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暮辭看著葉楚楚小紙條上麵的字跡微微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麽可能,昨夜她不是分明已經看見他了嗎?

但沈暮辭看著葉楚楚那同樣詫異的神情,又覺得她不像是在說假話。

“你真不記得昨夜發生的事情了?”沈暮辭狐疑地問道,心底不自覺間竟有些小雀躍,但一想到剛才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的那一番話,頓時又有些無地自容。

若葉楚楚之前真什麽都不知道,那他剛才說的一席話豈不是在自掘墳墓?

葉楚楚到不在意這些,她聽著白子軒的疑問,似乎想到了什麽,緊接著,她所寫下的內容,不僅讓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更是讓沈暮辭大吃一驚:我之前從未告訴過你,我有時候會夢遊。

看見“夢遊”二字,沈暮辭隻覺得自己遭到了當頭一棒,仿佛晴天霹靂一般,這麽說來,如果他不刻意去向葉楚楚提起這件事,那麽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則直接被揭過,因為隻有他一個人知曉此事。

現在,他已經斷定自己“草木皆兵”了。

沈暮辭頓時有些喪氣,不經意間用手扶住了額頭。

葉楚楚見白子軒不似作假,方才他的話哪怕語速極快,但是她依然一字不漏地記了下來,此刻她眼前一亮,就像突然發現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她急忙拿起筆又在小紙條上寫下一句話,臉上浮現出的笑容相較之前更甚:話本好看嗎?

沈暮辭看著葉楚楚遞過來的小紙條,眼睛微瞪,原本心中還懷揣著一絲僥幸,希望葉楚楚剛才什麽都未曾聽見,卻不想,她卻將他說得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看著葉楚楚娟秀的字跡,沈暮辭恨不得再次將眼前這個眉眼彎彎的小姑娘弄暈過去。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因為他再也下不去手了。

沈暮辭將自己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緊,壓下心中強烈的尷尬之意,沉默著點了點頭。

看著白子軒極不情願地點頭,葉楚楚臉上的笑容愈加濃鬱。

此刻窗外的陽光恰好照射在葉楚楚紅潤的麵頰之上,就像是給小姑娘鍍上了一層金光,宛若仙女降入凡塵,是那般不食人間煙火。

葉楚楚俏皮地朝著白子軒眨了眨眼。

這些日子,葉楚楚越來越不害怕白子軒,尤其是自那日從寒山寺他幫她處置了蘇婉之後,她便知道,不管白子軒說話多麽難聽,平日裏臉色多麽難看,但從目前看來,他斷是不會害她的。

這一切,葉楚楚將其全部歸結為她將來還要和他一起扳倒董家,兩人之後還有所合作。

“楚楚,今晨這麽高興呀?”燕蘭不知何時走進了正廳,坐在了距離葉楚楚最近的一個位置上。

看著葉楚楚一臉燦爛的笑容,又看了看沉默的白子軒,燕蘭一臉問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怎麽覺得這屋裏氣氛不對?”

話音剛落,葉楚楚笑得更厲害了,她素有啞疾,不能夠發聲,雖聽不見她那清脆的笑聲,但大家卻是能夠清晰地看見她此刻的神情。

以及葉楚楚已經誇張到笑得腰都無法挺直了。

而沈暮辭則就不一樣了,隨著燕蘭的到來,他的臉色便逐漸變得有些陰鬱。

燕蘭與葉楚楚之間的關係素來要好,兩人更是無話不說,因此沈暮辭很怕葉楚楚會將昨夜的事情告訴燕蘭。

“咳咳咳。”沈暮辭用手捂住嘴,佯裝在咳嗽,很快便吸引了葉楚楚的注意力。

緊接著,沈暮辭便向葉楚楚投去一個警示卻又感到委屈的眼神,葉楚楚與他對視了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隨即,她拿起筆開始在紙條上書寫,不知是不是剛才笑得太厲害,葉楚楚此刻覺得自己竟然連筆都握不穩,字跡也變得歪歪扭扭: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我會為你守口如瓶的!

葉楚楚與沈暮辭之間的眉來眼去被燕蘭盡收眼底,燕蘭完全不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謎,在這二人中間,她覺得她就像是多餘的一般,因此她有些氣憤道:“你們之間到底說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語罷,燕蘭便明顯感覺到白子軒周身的氣壓低了下去。

而葉楚楚,雖然還是笑眯眯的樣子,卻毫不猶豫地向燕蘭嘴中塞了一塊綠豆糕,就這麽堵住了燕蘭的嘴。

燕蘭隻覺得這一頓早膳吃得相當無趣。

“若是喜歡這綠豆糕,待會兒出去的時候可以帶一點。”沈暮辭看著葉楚楚已經向自己嘴中送第四塊綠豆糕了,便隨口說道。

“今日我們要出去?”燕蘭很快便抓住了重點。

沈暮辭頷首,隨即解釋道:“高福清晨外出後告訴我,說前幾日淮河發大水,將其旁邊的縣鎮淹了不少,因此現下有不少背井離鄉的流民恐怕會到梧桐鎮來暫且躲避一下。據說已經開始搭建施粥棚,想必過不了幾日,就會組織鎮上之人對那些難民提供援助了。”

“我們順道去看看。”

葉楚楚和燕蘭本就是樂於助人的性子,聽到後也自是樂意的,於是,在用完早膳待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便隨著沈暮辭一同出發了。

*****

施粥棚搭建在梧桐鎮郊外的一個非常寬敞的地方,不少粥棚內已經建起了臨時爐灶,一口非常大的鍋放置在其上。

葉楚楚與燕蘭第一次看見這般場景,都有些好奇,兩人圍繞著粥棚東轉轉西轉轉。

恰巧就在這時,她們聽見了一個哼著小曲兒的人從前方經過。因為她們站在粥棚的另一側,正好被其擋住,所以那個人並沒有發現她們。

燕蘭聽到這熟悉的曲子,隻覺得有一顆驚雷在耳邊炸開。

“薛承怎會在此?”燕蘭望向葉楚楚,眼中充滿了憤恨。

下一瞬,她便衝動地將葉楚楚拉走了,兩人就悄悄地跟在薛承身後。

緊接著,便走到了一個非常寬大的粥棚後麵,裏邊正有人在說話,而說話之人竟然是董茂。

“少夫人她怎還未來?”董茂坐在一把石凳上,將自己的腳放在前邊的桌子上,懶散地問道。

“少爺。”是薛承的聲音,“少夫人說她身體不適,今日便不來了。”

“哦?她竟然還有不願跟過來的時候,她不是一直都喜歡監視我嗎?”董茂突然一陣冷笑,“我看這女人就是自作自受,也不知道招惹上誰了,竟然把自己那張臉給搞毀了,現在整天在家哭鼻子。”

董茂喝了一口涼水,繼續自顧自地說道:“這幾日被我爹強製在家哄著這臭娘們兒,可憋死本公子了。幸虧我爹現下被朝廷派往淮河一帶治水,我也有喘息的日子咯!”

“公子甚言。”薛承回答道。

“怎麽,薛承,你也想來管我?”董茂挑了挑眉,言語中似乎有些不高興,“你還是想想這幾日應當如何安排施粥一事吧,我爹將這事情看得極重,他說要是幹得好,到時候調任京都任職指日可待。你呢,身為我的親信,要是這事情辦好了,以後自然也是有你的好日子的。”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薛承向董茂行了一禮。

葉楚楚與燕蘭就悄悄躲在一個不易被發現的地方靜靜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董茂說的這番話信息量極大,這讓她們二人一下子便明白了董家便是梧桐鎮施粥的領頭人。

隻是此地不宜久留,葉楚楚與燕蘭懷揣著心事,很快便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見到薛承在董茂麵前不斷阿諛奉承的樣子,燕蘭麵對這樣的薛承還是有些不適應,心情變得有些低落。

葉楚楚看著自家姐妹不太愉悅,便從自己兜裏拿出了一小塊桂花糕,然後遞到了燕蘭麵前。

從小到大,葉楚楚在吃上永遠不會苛待自己,能吃便是福氣,尤其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因為吃著她喜歡的美食,她的心情能夠變得舒暢許多。

燕蘭看著葉楚楚拿到她麵前的桂花糕,知道自家姐妹的意思,強裝著笑了笑,正要接過,突然不知從何處衝出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嫗。

這老嫗黑白相間的頭發隨意披散著,黝黑的臉上爬滿了皺紋,她眼神渾濁,嘴裏還不停地嚷嚷著些常人聽不懂的話語,就這麽朝著葉楚楚撲了過來。

“當心!”沈暮辭不知從何處奔了過來,將葉楚楚一把帶到自己懷裏,然後一腳踢向麵前的老嫗。

這一腳雖然用力不重,但這老嫗還是趴在了地上。

“可有受傷?”沈暮辭皺著眉頭問,剛才他正和裴宇說著話,餘光瞥到這一幕,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這老嫗對葉楚楚不利。

葉楚楚隻是淡淡搖了搖頭,因為剛才受到驚嚇,此時她的桂花糕掉落在地,卻不想,這老嫗竟然爬過來,想要將其撿起放進嘴中。

“娘!”突然一個年輕男子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立即將老嫗扶起,又將其手中的桂花糕扔掉,“娘,這個已經掉在了地上,不能吃!”

這位年輕男子穿著依然破舊,衣服上打滿了補丁,他肩上還背著一個包袱。

他轉身看向葉楚楚一行人,言語卻不卑不亢:“剛才驚擾到各位公子小姐,實在抱歉。我母親患有失心瘋,這幾日又餓著了,才會做出如此舉動,還望公子小姐見諒。”

“不知公子從何處來?”沈暮辭打量著這名年輕男子的穿著,問道。

“是從清河縣。”年輕男子苦笑道,“家中遭遇洪水,隻得先到此來暫且避一些時日,待水退去,我們便回去。”

葉楚楚一聽,便知道這對母子是遭遇洪水的難民,心中頓時充滿了同情,急忙掙脫白子軒的懷抱,將自己兜裏餘下的綠豆糕拿出來,遞給這對母子。

年輕男子似乎有些受寵若驚,沈暮辭便道:“公子便收下吧,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緊接著,沈暮辭又補充說道:“若公子不嫌棄,可隨我們到一邊去坐坐,恰巧我們也想了解一番淮河那邊的具體情況。”

這位年輕公子自是同意的,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點東西,此刻他的母親也平靜了許多。

隻是待眾人找到一個僻靜之地坐下,燕蘭突然看到這男子的衣襟處不知何時染上了鮮紅的血。

“你手臂上到底怎麽了?”燕蘭問道。

“無事無事,隻是被打傷了而已。”年輕男子有意遮掩,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隻是見著血從衣襟中浸透出來,將其越染越紅,葉楚楚與燕蘭對視一眼,燕蘭便領會到了葉楚楚的意思:“這有傷不治,隻怕以後會留下病根,公子,若你不嫌棄,我和我妹妹可以幫你包紮一番。”

年輕男子眼睛微微一瞪,見著葉楚楚朝著自己走過來,正打算推辭,卻不想聽到一個沉穩威嚴的聲音:“男女授受不親,我來幫他包紮吧。”

作者有話說:

某人吃醋了,某人就是雙標狗,反正別人都不行,隻能自己隨便和女主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