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六爺的心
030 六爺的心
江書麟讚道:“小妹真是玲瓏心思。”
沒人知曉朱武到底是怎麽想的,掛著一對空白聯匾在門前,又不讓人往上寫東西,猜不出來,可空白聯匾就似在等待絕世好對。
江書麒道:“回府前,我們聽人說有一個少年前去拜見朱先生,到了朱宅門前,直接將那對匾額給砸了。未想得朱先生相見,先與朱先生在園中比武,再是鬥對子,頗得朱先生歡欣,已收入門為弟子。”
江書麟道:“第一關比武,據說他與朱先生的武功不相上下。第二關鬥對子,也是應對得絕佳。隻是這第三關,比的是什麽?至今也無人知道。朱先生隻對外言,他已收得一得意門生。”
素妍在憶海裏翻滾心事,道:“朱先生沒有對外道出他的姓名。”
“這少年自稱琅琊,人稱‘琅琊公子’。長甚模樣,無人知曉。”
琅琊,美玉也。
這令素妍憶及曹玉臻來,他也是一個如美玉般的男子。容貌如美玉,心腸毒如蠍,既不愛她,大可當麵拒絕她的情意,娶她,又虐待她,甚至是利用她。真真是天底下最無情、最殘忍的人。
不,曹玉臻並不會武功,不會是琅琊公子。
這個神秘的少年,到底是誰?
素妍沉吟道:“這第三關,他們比試的到底是什麽?”
江書麟道:“許多人也曾如此相問朱先生,他笑而不語,隻說答應琅琊公子不可對外講出比試細節。比的是什麽,無人知曉。但大家猜測,前兩關他與朱先生各有輸贏,但這第三關定是琅琊贏了,而且朱先生是輸得心悅誠服。”
素妍覺得,這事兒還挺有意思。
“聽你們一說,我都想去一試了。”
江書麒微愣,隻片刻,便笑道:“小妹真會說笑,不要說過關是何等艱難,就算朱宅的下人刁難,也夠人應付了。”
素妍隻覺甚是有趣,“試上一試又有何妨。”
夜雨漸小,從傾盆大雨化成了雨滴,聲聲擊落在花園的草木上、涼亭的屋頂上,像一首歡快的夜曲。
“小姐,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得月閣了。”
“白芳,你回去替我取件鬥篷來。今兒來得好興致,我要與哥哥秉燭夜話。”
雖是個小女娃,卻說得豪情滿懷。
江書麒道:“你且回去,明兒一早,爹爹還要考驗我們功課,可不容懈怠。”
素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不知她的父親是如何打算的,難不成五個兒子,個個都人入朝為官不成。其實有上那麽一位、兩位是白身倒也不錯,不用卷入這爾虞我詐的官場之中。“五哥,我想與六哥說說話。”
江書麒取了一隻亭上的燈籠,沿著小徑離去。
涼亭裏,就剩下兄妹二人。
素妍提起桌上盛有涼茶的瓷壺,倒了盞茶,遞到江書麟麵前:“自上次沙梅會以來,六哥似有心事?”
江書麟低垂著腦袋:“你太小,自不會懂。”
“六哥可別拿我當小孩子。我已經長大了,連爹娘都說我懂事了呢。”她傻傻地笑著,前世的江書麟,亦是在這個時候,整日裏打算著的離家出走,想到外麵闖蕩江湖,想看看外麵廣闊的天地,卻硬是被父兄看得牢牢的。“六哥想離家出走?”
江書麟慌張失措,掃視四周,並未見旁人。
她一定是猜對了。“好好兒的,你怎麽就想到離家出走了?”
上一世,江書麟雖有此念,從未成功過,因江書麒武功並不好,就算會幾招三腳貓的招式,還是幼年時期跟老二江書鯤學,江書鯤二十年裏回過皇城幾次,每次待的時間最長兩月,最短半月。
江書麟不語。
素妍恨恨地道:“你不說出實話,我就告訴爹爹去,看你離家出走。哼!”
江書麟生怕她叫嚷出來,起身捂住素妍的嘴:“我的小姑奶奶,小聲些,我告訴你還不成嗎。”
他們是兄妹,是家人,而她不是九歲的小女孩,她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前世今生,加起來她就是近四十歲的人,也曾品嚐到人世間最慘烈的苦痛。無論江書麟的原由是什麽,她都會用心聆聽,用心感受,甚至去理解他、體諒他。
“小時候,我總是聽二嫂講一些江湖中的事,聽二哥說他與二嫂的相識,就覺得右相府這樣小,皇城這樣小,總想有朝一日到外麵去走走看看。我羨慕朱先生,他雖才華橫溢,從不留戀榮華權勢,隻做他自己,一支鐵筆為劍,仗劍江湖,過得恣意灑脫。”
她的六哥,並不想入仕,隻想過自在的生活。
前世的六哥考過兩屆,過了鄉試、會試,卻在會試時名不見經傳。她隱隱記得,有一回江書鴻找江書麟談話,她就在花園假山後,聽見他們發生了爭執,江書鴻的話意好像是說江書麟本比江書麒聰明,為何書麒能中,他卻不能,話語之間頗是責怪江書麟不夠用心。
聽江書麟道破羨慕朱先生的話,讓人拋血沸騰。
素妍自斟了一杯涼茶,許是盛夏之故,放到唇邊還有些許的溫熱,“六哥決定了麽?要去闖蕩江湖?你的武功太差,能保護自己麽?”
“遊曆天下,又不需要太高的武功。也有文人雅士不通武功,也走了很多地方的。”
總之,他就是想到外麵走走、看看,而不是束縛在這小小的天地裏。
“出門在外,也需要銀錢的。趕明兒得了空,我把自己這幾年得的金銀錁子、不打眼的首飾都當了,換些銀子給你。”
江書麟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妹說的是真的?你不反對我,你支持我的選擇?”
“我為甚要反對?因為我也想這麽做,卻介於是女兒身,難以走出皇城麽?”
素妍不會因為自己得不到的,就讓別人也難擁有,何況這是她六哥的心願,靈魂無法得到自由,就讓身子得到自由,這也是不錯的,放飛了身子,也可以漸次放飛了魂靈。
她嘻嘻笑道:“但願六哥不僅能長見識、閱曆,還能在外麵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子。”
江書麟用手鑿點著她的腦門:“臭丫頭,打趣起我了。”
“我說的不對麽?上次宴會,那麽多的名門閨秀、才女佳人,六哥沒瞧上一個?唉,難道不是反對娘親為你安排的這一切麽。吳大小姐是多好的女子,你居然也能把人形容成木頭美人;張三小姐也是皇城出名的才女,你也能說成毫無情趣。這不明擺著,就是想到外麵廣闊的天地間,遇到一個非同尋常的女子,亦或如二嫂那般的。”
“你這個鬼機靈!”江書麟笑罵著。
素妍道:“我不會把我們秘密說出去,六哥隻管放心便是。”
萬一將來,江家依舊避免不了最終的命運。而江書麟因闖蕩江湖,遊曆山河,幸許能避免一難,至少還能給江家留下一條血脈。
所以他要走,素妍不攔,甚至沒有打算告訴第三個人知曉。
“我隻一個要求,六哥決定了離開的日子,可一定要提前告訴我。也好讓我為六哥準備,至少我來幫六哥拖延時間,不讓爹爹、大哥派人追你。”
江書麟第一次發現,以前動不動又哭又鬧的小妹,還有今日這般可愛的一麵,善解人意得令人感動。“我會第一個告訴你。”
“好!”她若有所思地道:“六哥能答應我一件事麽?”
“什麽?”
如果前世的結局在今生依然不能避開,那麽,她希望江家還有哥哥能活下去,“六哥,無論何時都要保護好自己,好好活著,隻要你好便是父母與我最大的心願。”
她想說的是:若是在外聽說江家遭難,不要傻傻地回來,甚至還固執地說什麽義氣衝動話“生是江家兒子,生是江家鬼,不與家人分開”。
但,她說不出口。
江書麟些微辛酸,含笑看著素妍,“你真要去朱宅闖關拜師?”
“為什麽不呢?試試唄!”她頓了一下,道:“六哥可聽過鬼穀子的傳說。”
“鬼穀子?”江書麟不知她突地問起此事有何用意,“就是寫了《鬼穀棋譜》的鬼穀子道長、前朝開國時的棋聖?”
素妍點了點頭,“我家珍藏的珍本《鬼穀棋譜》,據說真正出自鬼穀子之手的隻有一本,其他的棋譜,都是他的弟子抄寫。”
“我聽二哥說過,《鬼穀棋譜》普天之下共有六本,皇宮禦書房一本,我們家一本,左肩王府一本,其他三本無人得知下落。小妹好好兒的問這棋譜做甚?”
素妍站起身,邁著漂亮的百花碎步,雖是個小小的人兒,但她身上的嫻靜、優雅是無法掩飾的,江書麟可以肯定,待再過幾年,他的小妹定會成為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她的美不在容顏,而在她舉止言行中流露的風華。
“前些日子,我在一本爹爹珍藏的《江湖秘聞》裏看到他的故事,說鬼穀子一生酷愛棋藝,最喜歡與天下的棋手對奕。而他最後卻被一個得道高僧布下珍籠棋局而絞盡腦汁,也至竭力而亡。在他死前,他發現了一個極大的秘密,那珍籠棋局,無論如何破局,最終都是必輸的一方。卻能在落子多少而看出一個人的棋藝高低,隻此一局,如若反複習練,便能得升棋藝,實在是一局絕妙的棋局。”
江書麟想了片刻,“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到此事。那本《江湖秘聞》以前聽三哥說過。小妹,不如你回頭尋了來,也讓我瞧瞧,反正我要闖蕩江湖的,看了之後,許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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