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都“十分厲害”了, 那多少得有一些別的獎勵。於是柳弦安又替他鬆了鬆肩頸和脊背,這回的手法就要溫柔體貼許多,梁戍覺得近日來積攢的疲累像是被一並卸除了, 便伸手將人拽到自己懷中:“我也替你按按?”

“好。”柳弦安垂下頭, 伸手指著自己的頸背, “這兒。”

被寢衣裹著的肩膀白皙瘦削,詩中說美人似一枝春雪凍梅花, 果真不假,梁戍不怎麽舍得去碰這如同冰雪捏成的單薄身子,隻不輕不重地替他按揉筋骨, 問:“成日裏吃吃睡睡, 怎麽也沒見你多長些肉?”

“吃得又不多。”柳弦安吸氣, “往左一些。”

梁戍依言照做, 屈起食指,沒幾下就將懷中人按得縮作一團,掙紮著想跑, 梁戍卻不肯鬆開,一手抓著他的手臂,另一手握住他的腳踝:“聽話, 別動。”

別動是不可能的,柳弦安酸得眼淚都要流出來, 寢衣被揉得衣帶鬆垮,梁戍視線順勢從那敞開的領口間滑進去,把淺雪粉櫻賞了個透, 下手也隨之更輕, 將那把細腰摟了,低頭親他的臉頰。

說好的按摩, 就這麽變成了一對小情人的耳鬢廝磨。柳弦安手臂繞過他的肩膀,躺在**笑,兩人鼻尖相互蹭著,彼此膩乎乎地親了一會兒,親吻的間隙裏,柳弦安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又開始側著頭笑,笑得止不住,笑得梁戍也好笑,將人抱緊了問:“在高興什麽?說出來聽聽。”

“也沒什麽。”柳弦安道,“就是覺得這樣很好。”

梁戍用拇指按住他濕潤的下唇,稍微摩挲片刻。他也覺得這樣很好,以往的自己,整個人都被三萬裏的大漠長風裹挾著,金戈鐵馬月照涼州,原以為會孤冷寒涼一生,沒曾想命裏拐彎處,竟還等了這麽一個懶呼呼的睡仙。他笑著捏捏他,又愛憐疼惜地親了親,親得柳弦安又開始躲了,方才消停下來,兩人一並睡下。

隔壁房中的阿寧伸長脖子看了三四回,沒等到公子回來,反而等到了驍王殿下房中燈燭盡熄,便深沉而又憂慮地歎了口氣,唉,不合禮數。

但柳二公子是不會管什麽禮數不禮數的,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睡過這麽軟而舒服的床,於是第二天便理所應當地賴到了中午,最後還是被阿寧用力給推醒的。

“公子!”他說,“太陽曬屁股啦!”

柳弦安被他強行拽了起來,打著嗬欠緩了一會兒,才四下看著問:“王爺已經走了?”

“王爺一大早就走了,現在大家應當都在書房。”阿寧抖開衣服,“伸手。”

柳弦安勉強配合地穿衣,穿好後卻又向後直挺挺一倒,一副巋然不動、懶得洗漱的模樣。阿寧現在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他抱起胳膊站在床邊,道:“王爺說要等公子一起用飯。”

“……”柳弦安果然立刻坐了起來,“在哪裏?”

在前院飯廳。

冬日裏難得有這麽好的太陽,所以梁戍便命人將飯桌擺在了院裏,一口熱氣騰騰的臘排火鍋配著香甜糯米飯,還有夏日裏曬幹的鮮甜菌子。高林喝了口湯,對苦宥道:“謔,這味道夠鮮的,什麽好東西,走時給我也裝一包。”

“就是普通的雜菌。”苦宥道,“西南到處都有賣的,你想要,別說一包,一車也花不了幾個錢。但你別自己去買,我買,否則若碰到奸商,將毒菇也摻進去當好菇賣,怕是要吃得你滿房頂找小人。”

高林猝不及防,差點被湯嗆到。柳弦安替他拍了兩下脊背,道:“我看書中所記,早年有許多巫師都是以毒菇提煉毒素,用來裝神弄鬼坑害百姓,現在還有此類事件嗎?”

“還有,不過大多是發生在一些偏遠村鎮,稍微繁華一些的地方,百姓已經不信這些了。”苦宥道,“官府多年的努力還是有用的,隻是可恨邪教無孔不入,往往是你堵上了一個口子,他們又在另一處開始作祟。”

就比如說所謂的“白福佛母”,先前隻是一尊石頭雕像,現在卻已經有了在人間的托生少女。苦宥繼續說著有關邪教的事給眾人聽,梁戍在鍋裏夾了一根煮到酥爛的排骨,將裏頭的硬骨剔了,軟骨留下,晾涼後方才把碗推到柳弦安眼前:“別光顧著聽故事,吃飯。”

苦宥被這一套行雲流水的關懷手法給震住了,他暫時還沒有適應這種大場麵,隻有高林,以過來人的姿態拍拍他的肩膀,這不算什麽,真的,往後還會有更不值錢的王爺,慢慢你就會習慣。

……

下午的時候,隔壁村子裏那個叫王全的混混被帶回了駐軍城,他是沒什麽硬骨頭的,見到滿城官兵長刀,先嚇得尿了褲子,還沒等審問就主動開口,將有關於白福教的事抖露了個幹淨。他舉起手詛咒發誓:“大人,我可不信這玩意啊,半分都不信!”

苦宥問:“可我怎麽聽說你上躥下跳,發展下線發展得極為勤快?”

王全苦起臉承認:“是,那是因為有錢拿,按人頭結算。”而且酬勞還不低。於是這混混便裝出一幅全心信奉的模樣,看似虔誠,背地裏全是為了生意。

“誰是你的上線?”

“張麻杆,但前陣子已經病死了,在他病得半死不活的時候,我還上門去討過債。”

“討什麽債?”

“我拉了許多人入教,按約好的,他得給我錢啊。不過我還是去晚了,進門發現他已經奄奄一息,話都說不出來,他的家人還吵吵著要報官,我隻好走了。”

王全也並不清楚張麻杆的上線是誰,和邱成一樣,隻能說出渡鴉城與玉石生意,不過卻提供了一條邱成不知道的新線索,這一回信徒參拜聖女的地點,選在一處險峰,叫白頭頂。

柳弦安也聽過這座山,西南數一數二的高山,也是為數不多能有冬日積雪的山頂。太陽照射時整座山包都是剔透晶瑩、流光溢彩,確實適合裝神,但幾乎沒有通路,武林高手登山尚且需要費一番力氣,尋常人想要爬上去,可謂千難萬難。

“還是在這種鬼天氣。”高林道,“哪怕爬累了也不能歇,稍微坐一陣,怕就要被山中那陰冷的冬風吹僵。”

“這才是白福教精準篩選傻子的方式。”梁戍道,“否則將地點定在城中酒樓,是個人都能去湊熱鬧喝一杯,又如何能凸顯出對聖女的狂熱與忠心?包括把定好的時間改來改去,耍得一眾信徒團團轉,依我看恐怕也是同樣的道理,篩走有腦子有脾氣的,留下的那群,才是他們最想要的傀儡。”

“白頭頂就在渡鴉城附近。”柳弦安問,“我們也要去嗎?”

“去。”梁戍道,“我們也去見見那名白福聖女。”

……

渡鴉城要比駐軍城更加靠南,天氣自然也更加暖和。柳弦安連毛皮披風都不用裹了,棉衣也減去一件,坐在馬車裏捧著暖爐,看窗外熱鬧的人群。

臘月裏,年味已經很濃了,與白牆黑瓦的白鶴城不同,這裏的春節要七彩斑斕上許多,還時不時就有攤主扯著嗓子唱上兩句山歌,客棧老板娘也站在門口跟著和,和到一半卻不唱了,笑著在圍裙上擦幹淨手,上前迎客:“幾位爺是要住店?”

“是。”高林丟給她一錠銀子,“我家少爺喜歡安靜,包整家店。”

“喲,那這可沒辦法。”老板娘為難道,“我這店裏差不多已經滿客了,就連上房都要擠一擠才能有。”

高林問:“那別處呢?”

“別的店也一樣,我可不是為了做生意瞎說。”老板娘道,“最近渡鴉城裏人多,客更多。”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高林佯裝不解,“這都快過年了,我們是北方人趕不回去,難不成別的客人也是?”

“誰知道呢,說不好。”老板娘問,“那幾位還住不住啦?我這店可是全城最幹淨,最舒服的。”

“住。”高林笑笑,“剩下的客房,我們都包了。”

眾人都是易容之後才進城的,就連阿寧也給自己捏了一雙耷拉眼,保管連大公子和三小姐見了也認不出來。柳弦安坐在客房中,仔細照了照鏡子,道:“這回的臉還不錯。”

梁戍好笑:“你這話聽著,倒像是山裏的妖精跑出來搶人臉皮,得了個不錯的模樣。”

“妖精要是有王爺這易容術,怕也不必搶了。”柳弦安放下鏡子,“走,我們出去逛逛。”

“餓了還是怎麽著,這麽勤快。”梁戍被他拖得踉蹌,兩人走在街上,此時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隻有零星幾個小攤子還沒來得及收。

“玫瑰酒釀糕吃不吃?”

“吃。”

老板正在顧著灶膛裏的火,見到攤子前又站了兩名客人,趕忙站起來擺擺手,道:“不賣了,不賣了,這已經是最後一鍋。”

梁戍問:“最後一鍋,為何就不賣了?”

“已經被茶樓裏的客人訂了,說蒸好以後他們就下來拿。”

梁戍順著他指的方向,轉身一看,就見茶樓二層的欄杆旁果真坐了一桌人,也正在往這邊瞧。

“算了,我們去吃別的。”柳弦安拉住梁戍的衣袖,往巷子另一頭走。

茶樓上,一名侍女嘴碎道:“看背影還當是多英俊瀟灑的兩位公子,沒曾想轉過來,臉竟如此平平無奇。”

烏蒙雲樂放下手裏的茶杯,她也同樣戴著易容麵具,問:“他們也是來見我的嗎?”

“這個時候來渡鴉城,十有八九。”侍女道,“姑娘若是好奇,我回去查一查名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