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即使有燈光, 晨曦村的永夜還是降臨了，無邊無際的夜仿佛帷幕落下，遮住了曾經的森林。
燈以外就是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
隨著永夜到來的, 還有恐怖的怪物，即使孟青青在收到關於巨大蜘蛛消息後, 盡力收縮晨曦村外派的人手，但依舊有許多村民消失在那片永夜中，也有無數玩家命喪於黑暗之中。
每當孟青青望著那深沉的黑暗，就好像能看到洶湧而來的蜘蛛。但是那些怪物並不著急。
即使發電廠日夜工作, 但不成熟的技術, 與燃料儲量日益減少，讓電力逐漸衰減，夜依舊一寸寸的吞噬著這座不夜城。
神出鬼沒的死亡, 讓恐懼在人們之間蔓延，外城逐漸有村民在某個無人知曉的夜消失在村子之外, 再也不知去向。
村子裏的醫院逐漸多了許多傷員。
可她們還不值得自己的敵人是什麽, 雖然傳言說是蜘蛛, 可是又是什麽樣的蜘蛛, 用什麽樣的方式攻擊。
唯有白狼部落的戰士, 想起她們曾經遇到過的那隻恐怖怪物。
當然, 也想到了那名逮著蜘蛛暴打的不速之客。
冰問孟青青：“你們的首領在哪？”
風問孟青青：“溪溪什麽時候回來呀？”
李莘問孟青青：“白神有沒有消息？”
許多人都在問那個不在的人, 孟青青隻能說“她會回來的。”但當她凝望那道宛如死亡本身的夜, 實際上也想問一問白溪。
“你什麽時候回來？”
……
白溪跟在洶湧的蜘蛛潮後，離開蛛網後麵還是黑暗, 但腳下已經變成泥土, 還有樹木, 顯然這裏應該是一片森林。
蜘蛛們仿佛知道目的地是哪。
越走越遠
直到白溪不耐煩的時候，她突然看到蜘蛛們經過一個本不該在黑暗中出現的東西。
蜘蛛的祭壇，上麵布滿了蜘蛛的雕刻，她似乎見過。
【你確實來過這裏。】係統解答後，白溪轉身按照係統給道的路線衝過一片山頭。
夜視儀讓山頭裏的景象一覽無遺，冰冷的黑落在蜘蛛機甲之上，細碎的蜘蛛腳步聲讓白溪隻覺得毛骨悚然。
這裏她當然來過，不但來過，還印象非常深刻。
這裏是白狼部落的地盤，她還能看到自己曾經‘養傷’的洞口，但早已空無一人。
也就是說她與這群恐怖的蜘蛛大軍，距離晨曦村，也不過二十天的路程，按照這些蜘蛛的腳力。
“我騸他大爺的！！！”下一刻白溪破口大罵，同時一腳踩爆了路過的蜘蛛腦袋：“怎麽會是這裏！！這些蜘蛛來這裏是想幹嘛！”
但一隻蜘蛛的死亡，是攔不住宛如黑潮般湧向前方的大軍。
白溪拆了一隻蜘蛛，冷靜了一些，可她又看到了山頂上的雪，忽然意識到，冬天到了。
那是她與母親約定的時間，冬天，是白玥約定的第三次評定她是否能帶領晨曦村走下去的最重要的依據。
白溪似乎是忘了，不，有可能也不是忘記，她懵懂的想到，自己選擇踏入黑洞的時候，或許未必沒有逃避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無法在這樣恐懼之下保護晨曦村，那麽不如放棄她，讓母親的力量去保護她，這樣未嚐不是一種保護。
係統問：【現在你要怎麽辦？實際上這些蜘蛛未必是去村子的。】
白溪：“我還有別的選擇嗎？我可以裝作視而不見，或許它們未必是去襲擊村子，但即使結局是一切相安無事，我也永遠無法忘記這個時候選擇離開的自己。”
【你現在已經不是白溪，即使你不去，也沒人會怪你。】
“我是不是白溪，不是別人告訴我的，隻有我自己能告訴我，如果我在做我應該做的事，那麽無論我變成什麽模樣，我也依舊是白溪。”
【如果這些蜘蛛是敵人，你也會被當做敵人。】
“這些可能性沒有發生之前，隻是借口而已，總有一試的可能。”
【你應該明白，你已經沒有了身體，這具機甲就是你的身體，機甲的維生係統是最後的保護線，如果受到過多的攻擊，你必死無疑，就算它們的目標是晨曦村，你也攔不住。】
“攔不住也要攔！”
【會死。】
“比起苟活，我更明白眼看姐妹去死而我卻隻能袖手旁觀的痛苦，實際上從她們選擇我的時候，我已該做好準備，無論姐妹遭遇什麽危機，我都責無旁貸。”
說完，白溪提起螯足，亮出霜刃，衝入那源源不斷的蜘蛛大潮中，血腥氣彌漫在黑暗中。
晨曦村。
孟青青坐在屋子裏，葉知舟簡單陳述了目前的困境：“燃料不夠，現在煤礦供應無法支持所有的發電站，我們要找到新的燃料。”
孟青青：“怎麽找？找得到嗎？”
葉知舟抹了一把臉：“實際上，玩家們好像已經找到了一個，說起這個我不得不佩服她們，仗著不死到處亂跑，竟然在蜘蛛堆裏找到了一個優質的露天煤礦。”
孟青青眼睛一亮：“在哪？”
葉知舟說了一個地名，所有人雙眼沉默，那是一個相當遙遠的地方，與白狼部落間隔不遠，而現在陷入黑暗中的晨曦村更是難以到達那麽遠的地方。
杜晴抹了一把臉，佩服道：“她們到底是怎麽到那裏去的？”
葉知舟：“用屍體躺過去的，她們甚至還做了蜘蛛怪物的巡邏圖。”
說完，兩人具是看向孟青青，風立刻站起來：“我和蘿卜過去——”“不行！”孟青青立刻否決，而後道：“太危險了，而且你和蘿卜過去又能挖幾塊煤回來呢？”
風瞪圓了眼睛：“那怎麽辦？”
孟青青盯著桌麵，那上麵是一張地圖，關於晨曦村附近地形的簡單測繪，來源不用說，自然是玩家。
上麵最遠的地方就是白狼部落，根據地圖顯示，晨曦村到白狼部落中間並無多少險地，多是地勢緩和的平地。
孟青青想起一名修過地鐵的玩家對自己吹過的牛，又想起晨曦村至今遭遇過的種種困難，還有黑暗中越來越接近的危險。
她閉了閉眼，而後道：“我們修鐵路運煤。”
葉知舟震驚：“我們的科技樹已經到了修鐵路的地步了嗎？”
杜晴高興：“好啊，剛好我們新練了一批鐵，可以拿來練成鐵軌，但是我不會做鐵軌的模型，這個要有人來指導才行。”
葉知舟：“另一個問題是，我們怎麽把鐵軌撲到中間這段路，而且還不能讓蜘蛛破壞它。”
風立刻道：“我可以巡邏！”
孟青青搖頭，冷靜道：“巡邏沒有用，我們要主動出擊。”
葉知舟：“比如？”
孟青青：“玩家不是一直在抱怨黑暗之中太容易死麽？我們幹脆在那座露天煤礦旁邊修一個發電廠，然後在整個鐵路段鋪設照明設備，讓玩家在這一片活動，既可以保護鐵路，也能讓她們不要在村子活動太激烈。”
葉知舟聞言，突然問道：“她們掀了沼氣池嗎？”
孟青青有些惱羞道：“如果不是被我發現，差一點！”
葉知舟點頭，看來這些玩家還真是膽大包天，絲毫沒有傳說中女玩家的自覺，上天下地，掘地三尺，什麽都做得出來。
孟青青還在咬牙切齒：“不是女玩家嗎？她們天天盯著沼氣池還有沒有王法了。”
杜晴立刻不同意了：“女玩家怎麽了？女玩家也是會把二十幾個小人一把火燒死，錄下來仔細觀賞的好嗎？”
孟青青：“…………”
葉知舟捂臉：“！”
風歪頭：“？”
眼看三人大受震撼，杜晴反而更加理直氣壯：“法律又沒有規定女玩家不能這麽玩，好像沾著一個女字就隻能按照別人的要求去做事一樣，你們明明也是女的，為什麽還這麽覺得，掀沼氣池怎麽了，下次我帶頭幫她們掀——”“夠了！”孟青青忍無可忍：“閉嘴快點給我老娘去煉鐵軌！”
“好好好！我跑了！”
等杜晴飛速逃跑，葉知舟才感慨：“不愧是小溪的觀眾，真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直播間。”
孟青青翻白眼，然後道：“行了，你也幹活去。”
風：“青青？那我呢？”
孟青青看她一眼，然後道：“你巡邏村子。”
等風高高興興跑了，葉知舟才道：“所以你打算自己過去？”
孟青青：“你這語氣怎麽回事？”
葉知舟：“青青，你想清楚了，玩家是能複活的，你不能，小溪不在，如果你出事了，我們都救不了你。”
孟青青：“但總要有人去主持這件事，難道讓玩家去麽？我不是質疑她們的專業，但是對她們而言，恐怕這個村子還是遊戲的一部分，任何掉以輕心都有可能成為崩堤的蟻穴，我不可能不管。”
葉知舟很想勸她這個時候出村是一條不歸路，即使玩家用生命保護孟青青，也未必能有一個好結果，但她盯著孟青青冷靜的麵龐，更是明白，自己無論勸什麽，都不可能改變這個決定。
孟青青很清楚這其中的危險，更是把生死度之於外，才下的決定。
等孟青青離開，葉知舟才自嘲一笑，她何況也不是如此，到了這個時候，誰又還能保全自己，如果晨曦村消失，剩下的也不過早死晚死的區別。
地球。
一個嶄新的全息網遊出現，讓世界沸騰，而單一的玩家性別選擇又讓這個遊戲的話題直接超出遊戲本身。
就在網上有人大罵這是性別對立時，玩家反而不在意這些，她們要備戰新版本了。
飯桌上。
李莘主動道：“青青村長說，讓我去外麵修電站？”
穆可可：“這不是好事？”
李莘：“怎麽可能？我還要找白神啊！”
穆可可放下筷子，忍不住問道：“你所謂的找白神就是瘋狂掀人家的沼氣池怪不得村長要把你帶走。”
李莘：“胡說，明明是看我技術水平高超！”
“拉倒吧，你能不能別天天往這種正常人不去的地方鑽了。”
“不行！如果不是有鬼，為什麽要攔我，我不是玩家嗎？不是這個遊戲的上帝嗎？憑什麽不讓我翻，一定是有鬼，白神肯定被關起來了。”
穆可可：“………”
“幹嘛不說話？”
“我在想，你到底是怎麽考上水木大學的。”
“吃飯好好的，怎麽還罵人！”
李莘以為，這不過是一次很簡單的任務，即使黑暗中蜘蛛橫行又如何，玩家還不是一趟趟的把蜘蛛軌跡探出來，更是找到不少反殺的方法。
但孟青青要跟上這隻施工隊時，她才意識到情況的不對勁。
但是所有玩家都沒攔住孟青青，即使她們拚了命發誓用命也會堆出這條鐵路，但依舊無法把孟青青攔在村子裏。
鐵路的進度開始有條不紊推進，但李莘卻感覺危險越來越近。
直到有一天。
李莘隱隱感覺蜘蛛們並不是毫無目的在行動的預感被驗證了。
最簡單的一段路，所有人都以為絕不會出事的平原上，她們被伏擊了。
李莘早已忘記最開始是怎麽發生，隻記得群裏有人打她電話“有很多蜘蛛！”到穆可可衝到門口大喊：“快帶村長跑，蜘蛛來了！”到最後隻剩她與孟青青，中間隻隔了很短的距離。
黑暗中，兩人躲在岩石之中，李莘看不清屏幕裏的情景，隻能聽到孟青青輕輕的喘息，李莘手顫|抖著，根本不敢碰鍵盤和鼠標，很害怕，自己做錯了什麽，孟青青就會消失。
她根本無所謂，但孟青青不能消失，晨曦村不能消失，就算這隻是一個遊戲，這也是她這輩子唯一遇到的一個，不會歧視女玩家的遊戲。
天知道，她等了這個遊戲有多久，凜冬來的這麽快，快到她根本還沒準備好失去——
穆可可：“醒醒，莘莘，冷靜，冷靜，不要慌。”
好友的聲音把李莘拉回現實，她努力搖搖頭，讓自己跟著聲音冷靜下來。
穆可可：“孟青青她已經給自己包紮了，你隻要躲過那也蜘蛛，把人帶回村子裏，就好了，莘莘，你可以的。”
李莘聞言，頓時又崩潰了：“我不行可可，我真的很菜，我絕對不行的，你來吧，你來幫我打。”
穆可可：“不，你可以，你已經玩了很久了，你熟悉自己的鍵位，熟悉這個人物，讓我來反而會出事，你一定可以的，隻要你相信自己。”
李莘握住鼠標，弱弱問她：“我，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女玩家也是玩家，隻要是玩家，再菜，也會有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