣一副畫麵:
遲歲歲、郝芸和杜子騰趴在茶幾上,紅豔豔的舌頭粘在雪糕上,嗚嗚嗚含糊不清地喊著,怎麽也扯不下來,陶六一在沙發上笑得直打滾。
早熟的林瑾年無奈地搖搖頭,幼稚死了。
他到底為什麽要和他們一起玩。
“別亂動。”林瑾年表情嚴肅。
他小小年紀就展現出優越的領導能力,小孩子們都很聽他的話。
果然他一開口,孩子們就乖乖地坐好,一雙雙眼睛投來無助懵懂可憐的眼神。
“陶六一,去接碗水過來。”
“好。”陶六一從沙發上翻身下來,噠噠噠跑去廚房,接了一大碗水出來。
林瑾年把水滴在舌頭和雪糕接觸的地方,很快就鬆開了,遲歲歲哇了聲,舌頭還涼涼的,但絲毫不影響她眼裏的崇拜之情:“哥哥,你好厲害呀!”
林瑾年眉間一閃而逝的驕傲,淡定自若地坐下,“隻是一個很簡單的物理現象。”
其他小夥伴也解救出來。
“為什麽呀,好奇怪?”
“雪糕會吃人,嗚嗚嗚我以後再也不敢吃雪糕了。”
遲歲歲眨巴著淚眼,舌頭麻麻的,可看到陶六一吃雪糕的樣子,沒忍不住舔了一下。
經過一段時間後,雪糕漸漸融化,甚至有一滴掉在手背上。
真甜,於是又舔了億下。
林瑾年合上書,淡淡解釋:“一般剛拿出的雪糕溫度都比較低,遇到溫度較高的舌頭就會吸收熱量,舌頭上的唾液溫度變低,會結冰、凝固,進而發生粘住現象。”
“所以吃雪糕的時候別太心急,過會兒再吃。”
這話雖然是對大家說的,但他目光始終看著遲歲歲。
話音剛落,他扯出張紙,動作熟稔地擦了擦她手背上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