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在當今這個逐漸趨於瘋狂的娛樂圈裏, 私生粉並不是一個罕見的存在。

即便是像雲彌這種從未露過臉,隻是偶爾發布的視頻裏會涉及周邊環境建築的情況,都險些引來了跟蹤蹲點的奇怪生物。

像路寒山那樣時刻被璀璨燈光凝聚的人, 私生情況隻會多不會少。

動作一下子頓在了那條發帖人的回複上, 雲彌的眼神在片刻間有些朦朧。

有人回複:[那是誰?沒有聽說過哦。]

這個帖子發表的時間是兩年前,路寒山才剛出道沒多久。

雲彌並不清楚路寒山的星路曆程, 究竟是一帆風順暢通無阻, 還是地獄開局後的逆風翻盤。

她短暫地挪開眼,再一次將視線投向了遙遠的天幕。

瀕臨年關,黑夜極具壓迫性地將整個世界覆蓋。除去閃爍不斷的人造光亮, 那兒漆黑一片,沉冗且無力。

雲彌突如其來的感覺到, 自己對路寒山一點也不了解。他的過去正如此刻的天幕, 濃濃的一片黑,留給她的隻有神秘。

思緒被迫從天邊抽離, 重新望向了屏幕。她繼續下劃, 看到了發帖人放出的一張張照片。

大部分都虛焦且模糊, 但從照片的角度來看,的確是躲在某個地方偷拍無疑。

並且, 雲彌在其中一張照片上,看到了一部分男人的背影。

毫無衣物的遮擋,肌肉線條分明的背部, 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圖案赫然在目。

照片的焦點剛好聚集在那裏, 使得LOGO的線條圖案都清晰無比。

單獨截下來, 也足以能夠一筆一劃地臨摹描繪。

一個沉澱在時間深處的帖子, 卻似乎瞬間將困擾雲彌的問題答案全盤托出。

她驀地將手機放下, 轉身走回了工作台前。坐下以後, 視線有些無助地在空**的室內四處打轉,始終找不到一個焦點。

腦海裏浮現出了那個不確定的答案,她遲遲不願往深處仔細地想。

端起一杯早已涼透的茶,雲彌飛快喝下。當冰涼的茶水一點點流淌入胸膛,她終於收獲了冷靜。

雙手撐著下巴,她看著仍停留在手機屏幕上的那個帖子的種種。

如果事實如此,那麽是自己錯怪了路寒山。

真的是這樣嗎?

……

眼下自己沒有可以求助的第二個人,雲彌還是給哥哥發了信息,大致地說明了論壇的情況。

可雲弘似乎正忙著,她遲遲沒有等到他的回信。

今天依舊是個嘈雜淩亂,難以入睡的夜晚。雲彌裹著被子凝視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到了後半夜窗外似乎又飄起了雪花。淅淅瀝瀝地敲打在玻璃上,發出的聲音細小卻難以忽略。

雲彌找不到導致自己失眠的原因。

她想,或許是互聯網上自己還背負著抄襲的罵名,又或者是一不小心窺探到了路寒山的過往。

再也許,是因為她意識到了自己對他的錯怪。

……

雲彌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翻來覆去究竟到了幾點才昏沉地睡去。

早上醒來時,額角“突突”地疼了不停。她麵露痛苦的撐坐起身,看著已經不算早的時間。

今天這狀態,看上去還是不能工作。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雲弘淩晨六點發來的回信。

他說爸媽那邊快要瞞不住了,自己沒辦法隻好先回一趟蘇城。

計劃被打亂,雲彌呆愣在**思考了一會,最終還是選擇給設計部部長孫奕瞳發了封請假郵件。

誰知對方的回信卻說,不批準假期。

孫奕瞳:[雲小姐,很抱歉地告訴你。礙於即將到來的時裝周籌備,以及你昨天下午已經占用了半天假期。品牌工作進度加急,我不得不駁回你的請假申請。]

……

想起了這位部長的嚴厲,以及對待下屬那各種雷厲風行的手段。沒有辦法,雲彌隻好像以往那般梳妝打扮後,叫車前往C牌。

隻不過今天,她在眼下抹了厚厚的遮瑕。鏡中的自己,麵色是前所未有的慘白。

早高峰的京城向來是忙碌外加擁堵,因為昨晚一場毫無預兆的降雪,更是給它在低空增添了不少車尾紅燈與喇叭聲。

近乎於停滯的路途裏,雲彌頭靠著車窗,企圖借著那上方的冰涼來讓自己清醒一些。刻意的熏香,以及因堵車而時不時產生的頓挫,都使得反胃感隱隱浮升而起。

好不容易到了C牌樓下,時間早已經超過了上班的點。雲彌先是被撲麵而來的涼風吹得一個哆嗦,得到了稍許醒神後,她邁步走向了不遠處的參天大樓。

今日京城的天空陰沉一片,高樓的頂端被埋進了朦朧霧氣裏,看不透徹。

踏進公司大門,鋪天蓋下的層頂又仿佛在無形之中給雲彌施加了數不盡的壓力。好不容易得到舒緩的胸口,又頓時被壓上了無形的石頭。

指紋壓上了打卡機,還沒等到機器的電子音播報,雲彌就聽見了一聲來自身後的譏諷。

“雲小姐,你遲到了。”

她甚至不用回頭,便能猜到段梓雙麵上那無聊又幼稚的挑釁。

雲彌深呼吸一口,那股冷徹瞬間堆積於麵上。她轉頭,僅僅是平靜地看著不遠處的人。

在被她的目光觸及的那一瞬間,段梓雙麵上擦過了絲驚嚇。

“多謝提醒。”雲彌淡淡地說道,接著便側身擦過對方,徑直往辦公室方向走去,沒有過多停留。

太陽穴的位置又開始了隱隱的刺痛,她晃了晃腦袋,最終走去茶水間給自己煮了杯咖啡。

雲彌很少喝咖啡,並不算喜歡這種濃鬱的苦與醇香混雜。隻是眼下沒有辦法,茶似乎解救不了她的混沌狀態。

清醒了,卻依然有些恍惚。雲彌看著郵箱裏莫名都堆積到今天的文件,心中莫名地閃過了惱火。

約莫十點過後,辦公室的內線電話響了。她接起一聽,是孫奕瞳邀請她過去進行秋冬時裝周的工作協談。

雲彌整理好相關資料,起身便朝外走去。走廊玻璃外的天依舊無比陰沉,可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道亮閃,帶動了眼前眩暈險些讓她沒能站穩。

腳步頓了頓,她單手扶著旁邊的綠植花瓶,試圖將那股昏天黑地驅趕。隻是頭重腳輕的感覺過於強烈,雲彌身形晃了晃,最終無力地宣告失敗。

她控製不住地向後倒去,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生硬跌倒。

摔進了一個寬闊有力的胸膛,雲彌微微睜開眼,眼簾裏有著火樹銀花般的碎礫在閃爍,可鼻尖飄**而來的味道已然喚起了記憶中的某個懷抱。

“雲彌,雲彌?”將她擁入懷中的男人,好像在叫她。

路寒山的手徑直穿過了雲彌的手臂,使她能夠更好地靠在他身上。同時,另一隻手覆蓋上了她的額頭。

體溫差帶來的冰涼,更是驅趕昏沉的催化劑。

兩人的動作有些親昵,旁若無人地享受著溫存。

稍許停頓了一會,她仿佛享受著這般緊貼。待到意識清晰,一切都恢複到了正常,雲彌這才意識到了眼下情況的嚴重。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像是弧長了些的條件反射,她終究還是從路寒山的身旁遠離。

男人剛才溫柔撫摸她額頭的那隻手,因為這突兀的動作,而依舊懸在半空。

好在,此刻設計部的走廊上空無一人。

有些詫異於路寒山居然一點也不怕被人看見,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

雲彌收回眼,沒有繼續在男人的麵上停留。

可礙於昨晚產生的一係列複雜情緒,以及內心深處對剛才那個懷抱的留戀,她躊躇了番,最終還是麵朝著他,輕言道。

“謝謝。”

路寒山對這句道謝並不理會,隻是抬腳朝雲彌的方向走近些:“你生病了?”

雲彌沒有回應,稍稍頷首:“我還有事,先走了。”

轉過身,光打照在她的臉上。精心打扮過的妝容遮擋不住此刻的病氣,雲彌更像是一朵被冰雪壓過的玫瑰,稍有凋零之色。

可等待她的,似乎是喧囂過後的鮮豔綻放。

雲彌離開的腳步有些快,像是生怕後方的男人會跟上前似的。

等到達孫奕瞳的辦公室後,她不光看到了那位鐵麵無私,盡職盡責的部長上司,同時還看到了坐在孫奕瞳身旁的段梓雙。

“部長,她來了。”段梓雙有些諂媚地說道。

嚴厲的女人摘下眼鏡,對著雲彌的方向說道:“雲小姐,這是你今天第二次遲到了。”

雲彌無視了段梓雙譏諷的視線,麵上毫無波瀾地走上前:“我身體不舒服,早上有和部長提過。”

孫奕瞳微笑了下:“嗯,你和我說過。但雲小姐,品牌的大事在即,時裝周的一切工作都還沒有完成。我不希望到最後,是設計部的人在拖後腿。”

話鋒瞬間被指向了雲彌,仿佛她生病便注定了品牌的失敗。

停頓的間隙,段梓雙插嘴:“孫部長,今天晨會雲小姐的工作是我接攬的,您看看我完成的。”

她剛說罷,便瞬間接到了孫奕瞳的一發淩厲眼神。

對於這個完全不明白職場藏拙的女孩,雲彌隻是輕微地有些想笑。

重新對上了上司的視線,她表麵微笑:“工作我在家也有完成,剛剛發到了孫部長的郵箱,有什麽建議可以盡管找我說。”

孫奕瞳依然維持著剛才的嚴厲神情:“我對你的設計不滿意,雲小姐。既然你在會議上用真誠打動了高層,那煩請你好好做。”

段梓雙徑直笑出了聲,這一次卻沒有被阻止。

冷眼看著跟前的一幕幕,雲彌開口:“孫部長請說,我洗耳恭聽。”

作為設計師,她願意去接受關於自己作品的一切指點,自然也會根據不同的意見來斟酌著修改作品。

但如果是再明顯不過的針對與挑刺,雲彌絕不會妥協。

孫奕瞳將視線投向屏幕:“你好歹是F國回來的優秀設計師,這點還要我提醒的話那可真夠遜的。”

大致的意思,是我對你的作品不滿意,但我也不告訴你哪裏不滿意,自己看著辦吧。

過了會,孫奕瞳又淡淡地說道:“明天是周五,定方案的死線,麻煩雲小姐今天就把東西修改好,發到我的郵箱——”

她話還沒說完,辦公室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推開。

三個人齊刷刷地轉向門那邊,看到的卻是麵露焦急的C牌首席董事。

孫奕瞳隨即站起身:“黃總?您怎麽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瞬間,她渾身上下的嚴厲**然無存。

黃總走來,視線在雲彌麵上稍稍停頓了番,然後將孫奕瞳喊到一旁,神秘地說著什麽東西。

趁著這個空**,段梓雙十分囂張地轉向雲彌:“孫部長可是出了名的嚴厲,提前對雲小姐說一聲辛苦了。祝你能順利在今晚十二點下班~”

對於這幼稚無比的挑釁,雲彌隻是淡漠地看著她。

和她爭吵隻會讓自己顯得掉價。

可此時,雲彌不得不為接憧而來的繁忙工作捏了把汗。

按照現在的狀態,她覺得起碼是五杯咖啡才能解決的事。

黃總與孫奕瞳終於將事情商量完,女人走回來時,剛才麵上的嚴厲與無可商榷早已煙消雲散。

“是我沒考慮周到,雲小姐下午回家休息吧。”有上司在,孫奕瞳顯得格外溫柔。“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工作正好段小姐接手了,那就讓她來完成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扭轉了局麵。

雲彌隻是眼底稍稍閃過了絲異樣,可段梓雙卻是直接變了臉色。

點頭向董事與直屬上司表達了謝意,雲彌在臨走前不忘向身旁已然目光呆滯的女孩點頭。

“辛苦了,段小姐。”

回到辦公室時,煮好的咖啡早已涼透,雲彌的東西也基本保持了原封不動。她快速整理好便走向了電梯,隻是在選擇樓層時,停頓了番,最終按下了地下一層。

剛才昏沉時遇見了路寒山,又摔倒在了他懷裏。場麵過於夢幻,也讓雲彌懷疑過真實性。

此時,她忍不住想。

當自己走出電梯的時候,會看到路寒山嗎?

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她看到了昨天淩晨男人發給她的信息。

仿佛對他的放置已經成了雲彌的習慣,不論是**還是微信裏。她突兀地將他置之不理,可他卻沒有任何一句怨言。

電梯在緩慢下降,雲彌在思考過後終於有了動作。

她飛速打下了一行字,主動將消息發出。

[你在嗎?]

被日期隔開的兩條消息,看似時空中的交錯。

路寒山的回信來得很快:[我在。]

這一段對話稍稍顯得有那麽些無厘頭,卻讓雲彌的嘴角稍稍勾起了些。

恰好此時,電梯行進到了它的終點。

門一打開,那輛再熟悉不過的邁巴赫儼然就在雲彌眼前。

隻不過波折過後,司機變成了那個總是沉浸於暗影之中的冷峻男人。

看見路寒山搖下了副駕駛的車窗,雲彌卻突然想要使壞,她依舊走到了後座,拉開車門坐進其中。

“多謝路司機。”關上門的那刻,她說道。

語氣是這段時間裏難得的輕快,可同樣的,身陷熟悉的場合後,那股困倦與疲憊也一道席卷而來。

打了個無聲的哈欠,又揉了揉逐漸酸澀的眼。

雲彌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疲憊狀態,放下手後轉眼看向了窗外。

卻發現車久久都沒有朝前行駛。

轉頭,她對上了來自後視鏡裏路寒山的視線。

內心不由得一下顫動,雲彌在短暫的呆愣後挪開眼,開口:“我都開始懷疑,路先生同樣也是C牌的員工。”

說罷,她聽見一聲來自前排的歎息。

視線逐漸因為困意而模糊,雲彌見他沒有回答,幹脆接著問:“是你找的黃總嗎?”

路寒山壓低了聲音,低沉又磁性,像極了那些歌聲裏的聲線。

他說:“還好我今天來了,不然你真的會累出病。”

有些答非所問,可又將一切都回答到了點上。

感覺到車開始朝前行駛,雲彌習慣性地看向車窗外。

“我自己可以解決,再累也都是我的工作。”

路寒山單手捏著方向盤,將空調的風力調整至剛剛好。

“但我會在乎。”他悄悄然地,給出了這樣的回應。

低沉的嗓音包含著不明所以的情緒,這句話聽起來是那樣的溫柔似水。

路寒山的這一行為,似乎有些超過了他們曾經,亦或是雲彌單方麵給炮友關係製定的那條邊界。

內心的抗拒都在此刻掙脫了束縛,她開口,有些賭氣:“你在乎又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話音剛剛落下,瞬間一股慣性帶來的力道讓雲彌身形晃了晃。

她喉嚨間發出了輕輕的嗔聲。

還沒來得及坐穩,雲彌聽見了男人再度開口的言語。

隻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裏夾帶上了一絲隱忍。

“雲彌,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這句話徑直衝破了限製,毫無防備地朝著雲彌的內心深處席卷而去。

她不由得啞了聲,呆呆地看著前方的某一處。

生氣?

最開始她的確很生氣,但目標對象卻從來都不是路寒山。

或許有過怒火的波及,可她向來愛憎分明。會選擇不想見他,更多的情緒也隻是心煩意亂,他剛好是引起混亂的那個源頭而已。

但這一切都隻是自己的認知,雲彌不確定她的表現是否產生了誤傷。

現在,從路寒山的神情反應來看,想必是存在的。

可那又有什麽辦法,雲彌的字典裏從來都沒有“道歉”這個概念。

她向來高揚著下巴,追尋著自己的目標。盡管不會目中無人,可她不喜歡向別人低頭。

頓了頓,雲彌坐正以後:“沒有,我沒有生氣。”

這是她能夠給出的最大讓步。

車廂裏,又一次陷入了僵硬與尷尬。

隻是這次,率先低頭的卻是路寒山。

他從副駕駛上拿過早已準備好的西裝外套,輕輕朝著後座遞來。

“那就聽話,先休息一會。”

作者有話說:

路寒山:不管幹了什麽,老婆的事情我第一個滑軌。

評論20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