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思緒

洗澡的時候,顧醺在自己這邊的小房間浴室感到尷尬,他腳趾都恨不得把浴缸摳穿,一想到之前自己居然懷疑方慍喜歡自己,並且還怪害羞,甚至因為方慍摸自己的手而心跳加快的時候,顧醺就羞恥萬分地抱著腦袋,像是一條呆呆的大白魚往浴缸裏麵一鑽,打死也不出來。

他水性不錯,在溫暖的浴缸裏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就張開眼睛,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地看著天花板,表情是他自己都未發現的失落茫然,似乎有什麽東西的小尾巴撩過他的手,他連摸都沒有摸到就被小尾巴逃走了。

他又想今天方慍說要陪他回老家的話,真是笑掉大牙,知不知道自己什麽身份啊,隨隨便便出遠門是想要跟幾年前的袁二少一樣被綁架嗎?知不知道現在外麵的世界多麽險惡?瞧著這麽聰明,怎麽老說不切實際的話?

少年氣塞塞從浴缸裏麵猛地起來,想起晚上自己被迫吃掉的那一碗餃子,想到自己吞咽時艱難到眼淚直掉方慍這個混蛋都不為所動,他突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情來!絕不能讓喜歡爬床的方慍今天得逞!

連浴衣都來不及穿,顧醺急急忙忙光著腳丫子啪嗒啪嗒跑去飛快反鎖了房門。

但他反鎖後,盯著那金色的門把手,發現門把手沒有被人急切地轉動,笑容都淺了一點。

少年下意識地想,自己房間跟阿慍的房間隻是隔了一米不到的小走廊,他們住對門,往常自己晚上這邊打個噴嚏,第二天方慍都要問他怎麽回事,今天卻沒有聽見他反鎖門的聲音,難道是直接睡覺了?

顧醺身上未擦的水珠順著他線條優美的曲線往下一路淌,爬過崎嶇的山丘時速度最為驚人,最終落入昂貴的羊絨地毯裏,形成兩個可愛的腳印。

腳印的主人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確定對麵的方大少爺是當真聽不見他反鎖門的聲音,並且今天好像並不打算過來爬床,也不知道怎麽的,氣得更厲害了,深深吸了一口氣便在心裏碎碎念叨自己明天要是搭理方慍一下就是狗。

而另一邊戴著耳機在和朋友季俊邵還在打電話的方少正穿過衣帽間,手裏拿著的剛好就是明天自己跟小醺要穿的衣服,路過小醺臥室門口的時候,敏銳地看了一眼小醺房門的鎖,然後把衣服放在了自己房間的置物台上,隨後到下了電梯去一樓的雜物室找二樓臥室的鑰匙。

電話那邊傳來季少爺懶洋洋的調侃口吻:“翻什麽呢?吵死了,明天我們還有模擬考試來著,有事兒明天再聊?”

方慍一邊細致地尋找那把仿佛是開豈寶藏的鑰匙,一邊語氣冷淡地同季俊邵說關於學校那位破產老板兒子胡文皓的處理方法:“不必,一兩句就說完。明天你有空的話替我去醫院看看胡文皓,你跟他不是同班的?你去合適。”

“哦,我去合適?你確定?我才懶得跟那人沾關係,身邊的蒼蠅夠多了,不嫌自己臭的慌?”季少爺說話很是沒分寸,惡劣地把自己比作「屎」,還有心思笑,“況且他是有求於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我真要考試,沒空。”

“我爸三秘的電話要不要?”方少毫無感情起伏地說。

剛說完,就能聽見之前還磨皮擦癢唧唧歪歪不肯幫忙的季少爺話鋒一轉,積極道:“好哥們,說這些做什麽?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要我代替你去慰問一下小同學對嗎?爺排場要不要弄大點兒?捧也捧死他。”

他們這樣的豪門少爺最是明白,折磨一個人的最佳辦法並不是對他身體或者金錢上做出製裁打擊,而是他越渴望擁有得到什麽,就給他什麽再奪走,那才是真的有趣。

結果方大少爺卻是沉吟了一會兒,冷聲道:“沒必要,不是什麽值得費心折騰的人,快考試了,好好考試吧。”

“喲,這是轉性了?之前好像還有個人說學習無趣,說考試無聊,作業都不想寫,不過每次又都寫得最快,你這人,真是有點兒奇怪,說的和做的完全是兩回事兒。”

季少爺躺在**又打了個哈欠,早早就想掛了電話,但是一想到方大少爺的爸爸,那個鐵血手腕的方總手下的生活秘書侯桂嵐阿姨的電話號碼,那是拿牙簽兒把眼皮子給撐住都要繼續聊下去。

侯桂嵐今年快三十了,有個孩子,是個單親媽媽,季俊邵幾年前第一次見麵就跟方慍說侯姐長得好看,後來看著這人結婚生小孩再到離婚,如今他自個兒也剛剛成年,心裏難免有些不可告諸旁人的心思。

方慍身為季俊邵唯一承認的兄弟,自然對此一清二楚,隻不過電話給是能給,卻也不是直接給,給了也不會再中間幫什麽忙,一切都看季俊邵自己活動,到時候即便是被當成變態拉黑刪除,還是被當成小朋友屏蔽在列表裏,亦或者是加都不加這位大少爺的好友,這都跟方慍沒有關係。

但不知為何方慍突然又想到了今天見過麵的那位醫生來。

也是有小孩的漂亮女性,成熟有魅力,溫柔又細致體貼,跟季俊邵喜歡的三秘是同一類型,季俊邵喜歡三秘哪裏呢?

哪怕顧醺同他解釋了一下為什麽老盯著醫生瞧,方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思緒,略微偏執地對臆想感到焦慮。

臆想裏他的小醺在撒謊,或者小醺自己還不懂什麽情啊愛的,自己撒謊而不自知,實際上就是跟季俊邵一樣,專門對年長自己很多的女性有好感。

究其原因,分析小醺和季俊邵的共同處,很容易就能發現季俊邵和小醺都是從小就沒有媽媽的孩子。

季俊邵家裏的父母愛情故事說出去恐怕很多人都不信,簡直就是一出曠世虐戀外加狗血劇情。

季俊邵的爸爸季耘早年是個窮光蛋,是入贅進的豪門世家古家,跟古家備受寵愛的獨女古三思共結連理,但實際上季耘是被逼入贅的,根本不喜歡嬌縱跋扈的古三思,在學校有個喜歡的姑娘來著,結果喜歡的姑娘被古三思的表哥泡走了,季耘做什麽都被古家橫插一手,他要是有骨氣一點就換個城市重新開始,但他不行。

季耘當年怎麽想的誰也不知道,他留在了這城市,入贅了古家,婚後第一年就有了季俊邵。

季俊邵自己說,印象裏父母很恩愛,但夜裏母親總是會在父親不在的夜裏哭,還說他爸初戀挺有手段的,不僅嫁給母親的表哥,偶爾還會跟父親打電話哭,隻要一哭父親就要跑出去,那時候母親就抱著他不說話,很溫柔地喊父親早點回家,能回家就好。

再後來五六歲的時候,季俊邵的母親跳樓死了,原因是看見未知號碼發來的照片,正是季俊邵爸爸跟初戀姑娘出酒店的照片。

到這裏,事情迎來最**,回家的季耘發現老婆跳樓了,看見有人拍的照片,直接發了瘋,挖地三尺把發照片的人找了出來,結果就是老婆的表哥,這對夫妻為了古家的財產絞勁腦汁,為的就是氣死古家正經的獨女,然後再嫁禍給「出軌的季耘」,最後兩人作為順位繼承人,隻需要等古家的老人們死光就可以了。

結果水落石出,那兩人的後果自然也不言而喻是生不如死。

可這有什麽用呢?

給方慍講述這個故事的季少爺當年是笑著說的,他說:“這有什麽用?我媽都死了才假惺惺做出深情的樣子去報仇,早時候幹什麽去了?那**打個電話哭兩聲就把他叫走了,我問他當時為什麽被別人隨叫隨到,那傻逼說他沒搞清楚自己心裏怎麽想的,當時其實有心疼的成分,因為覺得初戀不幸福,還是因為他才不幸福的,但更多的是愧疚,因為初戀給他打過一次胎,自己始終欠人一條命,現在好了,我媽死了,他又受不了,他活該。”

“你喜歡侯姐什麽呢?”方少問。

季俊邵笑了兩聲,反問:“奇怪,你怎麽好奇這個?一般人聽說我喜歡年紀大的,都當場就覺得不可思議要問問我,你從不感興趣,今天感興趣是因為小醺那小東西想知道,派你來問問我的?”

“不是。不說算了。”方少找到了鑰匙,站起來就往二樓回去。他是隨便問問,季俊邵說不說都無所謂,說就有個參考,不說他就慢慢觀察小醺,總會知道的。

“別啊,我挺喜歡說這些的,情啊愛的,不覺得特別有意思嗎?看我爸因為我媽的死短短半個月頭發全白了我就覺得痛快,覺得感情真的是特別特別神奇的東西,所以就喜歡看那些偶像劇什麽的。”

“說重點。”方少皺了皺眉,很討厭旁人說話一直不說到重點。

“好好,我本人自己也分析過我的心理,究其根本,我喜歡你爸三秘的什麽呢?大概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給我糖吃了,那年我十六,長得跟她一樣高,她給我糖吃,把我當小孩呢,倒不是覺得她像我媽,就是覺得……好像她是第一個那麽不畏懼、不諂媚、不疏離我,反而把我當小孩的人,真的很奇怪,我說不出來,反正就一直挺在意的。”季俊邵說到這裏,念了一句很哲學的句子,“感情這個事情,本身就很神奇,突然就有了,或者一直有但沒發現,突然有一天你意識到的時候,那排山倒海的愛藏都藏不住,全部都從眼睛裏湧出。”

“我意識到的時候,就覺得必須做點什麽,不然我會後悔。”

方慍聽得不耐煩,說得太文藝,依舊是沒有重點,需要他從中提取關鍵詞,他簡單說了再見就不想聽話匣子打開了的季俊邵巴拉巴拉一堆有的沒的,他隻是平靜地捏著鑰匙從電梯出去,走到發小的門口用鑰匙開門。

門開的瞬間,紛繁的思緒就像是被剪刀突然剪斷一樣,在他看見兩米大軟**隻露出個黑黑腦袋的少年時,世界安靜地像是時間都戛然而止。

方少邁著長腿走過去,習慣性的從側麵上去,掀開被子就鑽入暖和的被窩裏,然後把身體軟得不像話的顧醺攬入懷裏。

這人發絲香噴噴的,擦過他的唇,方少便不假思索地親了親發小蓬鬆的發頂,然後喟歎著感到安寧。

——晚安小醺。

方慍無聲道。

作者有話說:

等發現自己感情的時候,爆裂的愛意怎麽藏得住?

嘿嘿-明後天都會粗粗,愛你們!感謝在2022-06-11 17:57:10-2022-06-12 23:59: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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