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子易回到房間，本來習慣性地往沙發上一倒，耳邊立馬響起小姑奶奶的那句“我會繼續看直播的”，迅速彈了起來，挺起背脊。
什麽叫坐如鍾啊，這樣算嗎？
他在內心瘋狂吐槽，采訪就采訪，搞什麽直播啊。
過了沒一會兒，一個中年男記者進來和顧子易相互寒暄，采訪正式開始。
交談了兩句後，記者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顧子易今天居然坐得這麽直。
他之前采訪過顧子易好幾次，基本很難看到他好好坐著過，之前還有很多網友調侃“顧子易的好儀態隻保留在劇裏。”
今天突然這麽正經，搞得記者都不習慣了。
顧子易不僅正襟危坐，連回答問題的態度都十分端正。
記者本來預備挖他幾個私人八卦問題，現在這個氣氛搞的仿佛他們正在進行的是一次嚴肅訪談，他都問不出口。
直播間的粉絲也發現了：
【哥哥今天怎麽這麽乖，儀態好好哦】
【背挺的好直啊哈哈哈，除了之前央視霸霸的采訪還是第一次見，易哥要轉性了嗎hhhh】
【顧子易的儀態本來就很好啊，隻是看他願不願意做罷了】
【可是他剛才還是葛優癱啊，接了個電話回來就變了】
【我也發現他是接電話回來就坐直了，是不是經紀人提醒他的，馮哥看到大家的吐槽了】
【別逗了，馮偉大的話算個屁，易哥什麽時候聽過他的】
【那就奇怪了，他接的到底是誰的電話？】
……
粉絲議論紛紛，管前也在嘖嘖稱奇：“小姑奶奶，還是你的話管用，從來沒見易哥這麽聽話過。”
顧雲香笑眯眯：“子易很乖啊，隻要好好和他說，他會聽的。”
管前滿頭黑線，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用“乖”來形容顧子易的。說出去誰會信啊，估計隻有小姑奶奶才會這麽覺得。
這次采訪並不長，更何況記者還刪掉了幾個問題，結束後鏡頭一撤，顧子易的身體立馬鬆了下去。
挺了半個小時的腰背，感覺好像被人拿滾輪在背上碾壓了好幾圈。
累啊。
記者一走，小助理走過來說：“易哥，接下來是拍宣傳照，拍照之前的準備工作還是直播。”
顧子易眉頭一挑：“又直播？”
小助理道：“現在直播火啊，什麽都搞直播，有粉絲互動，更容易提高關注度。”
顧子易心想，準備工作無非就是化化妝，應該不需要他再像穿了背背佳似的挺腰了。
他放下心來。
幾分鍾後，新的攝像機架起，粉絲們跟著轉移到廣告方的直播賬號。
很快一個漂亮的短發女人拎著化妝箱走進顧子易的休息室。
顧子易一看是常給自己化妝的熟人，主動開口：“美女，好久不見。”
化妝師顯然很受用，眉開眼笑：“易哥，今天想化個什麽妝？”
顧子易無所謂道：“你看著弄吧，你的技術我放心。”
“那是易哥底子好，素顏上鏡也好看。”化妝師也吹起了彩虹屁。
這倒是實話，顧子易劍眉星目，鼻梁挺拔，非常符合中式傳統審美，經常頂著素顏拍戲，化妝對他來說隻是錦上添花。
不過這次要拍的廣告宣傳照考慮到場景，必須得上點妝。
這頭化妝師正在顧子易臉上塗塗抹抹，張製片踩著細細的高跟鞋進來探視。
“子易，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本來這個廣告合同內該拍的宣傳照都拍完了，隻是沒想到廣告釋出後反響特別好，廣告公司臨時起意想找代言人顧子易再拍一組。
因為這是合同外的要求，顧子易檔期特別緊，就算他來不了也沒什麽可指摘的，可是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張製片非常感激他。
顧子易痞痞一笑：“美女姐姐的請求，我能不答應嗎？”
製片人樂了：“嘴貧。”
化妝師一聽故意打趣：“易哥是不是看到女的都叫美女啊？”
顧子易吊兒郎當道：“當然不是，我隻是實話實話，兩位美女沒出道真是娛樂圈的巨大損失。”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話，反正化妝師和製片人聽完笑得花枝亂顫。
【又開始了我的哥，能不能有個單身流量男明星的自覺，不要到處撩人！！！】
【羨慕嫉妒恨，要撩請撩我謝謝！】
【粉絲都習慣了，他也不是撩，他就是滿嘴跑火車，上次看見七十多的老奶奶也是喊美女哈哈哈】
【也就顧子易這麽敢了，別的男流量恨不得和周邊的所有雌性生物都保持絕緣】
【其實他現在這樣亂喊美女我還挺放心的，要是哪天他不喊了問題才大了呢（狗頭】
【哈哈哈同意樓上，懂得都懂】
折騰一番終於化好妝，化妝師和製片人相繼離開。
電話又響了。
“我的小姑奶奶，又怎麽了？我的坐姿又有問題？”顧子易走到一邊，避開鏡頭問。
“不是，你坐得很好，”顧雲香軟軟糯糯道，“隻是還有一個小問題。”
顧子易警覺起來：“什麽小問題？”
顧雲香好奇萬分：“你為什麽見到一個姐姐就要喊美女啊？”
顧子易楞了楞道：“現在的人都是這麽喊，看見女的喊美女，男的就喊帥哥，有什麽問題？”
“現在的人是這樣喊的嗎？”顧雲香有點不敢置信。
顧子易加重語氣：“對啊。”
“可是你一個接一個都是這麽喊，我覺得很不好，不老實。”顧雲香實話實說。
顧子易心頭一虛，很多時候“美女”這個稱呼在他嘴裏確實就是隨口一說。
不過在這個浮誇的圈子，大家不都是這樣把客套話掛在嘴邊，不會有人關心是不是真心話，一個幼崽懂什麽？
雖然心裏這麽想，他嘴裏卻反問：“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叫？”
“叫同誌啊。”顧雲香脫口而出。
她還記得以前在鄉下的時候，有好多城裏來的大姐姐到村子裏來，村長爺爺就是“同誌、同誌”的喊她們。
在她心裏，“同誌”是很好的稱呼。
顧子易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同誌？”
他真的很好奇這位祥雲小仙女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麽東西。
下一秒他反應過來，小姑奶奶的這種思想還停留在她生活過的上個世紀，那個年代的確是以喊“同誌”為榮。
大人，時代變了。
“我的小姑奶奶，我要是現在喊同誌會被人笑話的。”顧子易的語氣無奈又好笑。
顧雲香不解：“為什麽啊？”
顧子易沉默，他總不能和一個四歲的幼崽解釋“同誌”這個詞的含義如今快被玩壞了吧。
“反正現在沒人喊同誌。”
“原來時代變化這麽大的嗎？”
聽著手機那頭小家夥略顯失落的語氣，顧子易撇撇嘴道：“咳咳，也不是沒有別的稱呼。”
顧雲香的嗓音瞬間精神起來：“有嗎？”
“有，”顧子易淡淡道，“總之我不再喊美女行了吧。”
顧雲香又道：“不是不能喊，如果你真心想誇獎漂亮姐姐的時候，還是可以這麽喊的。”
“行行，姑奶奶，都聽您的，”顧子易真是對她折服了，快速道，“我要去拍照了，你乖乖待著，等我出來。”
顧雲香點頭：“好。”
顧子易掛掉電話，過了一小會兒，製片人和助理過來喊他去拍照。
張製片邊走邊說：“子易，拍完照你有沒有空，我們老總想你一起吃個飯。”
顧子易道：“抱歉張老師，我晚上還有事。”
張製片奇怪笑道：“唉怎麽突然叫我老師了，剛才不是還喊美女的嗎？”
“咳咳……您畢竟是前輩，叫老師顯得尊重，”顧子易端起一本正經的神色說，“以後有機會再合作，還要請張老師多多指教。”
張製片一臉詫異。
這是顧子易會說出來的話？
幾分鍾沒見，被奪舍了？
直播間裏的粉絲也在刷屏：
【剛才是誰說顧子易不喊美女就是有問題的，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擦別嚇我，易哥你還是喊美女吧】
【不會談戀愛了吧？】
【他到底接的誰的電話啊，今天接了兩通電話人就變了】
【千萬不要告訴我是女朋友的電話，我不接受嗚嗚嗚】
【上麵幾個能不能不要胡說八道，接電話和女朋友有屁關係】
【可他就是接完電話後才改口的，除了女朋友，誰會關心他喊不喊美女啊】
……
顧子易還不知道自己一個稱呼的改變在粉絲群裏造成的震**。
為了不讓顧雲香在車裏等太久，他拍照時超常發揮，以超快的出片效率完成拍攝，把攝影師都驚呆了。
拍完照片，顧子易一秒沒有多停留，徑直走向保姆車。
小家夥在車裏待了兩個多小時，肯定無聊死了吧，他得趕緊回去。
然而當他一拉開車門，就聽見一個歡快的聲音“Amazing！”
顧雲香正聚精會神地玩開心消消樂，聽到過關的聲音激動地揮舞肉乎乎的小拳頭。
而管前捧著娃哈哈，一邊指點她，一邊還不忘把吸管遞到她嘴邊。
好一副諂媚相。
顧子易臉黑了。
敢情他白操心，人家不知道多逍遙自在呢。
“咳咳！”被忽視的顧頂流重重咳嗽一聲。
“boss！”管前這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的他。
顧雲香揚起嘴角：“子易，你回來了。”
顧子易坐上去，陰陽怪氣道：“你們玩兒的很開心啊。”
顧雲香笑嘻嘻點頭：“這個遊戲好好玩，我已經過了十幾關了。”
“你不是說會看我的直播嗎？”顧子易滿是怨念地說。
顧雲香大眼睛眨巴：“我有看啊，後來你去拍照就不能看了。”
顧子易：“……”
原來是這樣，他心中的鬱悶散了一些。
他又問：“那你看到我改稱呼了嗎？”
“我看到，你叫的老師，”顧雲香道，“小前告訴我了，你們娛樂圈現在習慣互相稱呼老師。”
管前喜滋滋地指著自己想邀功，被老板白了一眼。
顧雲香慢悠悠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沒有教學生卻要叫老師，但你改了，我覺得做的很好。”
顧子易聞言嘴角高高揚起，小家夥吐槽了他半天，終於等來一句表揚。
太不容易了！
顧子易心情十分燦爛，說：“今天的工作忙完了，我請你們去吃好吃的。”
管前自然開心：“謝謝易哥。”
顧子易問小姑奶奶：“你想吃什麽？”
顧雲香咬唇想了想：“我想吃什麽都可以嗎？”
“當然。”
“那我想吃肯德基。”她在電視上看到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管前：“肯德基不行吧，那裏人太多了。”
顧子易卻說：“怕什麽，我又不是沒去過人多的餐廳，戴上帽子和墨鏡，沒事的。”
老板都不介意，助理也沒辦法。
保姆車便直接朝距離最近的一家肯德基開去。
今天是周末，肯德基裏人還不少。
顧子易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張空桌子坐下，他平時很少吃這類油炸快餐，看了看菜單，把全家桶和兒童套餐各點了一份。
顧雲香顯然很有興致，左看看右看看。
在她身後坐著幾個年輕女孩，打扮時髦，正在嘰嘰喳喳聊天。
顧子易本來並沒有注意她們，直到從她們的嘴裏聽到自己的名字。
“我真的好討厭顧子易啊，那個單親媽媽一定是被他威脅了才會道歉。”說話的是一個染著紅發穿白衣的女孩。
另外的一個女孩說：“你為什麽那麽不喜歡他，我覺得他挺帥的啊。”
“他是我對家你不知道啊，”紅發女孩語氣很衝，“別在我麵前誇他帥啊，不然我們朋友都沒得做。”
其他幾個女孩沒說話。
她滔滔不絕：“顧子易的黑料那是一大把，他為什麽一出道就能當男主角啊，還不是靠著家裏有幾個臭錢，就是個資源咖，還是演技很爛的那種。”
“演技爛，人品更加爛，很多業內都吐槽他仗著有錢耍大牌，你們都不知道，因為黑帖都被他刪掉了。”
她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神情：“他片酬那麽高，人家小孩子不就弄壞一個汽車玩具就要他媽媽賠幾十萬，他就是敲詐，還有一群腦殘粉維護。這種爛人遲早翻車，你們等著看吧。”
顧子易掩蓋在墨鏡下的眼睛看不出神色，隻是嘴角輕蔑一笑。
他的黑粉千千萬，今天碰到一個活體的了。
管前臉色難看，壓低嗓音說：“易哥，要不我們換個位置吧？”
顧子易淡定道：“不用，她們愛說就說唄，比這更難聽的辱罵我都聽過。”
身為公眾人物，本來就要接受被評判，無論是好是壞。
然而他們沒有注意到對麵的小人兒已經鼓起了腮幫子。
顧雲香忽然跳下椅子，轉身望向身後的紅發女孩。
“顧子易不是爛人，你不要那麽罵他。”
幾個女孩楞了幾秒。
顧子易也怔住。
紅發女孩最先反應過來，麵露嫌惡道：“你誰啊，我說什麽關你什麽事？”
顧雲香眼神堅定：“顧子易沒有敲詐那個媽媽，是她和她的兒子先做錯了事情，你罵他是不對的。”
“唉小屁孩你懂什麽，你被他騙了，”紅發女孩像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我就說顧子易的粉絲都是腦殘小學雞／吧，現在連這種沒斷奶的孩子都有，真是害人不淺。”
顧雲香雖然聽不懂什麽“腦殘小學雞”，但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說的不是好話。
顧雲香氣的臉蛋漲紅：“他沒有騙人，你不了解他就不能隨便罵人。”
“我了解他可多了，他就是人品差啊……”紅發女孩還想繼續說，卻被旁邊的同伴拍了拍手，並指向她的身後。
眼見後麵坐著兩個高大的男人，男人神色不善。
她臉色變虛，輕飄飄道：“小朋友，你還小，聽姐姐的話，換個明星追，不要喜歡顧子易。”
說完她就起身，招呼朋友走人。
“我就喜歡顧子易。”顧雲香衝著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女孩們嬉嬉笑笑，沒有搭理她。
顧雲香直直地盯著那個女孩，氣的鼓起臉，像個河豚。
顧子易輕笑一聲，起身將她拉到身邊，剛想開口，前方忽然響起一聲尖叫。
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個紅發女孩被人撞了一下，咖啡濺了一身，白色的裙子從胸口往下全是汙漬。
撞她的人不停道歉，紅發女孩麵部扭曲，破口大罵。
顧子易看得很爽。
肯德基的員工擔心影響其他客人用餐，趕緊將兩人拉到後麵做調節。
鬧哄哄的人終於走了，顧子易拉著顧雲香的胳膊，準備安慰小家夥。
然而顧雲香卻先伸出小手，軟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雙大眼睛無比清澈。
“子易，你不要難過，她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
顧子易的心間瞬間湧上一股暖流，熱乎乎的。
“對了子易，小學雞是什麽雞啊，好吃嗎？”顧雲香的眼睛充滿了求知欲。
還沒從感動中緩過來的顧子易：“……”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