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朱家人
不經意間,朱允炆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三天了,這幾天一直托病不朝,躲在詹事府裏翻遍了奏折和東宮起居注,總算對這段曆史上的朱允炆和大明朝有了一點最基礎的了解。
朱元璋身體不好是朝野盡知的事情了,但卻一直沒有召見朱允炆,神神秘秘的讓朱允炆一直沒能有機會親眼看到這位曆史上最富傳奇色彩的開國皇帝,倒是這期間齊泰、黃子澄這兩個曆史上著名的臭皮匠來了一回,一是來看望朱允炆身體,二來就是在朱允炆耳邊嘮叨著藩王的事。
“臣昨日入宮麵聖,皇上問臣北地事宜,言語間對於燕王、寧王手握雄兵之事多有憂慮,怕是有了削藩的念頭,不在像當年那般,對提議削藩的大臣輕則罷黜,重則殺戮了。”
齊泰端著茶,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態說道,“皇上心裏,終究是太孫最重,庶子藩王,哪能克繼大統,承擔神器?”說完還嗬嗬一笑,盡顯輕蔑之色。
黃子澄也在一旁附和,語氣中對燕王朱棣頗為不屑。
朱棣覬覦皇位的心思全天下沒有不知道的,當初太子朱標薨,朱棣就巴巴的從順天跑來京師,吊唁之後就聯絡群臣旁敲側擊朱元璋的心意,還煞有其事的上折為老二秦王朱樉美言,說秦王為諸王之首,又是馬皇後所出,可為太子。
可老二是個玩意,朝野上下沒有不知道的,這朱樉打仗是把好手,比朱棣更甚,一個秦字就足以昭顯其武功,但是性格乖戾殘暴,為人刻薄寡恩,早年就有車裂仆從下人的舉措,朱元璋召其回京,留在身邊教誨,後者還憤憤不服,朱元璋一怒,要罷黜他為民,嚇得朱樉找朱標求情,這才趕回封地讀書養性。
朱棣請封朱樉,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朱棣的舉措就是明示天下,所謂父終子繼,兄終弟及,這樣才合乎禮法,不能隔代傳,倒也確實在朝中拉攏一批支持這個說法的大臣,朱元璋立朱允炆確實阻力重重。
朱元璋乾綱獨斷,把那些不支持朱允炆的大臣殺了一批,流放了一批之後,那殺氣騰騰的眼神也就嚇得自己幾個孩子灰溜溜的夾緊了尾巴滾回封地不敢露頭了。
後來,隨著秦王朱樉、晉王朱棡陸續病逝,排老四的朱棣就成了諸王之首,這更加增添了朱棣心中的不滿,要是當初朱元璋不立朱允炆,他朱老四可就熬死了三任“太子”,就該成為儲君了。
但是如今朱允炆名正言順,他朱棣又隻是庶出,非嫡非長的,這天下誰還看得起他?
朱允炆坐在書案後麵看著山東布政使司的軍報,沒有搭理這兩個臭皮匠的侃侃而談,而是問道,“蒙古內部傾軋以致尾聲,內分兩派,一稱瓦剌,一稱韃靼。韃靼首領阿魯台在遼東求開邊貿,送上了五百匹駿馬,兩位先生以為如何?”
齊泰和黃子澄對視一眼,都緘默下來,這兩個臭皮匠,談學問是把好手,軍國大事委實沒有啥心得,涉及邊境重事,一向隻會紙上談兵,朱允炆問邊貿,難免一愣,忙打腹稿。
“算了,你們去當值吧。”
朱允炆一皺眉頭,雖然曆史已經證明,眼前這倆人有多不靠譜,但親眼所見,還是難免心生厭惡,曆史上朱允炆以此二人為師,丟了江山也就不足為怪了。
“臣等告退。”
倆人訕訕而退,倆人剛走,就有人進來稟報,“殿下,燕王世子朱高熾求見。”
朱允炆一愣,朱高熾?他怎麽在京師?
卻是不知,這兩年朱元璋身體日漸不堪,難免擔心起朱允炆的皇位,雖然不欲削藩,但卻把幾個手握重兵的藩王世子給召進了宮,名義是留在身邊教誨,卻是留作了質子。
“請進來。”
對於這位後世的仁宗皇帝,開啟仁宣之治的朱高熾,朱允炆還是很好奇的,史書上對朱高熾很是一番盛讚,是治世之君,雖然隻做了短短十個月的皇帝,但施政卻有近二十年。
朱棣是個馬上皇帝,好打仗甚於治國,五次北伐,朱高熾都留京監國,統籌後方,是名副其實的後勤官,沒有朱高熾在後麵協調各方,也成就不了朱棣的一世英名。
“臣弟朱高熾見過太孫殿下。”
朱高熾身材肥胖,長相富態憨厚,他的鞠躬,充其量也就是點下腦袋,讓他彎腰,實在是強人所難,要不是有人攙著,他進門的時候怕是連門檻都邁不過來。
這麽胖一主,還娶了十幾個妃嬪?
朱允炆下意識看向朱高熾的頭頂,“你我兄弟,不用見外,快請坐。”
朱高熾謝過就坐,“前兩日聽說殿下染疾,今日特來問安,殿下是太孫,身係江山社稷之重,萬要保重貴體。”
“弟弟有心了,為兄以痊愈。”
朱允炆嘴角含笑,招呼著小太監,“世子體胖易熱,速去抬冰鑒來。”
朱高熾一怔,錯了下神才道了聲謝。
朱允炆端起茶碗潤了下嗓子,“這兩日聽說皇爺爺龍體不適,本打算去禦前問安,聽說弟弟在,不知皇爺爺近來如何。”
朱高熾微微俯首,“皇上一切安好,太醫開了靜養的方子,所以才一直沒有召見殿下,讓臣弟為殿下帶話,安心操持國事,保重身體,不用日日前去問安。”
朱允炆嗯了一聲,拿起山東布政使司的奏本,“我聽說皇爺爺一直誇讚你,說你有治世之能,時常留你在身邊教誨朝政,如此正好,這山東布政使司上的奏本,說韃靼首領阿魯台想要開邊貿,我還沒有批複,你看一下,給我個建議。”
“臣弟惶恐。”
朱高熾接過奏本,看了一遍,字斟句酌地說道,“臣弟以為可行。”
朱允炆心存考校,便說道,“仔細說說。”
“邊貿之事,事關邊境安定之重,自古以來,北地爭端多因外族物資短缺所起,外夷缺鹽、過冬缺糧,所以才常常襲擾邊疆,開了邊貿,互通有無,通過貿易換取食鹽和過冬的糧食,想必,戰亂就會減少許多,我們也可以獲得耕牛,這是好事。”
“這倒是和我想的甚是一樣。”
朱允炆點點頭,“那韃靼的貿易條款可有不妥之處?”
朱高熾皺了下眉頭,“臣弟覺得,韃靼部隻願意以牛羊、毛皮、珍獸等為交易不甚妥當,我朝缺戰馬,而外夷之所以可以侵擾我邊地,靠的便是馬利,應添入良駒,如此一來我軍可在邊地訓練一支精良騎兵,便是日後韃靼部再啟爭端,我們也有反製措施。”
朱允炆笑了起來,問道,“那若是韃靼不願意呢,戰馬乃是根本所在,他們豈能願意交易給我們?”
“那便不開邊貿,想打就繼續打!”
朱高熾倒是硬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寧願三月一小戰,一年一大仗,也不能看他們坐大。”
“哈哈哈哈。”
朱允炆順心的笑了起來,這朱高熾看來也不是如史書那般全是仁義之心,這朱家子孫自朱元璋開始,好爭之心那是打胎裏就帶著的。
朱元璋造逆元的反爭天下,他的兒子朱棣造建文的反也爭天下,他的孫子朱高煦就造宣德的反繼續爭天下,後代子孫,哪怕是一心修道的嘉靖朱厚熜、三十年不朝的萬曆朱翊鈞,不也一日未停過跟滿朝百官,爭天下治理之權嗎?
不爭?那還是朱家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