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去查一下方輝和周慧萍。”席亭舟挺拔的身子佇立於落地窗前,銀邊眼鏡反射出寒光,襯著他凜冽的氣質。

席亭舟清楚世上存在偏心的長輩,例如他父母,隻不過他是被偏愛的那個,而年長他十三歲的姐姐則是受害者,究其緣由,赫然因為他父親重男輕女的觀念。

可方家不同,論性別,方星泉和方聰皆為男孩兒,論相貌,論性格,論能力,方星泉方方麵麵碾壓方聰,若說方輝夫妻什麽也不因為,就是單純偏愛方聰,不喜方星泉,也行。

他倆眼瞎並不代表沒腦子,方星泉是高考狀元,其中可圖利益不知凡幾,方輝夫妻倆不好好加以利用,卻一反常態阻止方星泉念大學,明顯不正常,這倆人貪婪成性,席亭舟自然不信他們僅僅是為省學費。

坐在書桌前,席亭舟照常處理文件,今晚莫名有些無法集中注意力,骨節分明的手取下眼鏡,揉揉眉心,視線落到鍾表上,淩晨一點半。

端起咖啡喝了個空,席亭舟稍稍愣神,拿起杯子下樓。

洗幹淨杯子,席亭舟倒了杯溫水上樓,走到一半,意外在樓梯上遇見方星泉,方星泉柔軟的黑發睡得淩亂翹起,他困倦地揉著眼睛一步一步朝下走,搖搖晃晃的腳步,仿佛隨時要踩空摔下來,席亭舟看得心頭一緊。

席亭舟嘴唇微張,正要開口,卻眼看著方星泉與他擦肩而過,熟練地打開水龍頭,伸頭就打算直接喝。

脖子被一把扣住,短暫的窒息感令方星泉渾身僵硬,身子止不住顫抖。

一道冷冽的聲音鑽入他耳朵裏:“會肚子疼。”

席亭舟感受到手下皮膚細膩溫熱的觸感,讓他手腳發麻,周身汗毛豎起,迅速抽回手,指尖溫度清晰殘留,無意識在睡衣布料上上蹭了蹭。

轉身為方星泉倒了杯溫水,放到手邊,囑咐:“喝了水早點休息。”

席亭舟準備離開,餘光瞥見方星泉木樁子似的僵在原地,心生疑惑,探頭看了看,借著一盞昏黃的暖橘色燈光,仔細觀察到方星泉仿若深陷夢魘,眼睛失去焦距,拳頭攥緊,身子微微顫動。

這下,席亭舟懷疑方星泉並非迷迷糊糊下樓找水喝,而是夢遊。

少年身形單薄,暖光下隱隱綽綽可見薄薄的肌肉線條,比之前胖了點,但遠遠不夠,至少得再喂胖二十斤。

正打量對方,方星泉毫無預兆抬手緊緊抓住席亭舟衣擺,先前的睡袍被方星泉的眼淚弄髒,席亭舟換了身藏藍色睡衣褲,見衣擺被抓皺,心髒倏沉,可別再霍霍他的睡衣了。

席亭舟試圖抽走衣擺,方星泉卻大有給他撕爛也不還他的架勢,席亭舟莫名體會到養孩子的艱辛,端起杯子喂少年喝水,對方先像小動物一般試探了一下溫度,才咕咚咕咚喝起來。

拿起一張紙巾幫小孩兒擦幹嘴角下巴的水漬,席亭舟近距離瞧見少年殷紅水潤的唇,視線竟無法移開。

冷風從窗戶吹入,衣著單薄的方星泉像隻被風吹亂毛發的小狗,皺了皺鼻子,打了個寒噤。

席亭舟側身擋住夜風,任由少年牽著自己衣擺,朝沙發走去,拿起沙發毯抖開裹住方星泉,宛如大號蠶寶寶。

旋即橫抱起人上樓,席亭舟平日堅持鍛煉身體,生活枯燥自律,此時此刻正好派上用場,不費吹灰之力將人運送回客臥**。

於是,次日清晨,方星泉睜眼習慣性動了動,險些滾落下地。

他怎麽被裹住了?

方星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救出包裹。

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方星泉細細打量裹住他的毯子,他貌似在哪兒見過?

撓了撓頭,靈光一閃,樓下沙發上!

一時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幹脆作罷。

“叩叩叩——”

“請進。”方星泉猜測是席亭舟。

席亭舟打開門看清他的模樣,怔了怔,眉梢眼角流露出淺淡的笑意,“早飯做好了,洗漱完下樓。”

方星泉呆呆地歪了歪頭,“哦,好的。”

少年迷迷瞪瞪,頭發炸毛的樣子好笑又可愛,偏偏還一臉無辜地歪頭,像極了奶呼呼的小狗崽,席亭舟手指發癢,想揉揉他腦袋。

方星泉赤腳踩地上,飛速往浴室去,席亭舟不自覺皺眉,“鞋穿上。”

“好。”方星泉又乖乖跑回來急匆匆穿上拖鞋。

“慢慢來,別著急。”席亭舟見他風風火火,感慨年輕人精力充沛的同時開口叮囑。

方星泉已經在刷牙,含含糊糊地應聲:“嗯!”

席亭舟神情不由放鬆,轉身下樓進入廚房,一邊慢條斯理地做著早餐,一邊聽電腦那頭一桌子人吵得死去活來。

對麵持續爭吵七八分鍾,席亭舟早餐差不多準備妥當,耳朵裏傳來輕微的開門聲,方星泉腳步輕快迅速下樓。

“慢點,別摔了。”席亭舟抬眸睨他一眼,小孩兒果然不好帶。

“下次一定。”方星泉仗著席亭舟不上網衝浪,笑吟吟地保證。

電腦裏的爭吵聲驟然停住,傳來嘰裏咕嚕,語速極快的英語,法語等多國語言,共同點是語氣尤為驚訝激動。

走進廚房幫忙端盤子的方星泉怔忡,側頭詢問席亭舟:“席叔叔,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沒有,端出去吃吧。”席亭舟說著走近電腦,波瀾不驚扔下兩顆重磅炸-彈,“嗯,是老板娘,方案重做。”

電腦裏一群人竟不知該先震驚哪一條消息,他們尚未來得及給出反應,席亭舟便冷酷地關掉電腦,端上咖啡施施然走向餐桌。

方星泉麵頰滾燙,沐浴在晨輝中,纖長濃密的睫毛染成金色,蝴蝶振翅般撲閃不停,泄露他不平靜的心緒。

“吃得習慣嗎?”席亭舟詢問。

方星泉聞言回神,慌忙抬頭回答,“習慣。”

席亭舟注視著他,眼神頗為無奈,“你至少先吃一口再作評價。”

低頭瞧見一盤綠油油的蔬菜沙拉,血色蔓延直脖子,方星泉的叉子在「草堆」裏戳了半天,愣是一口沒吃。

“我口味比較清淡,吃不習慣我待會兒帶你出去吃。”席亭舟察覺他的窘迫,體貼開口。

方星泉早已不是三年前的少爺,別說「啃草」,有得吃就不錯了,何況這草還不便宜。

“挺好的。”方星泉連吃好幾口蔬菜沙拉。

席亭舟把牛奶遞到他手邊,“別噎著,慢點吃。”

雞蛋,蔬菜沙拉,牛奶,三明治,早餐營養衛生又健康,但方星泉發自內心想念昨晚路邊的炸雞和肥宅快樂水。

早餐結束,席亭舟叫方星泉收拾好東西,他們今晚不回這邊。

九點鍾,祝理準時到門口接人,電梯門打開,他遠遠望見自家一如既往霸氣側漏的老板,大夏天估計就他老板堅持襯衣馬甲西裝外套,不怕捂出痱子。

直到瞥見緊隨老板其後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祝理周身懶散退去幾分,支起身子探頭探腦。

深藍色T恤略為寬鬆,風吹過隱約可見一截窄腰,這顏色把少年原本就白的皮膚,襯得白到放光,黑色運動褲短了一截,與白色板鞋間差出一段距離,硬生生變成八分褲,好在少年的腳脖子細瘦凸出,漂亮得惹眼,愣是穿出一股新潮感。

不過,最為惹眼的當屬少年的麵容,站在玉質金相的席亭舟身旁也不會淪為陪襯,反而莫名般配。

“方先生好久不見,什麽時候到的也不告訴我一聲。”祝理熱情和方星泉揮手打招呼。

方星泉揚起唇角,乖巧回應,“祝哥早上好,昨晚剛到。”

席亭舟冷冷掃祝理一眼,對方星泉說:“不用理會他。”

祝理握緊方向盤,告訴自己現在是上班時間,不能毆打老板。

路上祝理聽說方星泉榮獲高考狀元,驚得張口結舌,狂吹彩虹屁,然後被席亭舟勒令閉嘴。

方星泉覺著席亭舟和祝理相處挺有意思,好奇問道:“席叔叔,您和祝哥是高中同學嗎?”

席亭舟搖頭,“大學同學。”

祝理插嘴,“大學同學兼室友,寢室還有倆室友,一個叫林述,你最好離他遠點,那家夥渣得很,想給每個男孩兒一個家。”

方星泉恍然大悟,席亭舟上次谘詢的朋友恐怕是這位吧,難怪每天不歇業。

“另一個叫梅玉龍,千萬別叫他大名,他比煙花爆竹還易燃易爆炸,你喜歡逛街做美甲嗎?”祝理吞咽唾沫,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連同旁邊的席亭舟也渾身一僵,方星泉疑惑,“我不愛逛街做美甲。”

車內另外兩人齊齊舒了口氣,方星泉滿頭霧水,祝理很快為他解答:“這位姐,咳,他的確是男人,但他喜歡自稱姐,一個人逛廢我們三個人的腿,左右手全是他買的東西,我們辛辛苦苦當苦力,最後還被他罵沒用,絕對不找我們這麽弱的一。”

祝理說得聲淚俱下,方星泉詫異的同時忍俊不禁,斜眼偷瞄席亭舟,被當事人逮了個正著,他也不避諱,打趣道:“席叔叔很弱嗎?”

席亭舟眸色漸深,反問他:“我弱不弱,你不是最清楚嗎?”

“轟隆——”方星泉腦中炸開一朵蘑菇雲,滿臉通紅,他怎麽忘了這茬!?

見小孩兒的臉漫上血色,清透明亮的眼睛異常水潤,腦袋越埋越低,像條害羞的小狗,隻留下毛茸茸的頭頂,叫人蠢蠢欲動,恨不得抱進懷裏好好呼嚕頭毛。

他總算明白方星泉為什麽喜歡挑-逗自己,逗人原來這麽有趣。

坐在駕駛座的祝理曬幹了沉默,達成全世界隻有我受傷害的成就。

作者有話說:

席亭舟:奇怪的開關被打開了( ⊙ o ⊙ );

祝理: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