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你再求求我。”駱騁洋胸口彌漫開疼惜的情緒, 方星泉那樣白,那樣嫩的皮膚怎麽可能受得了粗糙的繩子。

意料之中的請求沒有響起,方星泉忍得眼眸泛起水汽, 眼眶通紅,仍堅持一言不發。

刹那間,駱騁洋好似又看見了記憶中倔強堅強的少年,即使手指纏滿繃帶, 依然堅持每天練琴,即使高燒不退,依然堅持參加考試, 即使他們隊分數落後別人,依然堅持帶他們逆風翻盤。

“你啊, 還是那麽倔,偶爾低下頭能怎麽樣呢?”駱騁洋無奈地走到方星泉身後, 替他鬆開繩子。

“那就不是我了。”方星泉難得回應了他。

駱騁洋鬆綁的手僵住, 臉上浮現一個苦笑。

是啊,那就不是方星泉, 不是他摯愛的少年了。

透過昏黃的燈光,方星泉看清駱騁洋現今的模樣。

頭發過長, 衣服簡陋,如此暗的光線下,也能瞧見炸起的線頭, 駱騁洋形容消瘦, 眼下烏青, 皮膚粗糙, 養尊處優的手指變得粗糲, 指甲裏殘留著未清洗幹淨的黑泥。

這副模樣大概是爹媽經過麵前也認不出的程度。

“你吸毒了?”方星泉除此之外想不到別的解釋。

駱騁洋冷冷注視他, “在你心裏,我是那種人?”

方星泉想回答:是。

他的沉默讓駱騁洋電光火石間知道答案,憤怒而痛苦地攥緊拳頭,狠狠砸向地麵,手背流下殷紅的鮮血,“都是你害的!”

“你和席亭舟聯合起來害的!我家沒了,我媽偷了家裏值錢的東西跟情夫跑了,還是我親手放走的!我爸進去了,要債的成天追著我打,我現在就像過街老鼠一樣,你滿意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駱騁洋目眥盡裂,發瘋似地撲上來,掐住方星泉脖子,“我為什麽會喜歡你?你好惡毒,你讓我失去了一切!你還給我,還給我!”

方星泉整張臉因為缺氧漲紅發紫,恍惚下一秒就會窒息身亡。

然而,在方星泉即將堅持不住之際,駱騁洋忽然鬆開了他,狀似瘋癲的笑起來:“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等你被我玩爛了,我看誰還要你,小煊,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我,你看,我就不嫌棄你被席亭舟碰過。”

“沒關係,我會讓你忘記他,從內到外隻屬於我。”

駱騁洋搖搖晃晃地站直身子,架起手機,對準方星泉的位置點擊錄製視頻。

方星泉蜷縮成一團,摸著自己脖子艱難喘息。

駱騁洋很滿意他半死不活的狀態,既能掙紮,又在他控製範圍內,到時候方星泉漂亮的眼睛一定會充滿絕望,溢出淚水,光是想想他就熱血沸騰。

剛從超市買回的東西,裝在大袋子裏,駱騁洋拿出一瓶啤酒,牙齒咬掉瓶蓋,咕咚咚灌下酒水,眼睛冒著火星走向躺倒的方星泉,一把抓起方星泉頭發,舉起酒瓶。

啤酒嘩啦啦淋了方星泉一臉,沾濕他的黑發,他的睫毛。

少年渾身狼狽,竟生出另一種極致的美感。

駱騁洋雙目腥紅,欲望迅速膨脹,如同毒癮發作的癮君子,癡迷地注視方星泉,喉結滾動,貪婪地靠近,企圖舔舐幹淨不斷滾落的酒液。

“啊!!”

眼睛猝不及防被狠狠擊中,駱騁洋痛捂住雙眼倒在地上哀嚎,身體觸電般**,撞倒架著的手機,屏幕瞬間黑屏,似乎是摔壞了。

方星泉一把抹掉臉上的酒水,眼神陰鷙可怕,絲毫沒有方才的柔軟,他拿起一瓶全新的啤酒,三兩步走到駱騁洋麵前,狠狠砸下去,動作流暢不帶片刻猶豫。

伴隨「砰」一聲巨響。

玻璃碎片混合著酒液迸濺,散落遍地,一小片碎渣擦過方星泉臉頰,劃出一道血痕,鮮血在他白皙的臉上格外顯眼,為他平添幾分狠厲。

“啊啊啊——”

駱騁洋尚未從上一刻眼睛帶來的痛楚中緩過勁兒,腦袋就突然被開瓢,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當即頭暈目眩,嘴唇慘白,哀鳴聲聲。

方星泉並沒有就此放過他,以牙還牙般抓住駱騁洋的頭發,提起他的腦袋,用力砸向地麵。

“啊啊!!”

“小煊,放過我……”

“放過我……”

“好痛,真的好痛……”

血水混雜著酒液,糊了駱騁洋滿臉,這會兒已經徹底分辨不清究竟頭上的傷嚴重,還是額頭上的傷更嚴重,他被方星泉砸得腦漿都快攪勻了,又痛又暈,還想吐。

眼瞧求饒無用,駱騁洋開始罵罵咧咧,“紀煊,你個婊子!”

“都怪你勾引我!”

“你不過是個有錢就能睡的婊子,和我裝什麽清純!席亭舟那個性無能滿足不了你……”

“唔唔唔!!”

駱騁洋罵到一半,啤酒瓶陡然被方星泉強行塞進他嘴裏,險些令他窒息身亡。

嘴角撕裂的疼痛使他涕泗橫流,哪怕想求饒也發不出聲音,他終於意識到,方星泉早已不是他心中那抹白月光。

方星泉森寒刺骨的聲音響徹駱騁洋耳畔:“我不想再聽到你編排他半句不好。”

駱騁洋瞳孔緊縮,之前無論他如何罵方星泉,方星泉都無動於衷,可他不過罵了席亭舟半句,方星泉就下了如此狠手。

嫉妒在胸口洶湧蔓延,他想找方星泉討要說法,想質問方星泉那個冷麵閻王有什麽可喜歡的,為什麽看不見自己對他的好,對他的愛?

方星泉仿佛從他憤懣的雙目中窺見他的疑惑,俊逸的麵龐倏地綻開一抹笑意,充滿諷刺,直叫人不寒而栗。

駱騁洋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恐懼方星泉,後背爬滿白毛汗,衣衫洇開一團濕冷。

“你說你喜歡我,世上沒有人比你更喜歡我?”

少年輕慢地扯了扯嘴角,拔出堵住他嘴的啤酒瓶,駱騁洋口腔暫時無法閉合,撕裂的痛楚使他滿臉淚水,他不清楚方星泉打算幹嘛,但他隱隱嗅到一股不祥的氣息。

大量血液流失導致駱騁洋全身癱軟,手腳冰涼,他試圖爬起來反擊,可他頭暈眼花,加上最近饑一頓飽一頓,身體幾乎到達極限,若非強撐著,早就昏厥了。

方星泉握住啤酒瓶纖細的瓶頸,倒轉過來裏麵的**流動,泛起細密的泡沫,視線從啤酒瓶移到駱騁洋身上,惋惜地說:“真是浪費這麽大瓶啤酒。”

“你……咳咳……你要幹嘛?”駱騁洋驚恐萬分,朝旁邊爬行。

豈料後背被方星泉一腳踩中,爬倒在地,駱騁洋視線模糊,意識混沌,隱隱聽到一句令他肝膽俱裂的話:“聽說酒瓶能塞進去,我還沒見過。”

是夢吧?

一定是。

小煊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小煊可是純潔高貴的小王子啊。

然而,後腰傳來褲子被拉拽的動靜,駱騁洋瞪大雙目,垂死病中驚坐起。

“啊啊啊!!啊啊——”

“別過來!!”

“別過來!!”

方星泉見他怕成這樣,“噗嗤”一聲笑開了。

駱騁洋呼吸紊亂,瞳孔震顫,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人,他好像從不曾真正認識過方星泉。

眼前的魔鬼,真的是駐紮在他心上多年的白月光嗎?

“說什麽最喜歡,也不過如此。”方星泉斂去笑意,眼中充斥著諷刺。

霎時間,駱騁洋仿佛被人在大庭廣眾下用力扇了一巴掌,再啐上一口唾沫。

“不!不是的!”駱騁洋慌亂地叫喊,他所剩無幾的尊嚴讓他堅決維護自己的感情。

似乎一旦被完全否定,他這個人就將徹底失去存在的意義。

他篤定自己之所以淪落至此,皆是源於他對方星泉的感情,如果他不愛方星泉,他就不會去追求方星泉,方星泉也不會冷血地向席亭舟告狀,害他家破人亡。

他連滾帶爬伸手去抓方星泉的褲腳,猶如一條喪家犬,“小煊,我喜歡你!我愛你!除……除此之外,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你跟我走,和我在一起,我的命都給你!”駱騁洋眼含希冀地仰望冷若冰霜的少年。

眼前的方星泉好似一尊目空一切,冷漠旁觀的神像。

駱騁洋神情恍惚地望著方星泉,拽住少年褲腳的手緩緩鬆開,神是不容褻瀆的。

“好啊。”方星泉勾起唇角,翻出購物中的一盒煙和打火機,動作熟練地點燃。

他隻吸了一口,散漫隨性,卻叫人移不開眼,駱騁洋呆呆地盯著他,今天的方星泉好不一樣,危險而**。

白皙細長的手舉起煙,煙頭火星燃燒。

“我現在點把火,咱們一起上路,你不是最喜歡我嗎,和我殉情你應該很高興吧。”

話音落下,方星泉兩根夾著煙的手指微微鬆開,燃著的煙頭掉入一堆廢紙中。

畫麵好似使用了慢鏡頭,駱騁洋眼瞧著煙頭在空中打轉,驟然忘記呼吸,本能地爬過去,在火星逐漸點燃廢紙時,迫不及待地拿手捏滅煙頭,指腹根本察覺不到疼痛,待火焰熄滅,確定安全,長長舒一口氣,手指方才遲鈍地傳來灼痛感。

身後一聲嗤笑令駱騁洋被凍住般渾身僵直麻木。

“駱騁洋,這就是你的喜歡,果然跟你本人一樣廉價。”

心髒好像被人掏空一塊,駱騁洋試圖反駁,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巨大的精神打擊使他瀕臨崩潰,惶恐地抱住腦袋蜷縮成一團,“不……不是的!”

方星泉走近,蹲在他麵前,“相機呢?”

駱騁洋呆愣半分鍾,慢吞吞抬起頭,“我砸了,我砸了哈哈哈!”

麵無表情的方星泉氣壓驟降,眼神跟冰錐子似的,指甲掐進肉裏,理智告訴他,不可以,不可以,為了人渣搭上席叔叔不值得。

抬眸看向駱騁洋,雙目仿佛淬了毒,“你該慶幸是現在。”

他懊惱地注視著滿臉血的駱騁洋,“你為什麽不能晚點對我下手呢?”

駱騁洋沒來由的發冷,如同被人扒幹淨衣服扔進冰窖中,腦中閃過曾經的懷疑,牙齒嘚嘚顫抖,“你……那天湖裏,你是不是故意的?”

“哦。”方星泉稍稍思索,回憶起具體時間,文聖路他和駱騁洋一同掉入湖中。

一瞬不瞬凝視駱騁洋血糊糊的眼睛,方星泉語氣平淡地回答:“當然是。”

駱騁洋似乎聽見自己心髒如同枯朽的老樹,順著紋路一點點裂開。

居然是真的?可是為什麽?

他正要問出口,卻聽方星泉悠悠歎息,語氣可惜:“你怎麽沒死呢?”

“你……”駱騁洋不可置信,他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方星泉為什麽可以對他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方星泉真心實意的希望他去死。

他訥訥地張著嘴,眼神空洞,心中最後一塊遮蔽所徹底坍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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