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解縉

守靈七天,朱允炆幾乎認為的自己的膝蓋都快要作廢了。

雖然膝蓋下麵有蒲團墊著,但也架不住連續跪上七個白晝。

好歹算是熬了過去,等將朱元璋的靈柩葬入孝陵,朱允炆才歎了口氣,然後便又開始進入為期百日的熱孝。

禁葷腥、禁禮樂、禁**、禁華服。

後三樣對朱允炆來說倒是無所謂,但唯獨這禁葷腥,可實在是難忍。

本來這年頭的吃食就不合朱允炆的口味,再不讓吃葷,才半個月不到的功夫,朱允炆便能感受到自己整整瘦了一圈。

加上京師一下多了十幾個親王,錦衣衛二十四小時盯著奏報,朱允炆更是心煩的成夜睡不著。

齊泰、黃子澄兩個臭皮匠又整天在自己耳邊出餿主意,說什麽天賜良機正當時矣,要朱允炆立遣兵馬將這群藩王一網打盡,如此一來,天下靖平。

每當聽到這些話,朱允炆都恨不得把這兩個人給叉到午門外打死。

新帝即位,濫殺親王。

慢說天下人怎麽說,便是宗族之中,他朱允炆也就徹底成了孤家寡人了,到時候,哪家親王的孩子在外麵振臂一呼,朱允炆當場就得坐蠟,沒人會願意效忠他的。

他朱允炆,終究不是太祖高皇帝。

現在的朱允炆,除了一個皇帝的頭銜,壓根沒有任何威望在身。

曆史已經明明白白的記著了,朱允炆聽信齊、黃,或削或殺或貶的弄掉了幾個親王,緊跟著,便是靖難亂起,九大塞王中,燕王造反,其他八個雖然沒有跟著起兵,但對於朱允炆“發兵救駕,共擊燕逆”的聖旨也是置之不理。

等到朱棣在河北連戰連捷之後,八大塞王瞬間反了一半,逃回京師的穀王朱橞更是成了朱棣的內應,同李景隆一道開了城門,親手將奉天殿裏的至尊寶座送給了朱棣。

朱允炆怎麽就落得了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呢?

所謂家國天下,他朱允炆自打成為大明皇帝的那一天開始,也就意味著成為了朱家的家主。

他朱允炆不僅僅是國家的主人,也是這個家的主人。

尋常百姓之家,尚且知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知道兄弟鬩於牆而外禦其侮,從未聽過,有當爹的殺自己孩子,當大兄欺淩胞弟的。

他朱允炆不想著照顧家裏人,還聽外人的話禍害自己家人,合該遭人唾棄。

穿著素服,腰間還係著素帶子的朱允炆看著眼前侃侃而談的齊黃二人,足足做了兩次深呼吸,才把心裏升騰起的殺意給摁下去。

“兩位卿家所言甚是有理,隻是如今太祖孝期未過,妄動刀兵傷害宗族,朕恐太祖降怒,暫緩吧。”

看到兩人又要嗶嗶,朱允炆話鋒一轉,“齊卿家關於太祖製定的衛所製頗有心得體會,那便由卿家擔任兵部尚書,提調地方,早日推行全國吧。”

兵部,尚書!我齊泰,這便位列部院大臣了?

齊泰心裏一顫,竟是激動地熱淚盈眶,拜伏在地,“臣,謝陛下隆恩,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身旁的黃子澄看得眼熱,就聽到朱允炆說道,“黃卿家是不世出的大才,學富五車,如今新朝剛立,正需人才,卿便任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吧。替朕和朝廷,在翰林院多培養一些幹吏出來。”

吏部天官,四海門生!

黃子澄大喜過望,一想到日後桃李三千就激動地喜不自禁,忙跪地謝恩。

“今日就先如此吧,擬旨,明日朝會時宣了。”

朱允炆站起身,“朕這幾日身子乏,兩位愛卿先熟悉各自署衙之事,削藩的事,待熱孝過了再議。”

扔下屁股後麵千恩萬謝的兩個貨,朱允炆直接回了後宮。

馬恩慧這時候正忙著給小不點喂飯,看到朱允炆還愣了一下,“以為你不回來吃呢。”

“朕看著那兩個玩意就沒了胃口。”

有宮女端來金盆,朱允炆洗了下手,嘴裏還說著,“見天過來,朕給他們打發了。”

“皇上這是給他們二人加恩了?”

馬恩慧盛了飯,聞言笑道,“兩位先生伴東宮多年,與國朝有大功。”

朱允炆歎了口氣,“新朝方立,朝局中若非需要一些聽話的,以此二人之才,便是去養馬朕都怕把馬給餓死,安能高居部院尚書,提調全國。”

一朝天子一朝臣,朱允炆手底下,眼下委實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玩意。

正吃著飯,朱允炆瞥見了不遠處鳳榻上的綢緞針線,“眼下盛暑將至,皇後怎得在宮裏做起衣裳來了。”

“這不是閑著沒事嗎。”

馬恩慧照料著小文奎,“太後那邊一直忙著修佛,臣妾去請安後也沒得機會跟太後說幾句話,這後宮清冷,也沒什麽聊天說話的人,便尋思著給文奎提前做幾件過冬的裏襯,宮辦采買的太貴,自己做,省下不少呢。”

說著,馬恩慧突然提議道,“皇上,要不然,等明年萬象更始,陛下便選些秀女入宮吧。”

朱允炆差點把嘴裏的飯嗆出來,十幾年習慣了一夫一妻的他,差點把皇帝三宮六院的優良傳統給忘了。天地良心,他這些天腦子裏從來沒有對女色這方麵有過任何憧憬。馬恩慧不提,他不知道哪年才能想起來,自己還有這特權呢。

“哪有媳婦急著給自己夫君尋新歡的。”

朱允炆調笑一句,擺擺手。“此事容後再說吧。”

誰知道馬恩慧竟然還一本正經起來,“陛下青春昂揚,龍精虎猛,後宮裏卻隻有臣妾一人,膝下也就文奎一個孩子,子嗣不旺,天下人會說臣妾善妒,誤家誤國,所以即使為社稷計,陛下也該納些妃嬪,多多誕下龍子鳳女才是。”

這玩意,拿老子當人形播種機了?

朱允炆啞然失笑,輕嗯一聲,“行了,此事朕心裏有數,不必多言。”

正吃著呢,殿外進了一小太監,伏地稟告,“陛下,宮外有一自稱解縉的學子求覲,他說,當年太祖皇帝曾給他手諭,讓他輔佐新帝。”

解縉?

朱允炆眉頭一跳,那個明朝神童?

他都有啥了不起的成就來著?

自己前輩子學得東西都忘的差不多了,除了一些重大的事情和人物,具體事情委實是想不起了。

不過,既然在史書上留下了神童的美譽,那自己見一麵倒也無妨,看看,怎麽著也得比齊黃那兩個臭皮匠好點吧?

“傳他到謹身殿候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