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約會

江致知自己在離T大附近不遠的地方有一套房子。

和學校離得很近, 步行基本就能到。

起初晏寧也沒有他的住處想過會離得這麽近。

房子的裝修很簡潔大方,屋子的麵積也很大,晏寧剛進門的時候, 還有些不太習慣。

倒是江致知落落大方得多, 他給她拿了雙拖鞋,接著開口道:“進來吧, 不必太拘束,你去哪裏都可以。”

“這是我一個人住的地方, 我平時不回家, 就住在這裏。”

江致知依靠在門上, 開了口,他把外套脫了下來, 屋裏麵的暖氣很足,他隻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手指隨意的開了一罐可樂:“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等會兒去超市看看。”

初次到男生的家裏,晏寧還是有些拘謹,江致知家的客廳裏擺著一台白色的施坦威的三角鋼琴,引起了晏寧的注意, 白色的三角鋼琴和他屋子裏的灰黑色的裝潢格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把外套脫了下來, 裏麵穿著的是針織的白色連衣裙,鎖骨上是蕾絲邊,將她姣好的鎖骨透露得若隱若現, 晏寧淋了雪並沒有損害她的美貌,倒是顯得她更加楚楚動人。

江致知喉頭一緊, 又喝了口冰鎮可樂, 走到陽台上, 別過頭去。

晏寧新奇的走到了這台鋼琴附近, 想要試著彈奏音階,卻發現自己曾經學過的那點曲子幾乎都忘光了。

在陽台上站著的江致知聽到鋼琴的聲音,從陽台上走了回來,他嗤笑了一聲,看向麵前的晏寧:“怎麽?你想學鋼琴?”

晏寧點點頭,又搖搖頭,她眼睛直視著麵前的江致知,開口道:“你會彈鋼琴嗎?我以前沒見你彈過。”

他修長的指尖把手中空了的易拉罐拋物線一樣的扔進了垃圾桶,而後和晏寧一起坐在了琴凳上:“嗯,會,最初是因為我媽,後來,也沒什麽興趣了。不過……”

江致知自嘲的笑了笑:“獎倒是拿了一堆,現在想忘記怎麽彈,也忘不掉。”

“你——”晏寧頓了頓,試探的尋找了一個最合適的措辭:“想要讓你媽媽開心嗎?”

“嗬。”江致知手指按下黑白分明的琴鍵:“倒也不完全是這樣,那個時候我隻是希望,她能多看我一眼而已。”

“可是現在,無所謂了。”

現在確實無所謂了,他再也不是那個需要一點糖果和愛就能付出一切的孩子了。

長大了才發現,成年人的世界裏,愛這個字眼,其實是最廉價不過的。

晏寧的指尖抓住了他的手,她輕聲道:“其實學音樂,並不一定是要他人高興,你自己也能夠從音樂中獲得樂趣。而且,就算你沒有取悅到他人,但是在彈奏樂曲的過程中,能讓你自己高興就足夠了。不是嗎?”

江致知被她握住手的那一瞬間,錯愕了一會兒,又看到麵前少女認真的眼睛,聽她接著道:“你會擁有很多愛,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阿姨和叔叔發生過什麽,可是我一直相信,你就是最好的。”

他聞言一愣,又將晏寧的手指捉了回來,接著道:“想學什麽曲子?我教你。”

“如果有機會,或許我也會去你的家鄉看一看。”江致知又道:“晏寧,你真的很好。”

這句話其實有點被發好人卡的嫌疑,但是晏寧什麽也沒說。

她笑了笑,接著道:“好啊,可是,你不要嫌棄我窮。”

江致知搖搖頭,他道:“你在說什麽糊塗話?我哪裏會。”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江致知。”晏寧思索了一會兒,開了口:“剛來北城那會兒,我其實挺想死的。”

江致知忽然想起他之前和晏寧說過想要死在戰場上的事。

他皺皺眉,接著道:“別這麽亂說。”

“沒亂說啊。”晏寧很認真的抬頭看向麵前的人:“我是認真的。”

“真的,江致知,你別不信,我其實覺得,我不該來北城市的,我來北城市其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但好在這場錯誤裏遇見了你。

少年低聲地笑了笑,似上好的陶瓷被敲擊發出的聲響,也似夏日的泠泠山泉。

江致知會心一笑的樣子太過好看,以至於晏寧滿腦子都是男色惑人這幾個字。

他不笑的時候身上的氣息太過於冷冽,但笑起來的時候又讓人聯想到春日裏爛漫的山花。

晏寧一時間失了神,但很快又從錯愕裏脫離出來,她輕聲道:“我父母一開始是希望我來北城市有更好的教育資源的,他們覺得T大和北城大學是全國最好的學校,能考上T大就能夠改變命運,所以我才來到北城市。”

“江致知。”晏寧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唇,接著道:“其實我們不是上了高中才見第一次麵,再更早以前,初三的時候,中考前夕,我就見過你。”

這句話她在心裏憋了很久,一直無法說出來,等到真的說出來的時候,反而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難受。

“……”江致知頓了頓:“我以前,見過你。”

他本來要說疑問句,又給改成了肯定句,他確確實實見過晏寧,那天晚上他離家出走,去T大附近自己的公寓住,卻救下了一個被同學霸淩的小姑娘。

但是他一直沒往晏寧身上聯想。

畢竟那天夜裏的情況,實在太過於糟糕。

而且中學時他同晏寧並不熟絡,他並不能夠欺騙晏寧說他記得她。

“抱歉。”江致知道:“我剛剛才想起來,之前的事情太多,我一時間想不起來,中學時我們還不算熟悉,但是現在,我們是朋友了。”

他這句話說得態度很真誠,晏寧垂了垂眼眸,接著道:“沒事,我一早就明白的。”

晏寧確實一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她從剛進北城師大附中時,就清楚地知道,江致知是天之驕子,而她隻不過是在縣城裏掙紮到大城市拚命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野雞。

而野雞就是野雞,永遠沒有辦法變成真正的鳳凰。

而她和江致知本該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可晏寧仍然想做摘月亮的那個人。

可是喜歡就是喜歡了,她沒有辦法克製自己的心,更沒有辦法控製自己愛他。

即便麵對他的時候,要將自己的愛意盡數克製起來。

“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晏寧,不必回首過去,這不是你方才說的嗎?”

江致知看出來了她心情似乎有些低沉,他接著道:“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謝謝。”晏寧輕聲道,可是江致知並不了解她的欲/望與貪心。

她不僅僅是想做他的朋友。

“你後來,中考前那一段時間,還好嗎?”江致知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

他當時隻不過是隨意的留了一個名字,卻沒想到晏寧記了那麽久。

剛上高中那會兒,晏寧和他同班,第一次分座位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選在了他前桌的位置。

但他們兩個人幾乎從來沒說過話。

現在他想,晏寧當時好像是想主動和他打招呼的,但那個時候有女生主動往他身上貼。

他沒拒絕,也沒應聲。

再回過頭時,晏寧已經起身離開。

江致知隻不過當她是路過。

“還好。”她頓了頓接著道:“謝謝你的幫助,後麵那段日子,我過得沒那麽難了。”

她把他看做是她黑暗生活裏偶然照射進來的一束明媚的陽光。

拚命地想要在各科成績上都壓他一頭,為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是為了她的名字能經常被和他的名字一起提起。

晏寧經常會想,或許江致知看成績單的時候,每次都會掃過晏寧這兩個字,多加注意。

可是現如今她才知道。

他並不會,晏寧這兩個字於他而言,隻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名。

無足輕重,僅此而已。

她心裏有些難言的酸澀,隻是片刻,又被她故作坦然的放下。

江致知沒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他緩了緩,開口道:“不必害怕,以後有什麽事情,你可以來找我。”

他剛說完這句,晏寧便聽到自己心髒深處傳來短暫而又急促的心跳聲。

江致知就是這樣,對任何人和事,隻要他想放在心上,或者說在乎,便會盡自己全力去幫助這個人,可以說得上是熱情。

晏寧覺得,她恐怕要溺死在他這樣給她帶來的溫柔裏。

即便他前一刻還在說出讓她心碎的話,可是這一秒卻足夠了。

*

“寧寧,你和江致知約會約的怎麽樣啊?”晏寧剛從超市回來,就收到了陳悠悠發來的消息。

晏寧思索了一會兒,在對話框裏打下了:“他人真的挺好。”

“楚南風剛才還挺失落的,我跟程洲愉出去的時候還碰上他了,他本來就是為了你而來的吧?我們班這個班長,我中學時候總跟他打交道,藏不住事的。”陳悠悠接著道:“剛才程洲愉跟我講了個事,說江致知和他爸矛盾大著呢,他中學時候沒人給他開家長會,真的假的?”

“……”晏寧抬了抬眼睛,看向正在廚房裏打理牛排的江致知,頓了頓,回了一句:“真的。程洲愉還跟你說什麽了?”

“嗯,就是……”陳悠悠原原本本的把程洲愉跟她說的話轉述了一遍。

高二那個時候,江致知有一陣沒來上課,江禮那個時候一心想要他轉到國際班去,以江致知的成績和江家的財力,他想要進斯坦福和哈佛這種學校,簡直輕而易舉。

但江致知並不想遠赴重洋讀書,他不喜歡的事情,從來沒人強迫他做,就連江禮也一樣,他生性**不羈,喜歡自由,玩賽車是這樣,追求探險野外求生,蹦極越野都是如此。

不過江禮向來看不起他這些行為,他始終覺得作為江家的獨子,江致知應該肩負起繼承家業的責任,他就應該按照他預設好的道路,過完他的一生,這是江致知的責任。

他生來就該如此的。

提出轉去國際班的時候,江致知直接跟江禮起了衝突,江禮打了江致知,將他打得渾身是傷,江致知什麽也沒說,直接背著書包離家出走。

那天下雨下得很大,江禮發了火,直接拿著茶杯就朝江致知摔了過去,茶杯碰到了他的額頭,留出了斑斑血跡,臨走時江禮說:“你今天敢離家出走,我就停了你所有的卡。”

可他二話沒說,沒有回頭。

就真這麽連課也沒去上,去餐廳打了半個月工,直到最後江禮讓步妥協。

晏寧似有所思的抬起頭,她道:“他高二那年夏天,確實有很久沒來上課。”

那段時間的她,幾乎每天都在看向江致知的座位,在想他什麽時候會回來,等了很久很久,他回來的時候不光瘦了一大圈,身形還有些憔悴。

她有很多擔心都憋在心裏,沒敢問,於是那些擔心到最後都變成了轉交給他的筆記,隻為了聽到他那句謝謝。

江致知果然一直都是這樣,是一個天生的冒險家,也是一個她永遠不能夠比肩的存在。

她這樣想著,和陳悠悠又寒暄了幾句,走到了廚房裏去切菜,想要幫江致知的忙。

麵前的男生圍上了皮卡丘的圍裙,配上他過分清冷而又瘦削的側臉,竟然意外的有些滑稽。

晏寧對西餐一竅不通,她隻會做一些拿手的家常菜,她想著想著,就開了口:“江致知,你有什麽不喜歡的和需要忌口的東西嗎?”

這句話剛剛說完,她就看到麵前的人側過身子來:“我都可以,不過——”

江致知把聲音拉得很長,他眸色裏帶著戲謔,打量了一眼晏寧:“今天不該你下廚的。”

“嗯?”晏寧被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搞得愣了神。

麵前的人說話時,聲音裏還帶著一聲輕笑,但是說話的語氣卻又像是帶著一絲篤定:“我們不是在約會嗎?約會哪有男朋友讓女朋友忙碌的道理?”

作者有話說:

騷短腿啦,江總。

我:真切的希望新讀者可以給我一個評論,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