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叩見陛下。”薑太傅驚訝之餘急忙掀起袍子跪了下來。

“平身。”

待聽到天子平靜無波的聲音傳來,薑太傅這才緩緩站起,他看見站在天子身後的安樂公主正朝著他擠眉弄眼,便立即明白了天子為何突然駕臨薑府。

但也不知安樂公主到底用了什麽法子,竟然將天子請了過來。

聯想到天子方才的話,威嚴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薄怒,薑太傅自是不敢繼續直視聖顏,隻得低下頭,盯著他手中緊攥著的玉佩。

這塊玉佩他不會認錯,那是小女兒薑凝幼時過生日時他送給她的生辰禮物。這塊美玉上恰逢雕刻了“凝”一字,並且其花紋都是薑家所特製的,因此極好辨認。

而葉楚楚竟然有薑凝的玉佩,薑太傅聯想起葉楚楚與他說話時的一舉一動,不得不說,葉楚楚的眉眼與薑凝確實有幾分相似,就連說話的語氣也相差不二。

所以葉楚楚竟然是他嫡親的外孫女?許是血脈之間本就有所感應,薑太傅隻在一瞬間便篤定了他的猜想。

聯想到此,薑太傅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竟不知,上天已然捉弄他至此。

他威脅葉楚楚,想讓其作為薑家所認領的孫女進宮,被她嚴詞拒絕;而如今,他卻發現她竟然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外孫女。

隻是如今他說什麽,葉楚楚怕是一時半會兒都不會相信他了。

因為,她隻會覺得他在利用她。

一時間,薑太傅情不自禁地再度抬起頭來,他想要好好地看一看葉楚楚。

這一次,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慈愛。

葉楚楚被薑太傅突如其來的注視給嚇到了,她眉頭微皺,似有不悅。

薑太傅意識到了什麽,正準備開口,便聽沈暮辭不客氣地說道:“立後一事乃朕的家事,若太傅執意插手,屆時,別怪朕無情。”

沈暮辭說這話時周身的氣勢霎時便凜冽起來,他這話說得明了,薑太傅身子一顫,再度跪下請罪,“今日是臣之過,還望陛下恕罪。”

“至於蘇欽,此人有將帥之才,太傅一向惜才,定然不忍心讓朝堂之上少一位肱股之臣吧。”沈暮辭輕笑一聲,臉色越發低沉,“朕點到為止。”你且好自為之

薑太傅為官多年,在他聽到天子竟然直接將蘇欽喚為“肱股之臣”時,便已然知道了天子對蘇欽的重視,更清楚這無非是在敲打他。

薑太傅一直覺得,在天子奪權之時,他於天子有恩,天子定然會敬他三分,這也讓他在朝堂上行事越發肆意起來。

但卻在這一刻,薑太傅才徹底意識到,所謂伴君如伴虎,哪怕他曾經是天子扳倒蘇家最大的助力,一旦當天子收回手中實權,如他這般有從龍之功的大臣,被天子處置掉也是天子一句話的事情。

“臣謹遵陛下旨意。”薑太傅恭敬回道,此刻他背上皆是冷汗。

沈暮辭並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徑直帶著葉楚楚和沈安荷離開了。

薑太傅一直跪在那裏,直至天子一行人早已消失不見,他才在侍者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

他用手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玉佩,在旁人看不見時,渾濁的淚水從那早已布滿滄桑的眼中流出。

許是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淚水中到底有幾分真情。

*****

沈暮辭帶著葉楚楚和沈安荷離開薑府後,他和葉楚楚上了一輛馬車,而沈安荷則獨自上了另一輛馬車。

“你什麽時候到的?”葉楚楚上車後便好奇道。

沈暮辭笑了笑,“我若是不來,難道就這麽放任薑懷忠欺負你?”薑太傅名懷忠,沈暮辭此時將其連名帶姓地喚了出來,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我覺得他追求權勢沒有錯。”葉楚楚低低地說道,“隻是他太過於看重權勢,而忽略了比權勢更重要的東西。”

“葉楚楚。”沈暮辭喚道,自從兩人互通心意後,沈暮辭便未曾這般叫過葉楚楚,“他都這般對你了,你竟然還為她說話?”

“我沒有。”葉楚楚有些無辜,她這不是在就事論事嘛,再者她也拒絕了薑太傅的要求,一時間不知道沈暮辭這氣從何來。

“子軒,我沒有答應薑太傅的要求呀。”葉楚楚眨了眨眼睛。

“楚楚,你願意做朕的皇後嗎?”沈暮辭問道,他熾熱的眼神落在葉楚楚身上,讓葉楚楚有些不自在。

“我......”

“閉嘴!”沈暮辭突然一把吻住葉楚楚,堵住了她的嘴。

馬車裏空間不大,沈暮辭突然壓在葉楚楚身上,加之他動作不似往常那般輕柔,有些粗暴,讓葉楚楚感到極為不適,葉楚楚想要推開眼前的男人,奈何手勁兒實在太小,不僅未能成功,還讓這男人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葉楚楚,這個後位你不想要,也得要。”沈暮辭一邊吻著葉楚楚,一邊霸道地說道,他似要將小姑娘整個人都嵌入到自己懷一般,越發用力,“你不用去管朝中大臣,我會處理好;你也不用在意你的出身,朝中不少大臣一天到晚正事不做,隻會拿著別人出身說事,早該整治一番了。”

“子軒......疼......”葉楚楚被沈暮辭吻得有些喘不過起來,她羞澀地說道。

沈暮辭這才將葉楚楚放開,隻見小姑娘白皙的手腕上竟然被他抓出了紅痕,這讓沈暮辭一驚,急忙四處尋找傷藥。

葉楚楚見沈暮辭這般焦急,感到有些好笑,“我沒事,這點紅痕,過些時候便消掉了,不必大驚小怪。我隻是想讓你放開我,我也好喘口氣。”

沈暮辭見葉楚楚沒事,便又不自覺地朝葉楚楚湊了過去。

葉楚楚:......

“子軒,你先別動。”葉楚楚覺得此刻的沈暮辭情緒有些激動,她朝著一邊挪了挪,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楚楚,你這是嫌棄我了麽?”沈暮辭見葉楚楚如此疏遠他,言語間竟然有些委屈。

葉楚楚自然是知道沈暮辭這樣的人變臉向來都比翻書快,並不想去理會他那委屈的樣子。

要知道,當初沈暮辭被董茂打入大牢時,她可是親眼所見沈暮辭自導自演了一出“我對你情深根種”的戲碼。

前一刻在薑太傅麵前還不怒自威的帝王,如今在她麵前就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葉楚楚說什麽也不會信了他。

“子軒。”葉楚楚正色說道,她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可不想做禍國妖後。”

葉楚楚麵子一向都薄,她向來不看重名利,因此自然也不會對後位執著。也正是如此,她其實並不想為難沈暮辭,她不希望因為她,他和群臣對立,被禦史口誅筆伐。

“楚楚,你是覺得你身份配不上那個位置?”沈暮辭問道。

葉楚楚以沉默應答。

哪怕她在薑太傅麵前如此強硬,可真正麵對一些實際問題時,她卻有些許懦弱。

她固然想和他並肩,但此刻,她不僅要考慮她自己,她還要考慮他。

卻不想,下一瞬,沈暮辭便笑了起來。

“你都如此想,那我豈不是更是身份不配。”沈暮辭握住葉楚楚的小手,說道,“你可知,我阿娘過去隻是曹皇後身邊的一名宮女。因著我父皇醉酒,不小心臨幸了她,這才有了我。我的出身本就是個意外,自然也不會受到祝福,曹皇後和蘇妃在得知我阿娘懷孕之後,便多次對我阿娘痛下毒手,我阿娘曆經千辛萬苦這才生下了我。”

“若你覺得你身份卑微,不配那個位置,那我這個宮女之子,是不是也不能坐上帝位?”

葉楚楚震驚地看著沈暮辭,她聽到他提起了他的母親,本以為他心中又會一陣鈍痛,想要安慰他一番,卻發現現下他竟然非常輕鬆地將這事說了出來。

或許,他是真的放下了過往,想要和她一起去認真過好今後的每一天。

“楚楚,若論身份,古往今來,確實更多的皇後都出自簪纓世家,但亦不是沒有平民出身的皇後。就算是沒有平民出身的皇後,我也願意為了你,來開創這個先例。”

“出身隻是決定了你的下限,至少它能讓你衣食無憂,但並不代表你的上限。你看,那麽多世家子弟,按道理,出身皆不凡,可是在處理政事上有時候卻抵不過科舉上來的寒門。”

“哪裏需要你去糾結出身,一切皆用實力說話。若是上天不給你那個位置,那便自己創造機遇,靠實力去爭取。”

“而我現在給你創造了機會,並且也給了你實力。楚楚,你不需要有母族來鞏固地位,我就是你最大的靠山。”

沈暮辭說完,定定地看著葉楚楚:“如此,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葉楚楚有些羞澀,沈暮辭總是這般,在她心情低落的時候,能夠給予她極大的安全感。

她的臉有些紅,小心髒也撲通撲通地跳。

她低著頭,摩挲著自己的衣料,聲音纖細:“那我可不是紅顏禍水。”

“放心,若是你願為妲己,那我便是商紂,大不了烽火戲諸侯,亡了國,咱們死同穴便是。”

沈暮辭嗓音低啞,聽得葉楚楚頭皮一麻,“你胡說八道些什麽?要是亡了國,咱們怕是連個全屍都沒有。”

沈暮辭知道葉楚楚是個較真的性子,歎了口氣,再度咬住了葉楚楚柔軟的唇:“怎盡說這些晦氣的話,為了夫人,夫君我也會勵精圖治的。”

“那還不是你先……”

“給夫君一點獎勵可好?”

而這一次,葉楚楚不再拒絕。

葉楚楚在馬車上被沈暮辭親得渾身都沒力氣,下馬車時整個人臉色潮紅,走路還有些飄飄然,沈暮辭見著葉楚楚這般,不管不顧地將小姑娘一把抱了起來。

“你放開我。”葉楚楚身子綿軟,緩緩擺動著雙腿,“還有人看著呢。”

“放心,我讓人將沈安荷直接將她送回她殿中,如今那些宮女太監嘴都嚴實得緊,無人會說出去。再者,夫君抱著自己的妻子,不應該是天經地義的嗎?”

“我們還沒成婚呢。”葉楚楚小聲道。

“既然如此,那朕明天就下旨。”

葉楚楚:......

因為實在沒多少力氣,葉楚楚就這般被沈暮辭抱著,她暈乎乎的,整個人都被甜蜜包裹著,仿佛吃了蜜糖一般,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切。

她想起了阿娘曾經送給她的玉佩,那時,阿娘便說,以後送予她的心上人。

葉楚楚想要將這塊玉佩送給沈暮辭,這也算是以告阿娘的在天之靈了。

阿娘的玉佩對於她意義非凡,然而此刻她卻發現自己衣兜裏空空如也,她不禁慌亂起來。

“楚楚,怎麽了?”察覺到葉楚楚的異常,沈暮辭關切地問道。

“子軒,我的玉佩不見了。”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雙節快樂!終於在十二點前寫完啦,沒有錯過這麽特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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