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夢回
陸昀舟做了個夢， 夢裏他又回到了那座白色的別墅。
那個時候，他還叫路航。
他看見小小的自己坐在花園裏，對麵坐著家庭禮儀老師和宋填惠。
精致的法式花園椅華貴漂亮， 但是沒有放墊子，陸航想稍微活動一下被硌得生疼的pi gu，可是任憑他怎麽把小短腿伸長都夠不到地麵。
但他不敢扭來扭去，也不敢提要求。
宋添惠是他的新媽媽，離開福利院之前，院長阿姨說新的爸爸媽媽很有錢，讓他一定要好好珍惜機會，別的小朋友都沒有他這樣幸運。
路航還沒有有錢的概念， 隻知道很有錢大概就是能住上大別墅， 吃上以前沒有吃過的東西。
路航是個聽話的孩子，所以他也認真聽新爸爸媽媽的話， 希望可以討他們的喜歡。
可是盡管他十分努力，也隻是個五歲的孩子，注意力集中的時間比較有限，禮儀課對於小孩子來說又太過枯燥。
花園裏的種著淡粉色的花， 黃色的小蝴蝶在花叢中一下一下地扇著翅膀。
於是路航的眼神很快也不自覺地很著小蝴蝶一上一下。
要說起來，宋添惠和新爸爸路遠都算不上凶，但是......
“專心！在看什麽？”宋添惠用手拍了拍陸昀舟旁邊的桌子，嚴肅並不耐煩地。
五歲的路航瑟縮了一下， 連忙和新媽媽道歉，“對不起媽媽，我下次不會了。”
一同坐在桌上的禮儀老師打圓場道：“小航隻有五歲， 其實像這麽大的孩子能坐一個小時已經很不錯了， 或許我們可以休息十分鍾。”
“有什麽好休息的， 他爸爸路遠五歲的時候都已經在國際上的慈善晚會上用法語演講了，看看他，五歲了連基本的餐具用法都學不會。”
宋添惠的妝容精致到極致，路航常常覺得像是以前在福利院裏見過的畫報。
畫報似的美人皺起精致的眉，帶著七分不食人間煙火與三分嫌棄，“大概因為不是我們親生的，說不好是哪裏來的基因。”
路航有些惶然，他還聽不懂什麽是基因，但能聽懂他沒有達到宋添惠的要求。
禮儀老師的眼神中像是帶著同情和憐憫。
路航在以前院長阿姨的眼神中也見到過，可那是看沒有錢吃飯的小朋友。他的新爸爸媽媽很有錢，他已經比別的小朋友幸福了，為什麽禮儀老師會有這樣的眼神呢？
或許是他看錯了吧。
——
宋添惠和路遠很忙，他們不在家的時候隻有鍾點工阿姨和各種各樣的家庭老師來教他。
路航也問過能不能去學校，在福利院的的時候大一點的孩子們也會去學校上學。
但路遠說他的孩子不能去普通小學，而路航又跟不上 貴族學校的進度，所以在他能「趕上進度」之前，他都要在家裏上課。
路航沒有朋友，就很希望能和爸爸媽媽多呆在一起。
路遠又一次把他推出書房的門，“爸爸在開遠程會議，你不可以進來講話，會議懂嗎？”
路航自然是搖頭。
“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搗亂，我幾十萬的新項目說不定都要受到影響。”
路遠歎了口氣，路航幾乎以為他要發火了，但新爸爸深呼吸了幾次，臉上掛著不那麽像笑的笑：“小航要是無聊就去看看書好嗎？最新的遊戲機和電腦不是都給你買過了嗎？”
路航難得地鼓起勇氣，“那爸爸可以陪我玩嗎？”
既然那個「大項目」已經被自己搞得糟糕了的話，可以一起玩一會嗎？
路遠彎下腰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抓著他的腦袋把他轉了個身，“男子漢不要總是賴著爸爸媽媽。”
路航走到拐角，偷偷回頭看路遠，路遠雙手叉腰自言自語，“小孩子怎麽這麽麻煩。”
原來自己總是添麻煩，六歲的路航這樣想道。
要是能不給爸爸媽媽添麻煩就好了，那樣的話他們就會更高興，也會更喜歡自己吧。
——
畫麵再一次扭曲轉換。
陸昀舟看到八歲的自己從**驚醒。
“轟隆”
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閃電的光把整個房間照成銀白色，隨即又歸於黑暗。
他已經八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不應該怕黑。
但是房間裏熟悉的擺設好像變得不再熟悉，卷起的窗簾看起來像個隱藏在窗邊的怪物。
路航想起小時候繪本裏的怪物樣子，用雙手捂住嘴以防自己尖叫出聲。
黑暗裏，怪物好像動了。
或許是窗戶沒關好吧。
路航安慰著自己，但是他覺得怪物好像又動了，還離他越來越近。
他抱起枕頭，飛快地跑下床，往爸爸媽媽住的房間去。
他成功了！他沒有被床底的怪物抓到小腿！
地上很涼，但是路航不敢回頭去找鞋，他跑上一層旋轉樓梯，又經過長長的走廊。
兩側關著的門後好像都藏著什麽，路航不敢聲音太大，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就快到了，隻有兩個房間就要到了！
路航準備到爸爸媽媽**躲一躲，但在門口的時候卻聽到了他們的交談。
宋添惠的聲音聽起來頗為煩惱，“你說小航都這麽久了，怎麽學習還是跟不上。”
路遠歎了口氣，“是啊，小時候還好，今年個子長得高了點不像小時候那麽可愛，也感覺更傻了呢。”
路航小心翼翼地收回腳，把身體貼在門外的牆上。
“也不是不努力，但是優秀這事也不是努力就行的，你說是不是因為沒遺傳到我們兩個的基因。”
“八成是，不但什麽都學不會，性格也不夠好，哪有男孩子這麽黏人的，越長大越麻煩，我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路遠有這樣的兒子。”
“我最近又接手了個新項目，你下半年也要開始忙了，既然我們沒空，幹脆給他一筆錢送回福利院吧。”
聽到白天對他雖然不耐，勉強也算得上和顏悅色的爸爸媽媽這樣說，路航覺得胃很痛，明明晚上有按要求好好吃飯，為什麽他還是覺得這麽難受。
他終於還是達不到爸爸媽媽的要求嗎？
路遠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
路航屏住呼吸，期盼事情還能有所轉機，希望路遠能改變主意留下他。
但人生或許就是這樣，總是難得償所願。
“好吧，雖然養了三年有點不舍得，但是你說的沒錯，已經看出沒有希望了就該及時放手。等等看吧，等忙過這一陣我們可以再去看看，說不定會有更聰明的孩子。”
路航覺得不但胃痛，胸口也很痛，他分不清這到底是什麽感覺，整個人懵懵地，不知道是怎麽走過走廊，也不知是怎麽一步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這次他分不清到底是哪裏痛。
眼睛上黏糊糊的，眼前一片血紅。
八歲的他哭了。
路航想，宋添惠和路遠會很快到他身邊，但在他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卻是住在家中的保姆。
“夫人！老爺！少爺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
再醒來的時候，路航看見白色的天花板，掛著的輸液瓶，一臉擔憂的福利院院長。
“爸爸媽媽呢？”路航還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搜尋著宋添惠和路遠的身影。
“你宋阿姨和路叔叔有事情出國去了，小航以後繼續和院長阿姨生活好不好？”院長阿姨摸著他的頭。
宋阿姨，路叔叔。
“他們給你留了一千二百萬，足夠你讀書買房，過很好的生活了，”院長阿姨欲言又止，“小航，你別難過。”
路航不知道一千二百萬是什麽概念，也還沒覺得自己被拋棄得徹底。
好像下一秒，路爸爸的瑪莎拉蒂就會開到樓下，一身筆挺西裝的他會在司機打開車門後下車對他招手。
路航一直從窗戶下麵往下望，但是直到離開醫院，他也沒有再見到宋添惠和路遠。
或許他們真的出國了，八歲的路航想這樣想道。
但等他長大了，覺得當年沒有見到最後一麵，或許是他隻有事業的養父母並不覺得被放棄的養子比「大項目」重要。
也或許是知道他聽見了那晚的對話，所以不知道該怎麽再見吧。
——
陸昀舟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往下墜，往下墜。
不知道過了多久，砰地一聲落了地。
陸昀舟睜開眼，看見白色的天花板，掛著的輸液瓶，一臉擔憂的經紀人田華和助理小吳。
“我又在醫院裏了。”陸昀舟喃喃道。
“舟哥你說什麽呢？哪有什麽「又進醫院」呢，多不吉利！”小吳十分玄學地往一邊假裝呸了兩口，“不過舟哥，你身體不是挺好的嘛，這些年也沒見你住院啊。”
是啊，他在離開養父母之後也還是一板一眼地工作生活，或許是因為生活規律吧，倒也真的少生病。
陸昀舟用沒插輸液管的手摸了摸頭上的傷口，一模一樣的位置，“我又摔下來了，我又在醫院裏了。”
“昀舟啊，你不是摔下來了，你出車禍了，你在高速上被毒唯追車，然後車翻了，你還記得嗎？”
車禍？
對了，是車禍，他和向景辰分開後在高速上被車撞了。
“我......昏迷了多久？”
田華見他腦子沒撞壞，大大地鬆了口氣，“還沒有多久，不到半天時間，公司把你住院的信息封鎖了。”
“追車的死了一個殘了倆，剩下的五個拘留了，現在媒體那邊你什麽都別管，先養好身體。”
陸昀舟仍是不太清醒，說出口的話也沒認真地過腦子。
“向景辰呢......”
作者有話說：
陸昀舟：一個被強製忽略，強行訓化的的高需求寶寶；
舟舟不是不優秀啦，隻是恰好他的養父母要求太高又太過冷漠了，畢竟數學著玩意不是誰想學都能學得會的（bushi；
感謝在2022-09-28 22：39：21-2022-09-29 22：06：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玳湘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