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失效的媚藥

6 失效的媚藥

馬車在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麵前停下,黑牆碧瓦,沒有牌匾,門前的青石板台階上長著綠色的青苔,清寒幽寂。推開那厚重的門,馥鬱的香氣襲來,深的淺的,紅的粉的,滿園子的山茶花,落紅滿地,踩上去無半點聲息。

穿過前院,巨大的假山後水汽氤氳,一縷細流從假山上緩緩流下,注入池中。熱氣渺渺,赫然是一處溫泉。池水邊十來個姿容豔絕的少女在嬉戲,她們或坐或臥,或是把那玉足伸入池中,晃蕩著,帶起串串水花。秋末的天氣已是寒冷,她們卻仍身著細紗,那玲瓏的身段在五彩的輕紗下若隱若現。供仙女們洗浴的瑤池也不過如此吧?

那些女子們嬌笑著招呼“爺回來了。”眼睛卻都盯向了被楚蘭若身邊小娃娃身上。這個娃娃七八歲光景,頸上是一串玫瑰七寶瓔珞,那隻被楚蘭若牽著的小手上赫然是紫金碧璽鐲子,歪歪地梳了兩個包包頭,幾縷小絨發俏皮地滑落,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處打量。見眾人看她,也不怕生,歪著頭,衝她們甜甜地笑。

一陣清脆“叮當”聲,一個紅衣女子從花叢後轉出,雲鬢隨意挽起,頭發還帶著明顯的濕意,鎖骨上沾著幾朵花瓣,更襯得那膚若凝脂。她赤著雪白的雙足就這樣一路跑過來,那叮當聲正是用紅繩係在腳腕上的小金鈴。

薔薇目瞪口呆地瞧著她勾住楚蘭若的脖子,又哭又笑地撒嬌:“爺,你可算是回來了。”

少女們的目光又嫉又妒,有人還暗地裏啐了兩口,可那紅衣女子卻作未見:“爺,我不管,你一定要先陪陪花娘。”在這寄園裏,也隻有花娘能夠如此放肆了,不過誰讓她是楚蘭若最寵的人呢?

“爺,這次又是在哪裏樂不思蜀了?花娘妹妹都快成望夫石了。”不遠處傳來一聲輕笑,說話的是一個淡綠衣裳的女子,薄施粉黛,身上也未有什麽華麗的首飾,可就是那種溫婉端莊的氣息使人覺得很是舒服。待她走近了,薔薇更是覺得有一種熟悉的親切。

花娘的手指仍然是勾著楚蘭若的衣袖,嬌笑:“蕊娘姐姐就不想爺?”

蕊娘笑笑不答,似是才看到一旁的薔薇,笑道:“好可愛的孩子,爺,這是誰家的孩子能讓你有這麽大的玩性帶了回來?”

花娘一聽,轉頭看向薔薇:“呀,這小孩真可愛,真想讓人捏一捏。”言罷真的放下楚蘭若跑到薔薇跟前,蹲下身,用那塗著大紅丹蔻指甲的手指捏捏薔薇的小臉。不疼,可薔薇對這個妖媚的女人沒什麽好感,不好別開頭,隻好仰起小臉天真地問:“你們是姐妹嗎?怎麽一個叫花娘,一個叫蕊娘?”

聲音如出穀的黃鶯,說不出的清脆甜軟,話音未落,薔薇便收到了一大串又羨又妒的目光,薔薇不解,隻抬頭疑惑地望楚蘭若。

花娘掩嘴輕笑,蕊娘也笑著道:“這孩子不光長得好,這管聲音更好,我們不是姐妹,卻勝似親姐妹。”

薔薇有些迷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花娘看了看蕊娘,又看了看薔薇,撲哧一聲笑道:“姐姐,你這是誇這孩子還是誇你自己?你瞧瞧,這孩子活脫脫就是姐姐小時候的樣子,若不是姐姐生不出這麽大個女兒來,我還真以為你們是母女呢!”

蕊娘亦是驚呼一聲,掩口笑道:“妹妹這麽一說,倒真有幾分像。這孩子卻是比我小時候漂亮多了,長大了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傾城姿色呢。”

因了蕊娘這句話,其他女子又紛紛向薔薇看來。薔薇卻被蕊娘引走了目光,仔細地抬眼看了看她,才發現兩人眉眼之間確實是有幾分相似之處,更確切地說,蕊娘長得有幾分像她的娘——綠衣。薔薇不由得抬眼看了看楚蘭若。

楚蘭若懶洋洋道:“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也值得你們這麽恭維。花娘,以後薔薇就跟著你,養著玩吧!”

什麽叫做養著玩?她又不是小貓小狗,何況她更願意跟著蕊娘,一抬眼正好看到蕊娘安撫的眼神:“正想撿個便宜女兒呢!不料被妹妹搶了先,薔薇,以後常到我那邊玩。”

寄人籬下,她再不情願也隻好作罷。

跟花娘回院,她的第一句話就是:“薔薇,住在這裏要處處小心,出了什麽事情,我也護不住你。”

薔薇乖乖點頭,更是把花娘當成了披著美女皮的母夜叉一般的人物,幾天下來,花娘卻是待她極好的,竟真是把她當成女兒一般地養了,吃穿用度樣樣不缺。她也就慢慢放下了那分拘謹,隻是賣乖討好自然是少不了的。

園子裏除了花娘和蕊娘是楚蘭若的侍妾外,其他女孩子都是寫意樓的人。那是荀陽城中最大的煙花場所,有資質的苗子就被送到小園中訓練。她們平日裏除了學習琴棋書畫,音律歌舞,儀態姿容更是不可缺少,根據每個人的專長,還會請專門的媽媽專門教導,出去之後就是獨當一麵的花魁。

都是年輕的姑娘,恰是愛玩愛鬧的年紀,三五不時地會聚在一起笑鬧一回,園子裏本就沒什麽森嚴的規矩,主人楚蘭若又是那樣一個隨性散漫的性子,連帶著整個園子的氣氛都輕快起來。她年紀小,嘴巴又甜,倒也人見人愛。

所幸那些姑娘們的功課她是不用學的,百無聊賴地坐在花娘的梳妝台上,把玩著花娘的首飾,看到一個極為精致的景泰藍的胭脂盒,薔薇好奇地打開聞了聞,香氣幽微,可那些白色的粉末不像是胭脂,正在疑惑,花娘剛好進來,驚呼:“小薇,那個盒子不能碰。”

薔薇被嚇了一跳,鼻子裏吸進了些許粉末,大大地打了個噴嚏,一時間那些白色的粉末飄了一身。薔薇吸吸鼻子,渾然不知自己闖了禍:“花娘,這個胭脂的香味好特別。”

花娘哭笑不得:“那不是胭脂,是媚藥。”

薔薇愣住了,在園子裏住了幾個月她自然知道媚藥是什麽東西,那些媽媽教導姑娘們媚術時也會用上輕微的媚藥。香氣在房間裏彌漫了開來,花娘暗道不好,跑過去把門窗打開,一麵吩咐小月去準備洗澡水。

闖了禍的薔薇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中媚藥的人是她吧?花娘緊張什麽?薔薇不知道的是這種媚藥叫做“軟香”,吸進這種藥粉的人身上會帶著淡淡的香味,媚藥的影響不大,隻要忍忍就過去了。可就是麻煩在,旁邊的人也會受香味的影響。

薔薇被裏裏外外地洗了好幾遍,奇怪的是身上的香味就是隱隱地不散,她覺得大是有趣,穿好衣服就要往外跑。卻被花娘一把抓住,薔薇一臉得意地大呼小叫:“花娘,你聞聞看,我身上好香呢。”

花娘拎著她,好氣又好笑,那小家夥竟然還在她身上蹭了蹭:“花娘的身上也有香味,好好玩哦!”

花娘又是哭笑不得,她現在身上已經感覺到隱隱的燥熱了,可這個罪魁禍首,她身上的香味要濃得多,就是一點事都沒有。

薔薇道:“好花娘,我都洗完澡了,你就讓我出去玩一會吧!”

“不可以。”花娘毫無商量的把她拎進屋,若是讓這個小祖宗在這個時候亂跑,園子裏非鬧翻天了不可。

薔薇被花娘看著,不能離開房間一步,她鬱悶地發現連小月都遠遠地躲著她。

吃晚飯的時候,小月難得地沒有在旁邊侍候,薔薇看著花娘,關心地問:“花娘,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啊?是不是生病了?”

花娘抬眼看著她,笑著霍霍磨牙:“你說呢?”

薔薇打了個激靈,乖乖地低下頭:“我……下次不敢了。”心底卻在疑惑,這媚藥原來對小孩子是沒效果的啊。

楚蘭若一進花娘的房門便聞到了那隱約的香味,那雙幽深魅人的鳳目裏含著隱隱笑意:“聽說你這裏下了門禁,旁人不許擅自進來?”

花娘指著在那邊的書桌上尚自睡得流口水的薔薇,嬌笑:“喏,還不是那個小祖宗惹的禍,她倒好,什麽事也沒有。”

薔薇似有所覺,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爬起來,一邊的臉上竟然還印著個字,看來是寫字寫到一半,墨跡未幹她便睡倒在上麵了。花娘倒是什麽抱怨的話也說不出了,“咯咯”笑道:“小薇,回房去睡吧!別忘了讓你月姐姐幫你打點水洗臉。”

薔薇半眯著眼睛,點了點頭,顯然是還沒有完全地清醒,剛走出門口不遠,便聽到“咚”的一聲,不用看也知道是睡得迷糊的她撞到了柱子。

花娘忍俊不禁,楚蘭若似笑非笑:“你倒是護著她。”

花娘打趣:“我自然要護著她,今天若不是她歪打正著,爺怎麽會到我這裏來?”

第二天早上醒來,花娘的懲罰便到了:“小薇,一個女孩子,怎麽可以連衣服都不會縫,從今天開始跟小月學刺繡,不學會基本的針法不準出去玩。”

果然跟著楚蘭若的沒一個是好人,一開口就正中她的軟肋。

於是,她乖乖地拿起繡花針,可是等小月一不注意,她的繡布上就亂七八糟地團了一堆線,她好無辜,好無辜地望著小月:“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小月認命地幫她剪開線團,可過一會,那些原本整整齊齊的絲線不知怎麽的又繞到了她身上,薔薇奮力撥開身上蜘蛛網似的線團,舉起雙手,惡人先告狀:“我明明什麽都沒做,它們都欺負我!”

小月欲哭無淚,薔薇認真誠懇的態度卻讓她挑不出毛病來。可結局是薔薇越是認真,場麵就越是慘不忍睹。

兩天之後,小月終於忍無可忍地找花娘哭訴了,再然後薔薇的門禁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了結了小月那邊,新的麻煩又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