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老王誠 不欺我

若是將他們都收留了,京師的流民都會聞風而來,非震動京城不可。

嚴府米缸再大,也怕人多啊。

我嚴成錦也是極有良心的人,多給幾兩銀子,往後的日子,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房管事道:“要不,讓小的帶人把他們驅逐走,府尹大人不管這事兒,還省了咱們嚴府的銀子。”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流民人微言輕,照理說嚴府肯給他們飯吃,已是天大的恩賜,順天府府尹自然不會理會。

不,本就是逃難而來,更怕與官爭鬥,壓根都不敢告。

嚴成錦跳起來便是一巴掌:“嚴府的立足之本忘得一幹二淨,你怎麽睡得著的?誰不知道我嚴家上下,偶爾也是有良心的人!”

不打記不住,不打不當事。

房管事被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抽得五髒俱傷,您剛才還準了人家獻女來著……少爺果然是偶爾才會有良心啊。

嚴成錦自己的手也痛。

但管好了嚴管事,自然就管好了下麵的人,少為非作歹。

至少,一旁何能的站姿都挺直了許多。

房管事想哭,委屈道:“少爺,您寫的家規裏,沒有這一條啊。”

嚴成錦抬手:“嚴府家規第七條,不可在京城尋釁滋事,狗仗人勢!

此規便是教你們像本少爺一樣,偶爾做個有良心的人,你竟然,連這個都參悟不透!”

一旁的何能,連忙將少爺教誨記在心裏,不可尋釁滋事,不可狗仗人勢,偶爾做個有良心的人,心中默念了一百遍……

如今的京城,《包公怒判天下公案》掀起了一股讀書的風潮,也給了許多人賺銀子的機會。

最感謝迎客鬆的,當屬說書先生和茶樓酒樓的掌櫃。

這位迎客鬆先生一直未曾露麵,天下人崇仰更甚,追求者無數,各大茶樓酒樓,隻要編一編這位迎客鬆先生的生平,便賓客滿座。

當然,他們都是憑空捏造,每個茶樓和酒館都有自己的版本。

嚴恪鬆聽了激動啊,恨不得向天下攤牌,老夫就是迎客鬆本鬆啊……

每當這個時候,嚴成錦便會來一句:“棲守本心的人,雖然寂寞一時,卻能守住萬古功名,若凡事都達到了極致,就離衰敗不遠了,爹想墮落嗎?”

嚴恪鬆被自己的想法氣得猛地搖頭,羞愧啊,臉色再次變得堅定起來。

程府,

聽說迎客鬆的書又在坊間流傳起來了。

並且這次竟是和夢樓截然不同的風格,讓程敏政想不到的是,這人竟對公案如此之熟悉。

“哼!”

放下書,程敏政又捏爆了兩個新買的核桃。

如今新派的聲勢愈發壯大,堪稱京城之最,他的詩文並盛派,連個負麵消息都沒有啊,沒臉了啊。

老夫的詩文並盛派創立了這麽久,你們好歹也抽空傳一傳老夫啊!

程敏政氣啊,這叫迎客鬆的混蛋,就是不肯出來跟老夫正麵一戰。

莫不是,怕老夫搶了他的風頭?

“藏頭鼠輩,把風頭借給老夫用一用又如何,真是小氣至極!”說著,新買的核桃,又被捏爆了。

如今文壇三派,聲勢最足的就是新派,甚至壓過了茶派。

這全是因為迎客鬆的書閱讀門檻不高,《夢樓》和《包公怒斷天下公案》,不僅讀書人能讀懂,大多的普通百姓也能讀,讀不懂還有說書先生。

所以,新派各種各樣的人都有。

而茶派和詩文並盛派的門檻就比較高了,能理解詩賦之意的,都是讀書人,自然不如新派那樣龐大。

一家茶樓裏,賓客滿座,說書先生正在口吐芬芳:

“是夜,窗外如新墨一般黑,巧婦黃氏吹燈上床,卻在床前被一物絆住,那物似人手臂,可黃氏心知,其夫已於半年前,征了宣府兵役……”

京城的酒館客棧茶樓,每當說書先生,繪聲繪色地講包公怒斷天下公案時,聽客們覺得恐怖又刺激,那種**的感覺難以言語。

興奮……又莫名的激動!

如今都等著說書先生講新篇,已有人堵在老王書坊。

幸虧,弘治朝民風淳樸,否則,老王早就讓這些人揍死了。

……

嚴府,

聽王不歲要三七分賬時,嚴成錦手裏的燕窩枸杞粥忽然不香了:“當初本少爺好心救你那書坊,如今,你竟想昧本少爺的銀子?”

王不歲哭喊著冤枉:“小人深知,守信乃是經商之本,哪裏敢昧少爺的銀子啊,隻是,如今老爺的書在京城售罄一空,有些書商還到南京、浙江省、福建省售賣,小人覺著還不如咱們自己到那兒開書坊,少爺以這一成入股,盈利卻照樣按三七分,賠了全算小人的。”

膽子很大,為了說服他,竟然敢出對賭協議?

整個大明鋪開,王不歲這段時間賺的銀子也是不夠,書商抄襲很嚴重,不過唯一的優勢就是,他能第一時間拿到新本。

雖然優勢隻有一點,卻也足夠了。

弘治朝十一年接近弘治中興的巔峰,那些士紳兜裏正好有銀子,精力旺盛,無處宣泄,所謂溫飽思他欲。

有錢又有銀子,當然是去聽書。

京城的人似乎更喜歡花錢了。

想想也沒什麽損失,嚴成錦就同意了。

次日一早,嚴成錦起床時,發現屋外站著兩個丫鬟,一個嬌羞動人,一個天生麗質,眼睛哭得通紅。

“嘿嘿,少爺,這便是老王讓府裏收留的兩個丫鬟。”何能笑道。

老王誠,不欺我啊!

嚴成錦看著姐妹二人,想了想,對著她們二人道:“你們先將嚴府的處世準則背一遍,在通過考核之前,不許進庖房和本少爺的房間這些重要之地,這便是重要之事,若記不住,少爺要重重懲罰。”

“是……謝謝少爺收留。”姐妹兩低頭扯著衣角,怯生生地應了一句,她們哪裏見過大戶人家的少爺,稍微成熟一點的姐姐,羞紅著臉道:“阿爹說,嚴家是大善人,不會……不會欺負咱們的。”

“你爹錯了,我爹是善人,本少爺是壞人,一月工錢一百文,你們就從負責打掃庭院開始。”嚴成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