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姑嫂閑聊套棉衣

第四十一章姑嫂閑聊套棉衣

到了下午,家裏就收拾的差不多了,隻需要明天喊木匠過來打一些家俱和床榻什麽的,這個家就算是完全的整理好了。

女人們吃完了飯去東院做衣裳,把西院給留給了四個孩子。因為鄒正業身體不好再加上搬家,所以鄒正文特意給孩子們放了幾天假。雖然是放假了,然而四個小兄弟幫著家裏做完了活以後,還是規規矩矩的把案幾從屋裏擺出來放到廊下坐在太陽底下讀書。

黃天明是不知道姐姐家的幾個孩子已經讀書了,看到孩子們背誦三字經,吃驚的問姐夫,“姐夫,這孩子們進學了?”

鄒正業斜躺在床榻上,看著二個侄子和二個兒子自豪地說:“是啊!文堂哥已經收進館了。孩子們學的刻苦……”並沒有向黃天明炫耀陳家和文堂哥搶學生的事。

黃天明看著認真誦讀的兩個外甥,再想到前天上梁時陳家送來的筆墨紙硯,心裏實實在在的為姐姐感到高興。

東院裏,幾個女人跪坐在走廊上,身旁放著幾堆大棉花,麵前攤著一個男式的斜襟直綴裏子。看這衣裳的樣式,像是鄒正業的。

黃麗娘從棉花包裏撕了一小片在手裏攤成薄薄一片,小心的放到裏子上,然後又撕了一片,一層一層的小心壓上去。柳氏和鄒青華也隨著她的動作的一人給一個袖子攤棉花片。美娘抱著小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長輩們幹活。

鄒晨坐台階上,腳邊是一個小爐子,爐子裏燒著一些木炭,正在給鄒正業熬藥,她拿著小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耳朵裏聽著幾位長輩閑聊。

“……咱娘啊,這心眼就是一門心思的死,那心放在大哥身上都收不回來了……”鄒青華感慨道。

黃麗娘和柳氏身為兒媳婦不能說婆婆不是的,尤其是當著小姑姑的麵,更是不願意流露出來對婆婆的不恭敬,所以都沒有接她的話。

鄒青華繼續說:“……昨天去了咱大姨家,去了一看,我差點氣個半死。你們猜怎麽著!她家房子是新蓋的,一水的竹木小樓,兩層的。咱大姨家幾個孫子都上了學堂,個個穿著新衣裳。”

“往常,咱大姨過年來咱們家走親戚時,那說的多可憐啊,說是沒有田吃都吃不飽,孩子們也沒有衣裳穿。都是咱娘可憐她,送給她幾身不穿的衣裳,等到走的時候又是大包小包的送。誰想到?嗬嗬……”

“……咱娘去了就問,我大兒媳婦在哪。咱大姨就說,我不知道啊,我哪知道你兒媳婦在哪,我還問你要我閨女呢……”

鄒青華停頓了一下,看到兩個嫂嫂雖然不接話,然而卻是仔細的傾聽,就接著說道:“……然後就吵起來了,最後咱娘要在咱大姨家上吊,把大姨給逼的沒法子,就把大嫂給叫了出來。咱娘問她銀子在哪,大嫂說沒見銀子。然後又是一通鬧,鬧到最後咱娘衝進咱大嫂出來的那間屋子,看到咱大哥正躺在床上睡大覺呢,這沒心沒肺的人啊……”

“……最後從床底下搜出幾十兩銀子和十貫錢,剩下的再也找不著了!”

“不是說有一百多兩銀子幾十貫大錢嗎?怎麽就剩這麽點?”柳氏拿過一根針認上了線,在頭皮上抹了抹,別到胸前。

“這事啊,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咱娘也這麽問,大哥就說,隻有這麽點,再多就沒有了。然後咱娘把大哥打了幾下,大哥就哭著說屁股疼,咱娘就沒有下得去……”說到這裏,鄒青華突然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顯然是當時的情景極為可笑。

柳氏和黃麗娘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鄙視的神色。姑嫂三個合力把直綴給翻了過來,然後重新給另一麵攤棉花。

“那咱爹呢?”黃麗娘問。

“咱爹?”鄒青華無奈的笑笑,“咱爹啊從進了咱大姨家一言不發,……最後看鬧的實在不像話了,才說了幾句。……咱娘後來就問咱大姨,你蓋房子的錢是哪來的?咱大姨就說是自己兒子掙的。他那幾個兒子,我還不知道,整天東遊西蕩偷雞摸狗的就沒幹過正經事,上哪掙錢去!我呸……”

“那咱娘聽了這話咋說的?”黃麗娘問道。

“還能咋說?兒子和媳婦都不向著她,問咱大姨,大姨就說這竹樓的錢是自己兒子掙的,問大哥,大哥說不知道,問大嫂,大嫂更是一問三不知。唉……”

“那你說,這些年咱大嫂漏走的錢可不少啊?”柳氏就問。

“可不!”鄒青華撇撇嘴,“少說也得上百貫!”

“不會吧!”黃麗娘吃驚了,“哪有這麽多?”

鄒青華憐憫的看了一眼黃麗娘,“我的好三嫂,這世上也就你一個人是傻子。咱家的家底你還不知道?咱娘是拿了二哥和三哥的命去養活大哥啊……”

黃麗娘微垂下眼皮,臉上泛起一層紅暈。

柳氏連忙說:“青華啊,這話我也就是當著你的麵來說,這年年你二哥都說讓二郎和六郎去讀書,可是咱爹咱娘,都說家裏沒錢……哼哼,這家裏是沒錢嗎?”

“那錢都跑大嫂娘家去了!”鄒青華氣憤地說道。

“她怎麽弄走這麽多啊?”黃麗娘奇怪地問。

“這還不簡單,賣糧食唄。咱家年年收的糧食,都是老大和老大家的去主持收的,他收多少那就是多少,多出來的不都是他們的?”柳氏輕蔑地說道,“好年景時,一石是能賣二百多錢,遇到荒年,那一石就是八百石甚至一貫以上。這能賺多少啊?”

正說著話,鄒正達和柳老漢從前院走了過來,拿著一張紙喊鄒晨,“小晨,快過來幫二伯看看,這上麵寫的是啥?”

鄒晨湊過去看了看,又把紙上寫的給二伯念了一遍,奇怪道:“二伯,這是什麽稅啊?”

“天呢,要交支移了?哎呀……”柳氏聽到鄒晨念完紙上的內容緊張的站了起來,不小心針紮到了手。

鄒正達緊鎖眉頭,坐在台階上,歎了口氣:“這是剛剛裏正挨家挨戶發的,說是要交支移稅了……還得加一貫的雜變稅。……”鄒正達垂頭喪氣地說道。

“二伯,啥是支移和雜變稅啊?”鄒晨迷乎了。

“這個支移啊,……”鄒正達有氣無力地解釋,“就是今年的秋糧要由我們自己交到延州城去,路上的開銷由我們自己承擔,官府是不承擔的。雜變稅,指的就是這張紙,挨家挨戶發,一張紙一貫錢……”

“秋糧不是交過了嗎?怎麽還得送到延州?”這延州是在陝西境內好象就是延安吧。河南離陝西要將近二千裏地,若是步行,怕是要得三個月左右呢。而且交到官府還不能少,這一路上人吃馬嚼的恐怕都要超過要交的稅了。

鄒正達唉聲歎氣地道:“怪不得今年秋糧收了沒動靜了,沒有多收雜變稅,原來是準備收支移啊?”

黃麗捂著嘴,眼淚成串的掉落,“天呢,這可怎麽得了?這可怎麽得了?”

鄒青華聽到這個消息,驚呆了當場,“二哥,裏正有沒有說,我們丁莊的事?”

鄒正達思索了一下,道:“裏正話裏的意思,好象今年咱們淮南路都是這樣收的……”

“天呢!……”鄒青華驚呼一聲,後退幾步,不小心踩翻了放針織和剪刀的簸箕,踉蹌了幾下摔倒在地板上。

鄒青華騰的站起來,“不行,我得回家,我得趕緊回去。”

柳氏勸道:“青華,這回去天就要黑了,怕是沒有過路的牛車啊,等明天讓你哥送你回去。”

“二嫂,這沒法子活了,”鄒青華落下淚來,“莊裏若是攤到我家的丁我們一家就剩下老的老小的小,這可怎麽活啊?”

鄒青華嫁的是一個獨子,當初馬氏極其寵愛她,所以為她挑親事時東挑西選,終於挑了這麽一家獨苗苗的就是怕她受委屈。果然她嫁過去了之後,婆婆對她疼愛官人也十分敬重她,再加上她進門一年後便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婆婆簡直就是把她給寵上了天。所以,她和婆婆的感情極好。

柳老漢在一旁焦急地搓著手,等過了一會柳家的小舅兄喘著氣跑過來,說道:“姐夫,你們村子鬧起來了,裏正和村保在村裏正罵人呢。阿爹,咱柳家堡歸柳林集管,也不知道收多少啊?阿爹,咱得趕緊回去啊!”

柳老漢聽到兒子這樣說,急忙說道:“對,對!得趕緊回去。”說完轉了一圈,和柳氏鄒正達說了一聲就拉著小兒子往前院走。

黃天明在西院看到柳家小舅兄行色勿勿的,好奇的過來:“這是怎麽了?怎麽兵荒馬亂的?”

鄒晨跑到三舅身邊,低聲道:“三舅,要交支移和雜變稅了。”

“什麽?”黃天明吃驚的睜大眼睛,“何時的事情,我來的時候沒聽提起啊?”

鄒正達把手裏的紙遞給他:“你看看,這上頭寫的明白清楚,唉……我去追我嶽丈去。”

黃天明一把接過,快速的看了一遍,大驚失色,他把紙往鄒晨懷裏一塞,轉身就往前院跑,一邊跑一邊說,“我現在馬上回家。”

“天明!你到家都後半夜了,你早上再走也不遲啊!”黃麗娘喊道。

“不行,我這一刻也等不了……裏內的人肯定要鬧事,我得去保護咱爹……”黃天明的聲音越來越遠。

鄒晨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家裏的人如此慌張失措,哪怕是父親受傷生死不明,也沒有見到二伯父如此垂頭喪氣,二嬸慌張失神。以前她在電視裏看到的,都是農民喜氣洋洋的去交公糧,臉上洋溢的都是為國家做出貢獻的喜悅,哪裏見到一說要交糧食和賦稅嚇的全家人都驚恐不安的事情。

“天明……”黃麗娘拉著鄒晨的手就往外追,跑到前院看到三弟已經套好了車,正往大門處趕。她快步跑過去,一把抓住韁繩:“三弟,你到家就得後半夜了,就不能明天一早回去嗎?”

黃天明使勁掰開姐姐的手,焦急地說:“姐,這是大事,一刻也耽誤不得,你鄒家莊隻有三莊八村,黃家坪可是一裏五莊,下麵有人口五六千人,要是這些人鬧起來,我怕爹有危險啊,不行!我得回去。”

黃麗娘聽了這話鬆開手,黃天明和姐姐點了下頭,揚手一鞭,轉眼便衝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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