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談判

梅夫人的生存日記

寶叔被留在最後鎖門,正好看見容吟霜,麵上一呆,趕忙往容吟霜這裏小跑來,將她拉到了旁邊的小巷,說道:

“夫人,您怎麽在這裏呀,可千萬別給二夫人看見。”

容吟霜對寶叔笑一笑,說道:“我沒事的寶叔,倒是你。趙倩對你很不好,我被趕走之後,她怕是就要動手清理從前大房裏的人了。今後你們的日子,怕會更不好過。”

寶叔歎了口氣:

“唉,不好過就不好過吧。我也受夠了,就二房的爺和夫人,我伺候不起。其實您被趕走之後,大房的人就已經被她們處理的差不多了,這不,我從前好端端的一個梅府管家,如今淪落到這偏僻小院子裏來看門來了。”

容吟霜聽他提起這宅子,不禁就順著話頭問道:

“這宅子是梅家的產業嗎?”

寶叔搖頭:“不算。算是二爺的私產,之前二爺用府裏的錢在這裏置辦了一處宅子,聽說是跟府裏的一個丫鬟好上了,用來金屋藏嬌的,不過現在這裏可沒人住,宅子也被二夫人發現了,如今正要賣呢。”

容吟霜狐疑的問:“金屋藏嬌?藏的是誰?”

寶叔想了想,他之前做管家的時候,梅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知道一些,既然容吟霜問起,他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就說道:

“聽說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秋蓉,那姑娘長得漂亮,被二爺看上了,聽說秋蓉一開始也是不情願的,不過二爺給她在外頭置了宅子,還把她父母都從鄉下接了過來,她也就忍下了。”

容吟霜又急忙問道:“那秋蓉現在何處?”

寶叔不解為何容吟霜會對一個丫鬟感興趣,但也沒有隱瞞,將他所知道的全都告知了。

“好像跟她父母回鄉下了吧。二夫人那麽霸道,察覺這事兒之後,怎還會容得下秋蓉。”

容吟霜頓時大悟,那個秋蓉必定已經被害死了,怨氣難散,這才執意跟著趙倩。

寶叔見她若有所思,不禁問道:“夫人,您問這些幹什麽呀?”

容吟霜斂了斂眸,沒有回答寶叔的問題,而是又問道:

“趙倩為何想賣了這宅子?她要多少價?”

寶叔對容吟霜比了個‘八’字,說道:“八百兩。”

“八百……”容吟霜沉吟片刻後,說道:“您經驗豐富,覺得這宅子能賣八百兩嗎?”

寶叔目光看了看宅子,想了想後才回道:“八百兩肯定是值的。這宅子三進三出,光是房間就有十多間,再加上幾個小園子,裝修的也很雅致,說實在的,我是覺得八百兩都是少的,要是讓我賣,兩千兩不說,一千五百兩總能賣的出去的,可是二夫人急著出手,我也沒辦法。”

容吟霜又問:“她為何急著出手?”

寶叔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然後才湊近容吟霜說道:“這宅子……鬧鬼!”

“哦?”容吟霜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隻聽寶叔又道:

“您還別不信,這宅子到了晚上,邪門兒著呢。我是看門兒的,所以我知道,到了晚上,三更過後,這屋裏會有女人的哭聲,桌椅也會莫名其妙動起來,花園裏的石頭能突然就飛起來……二夫人估計是怕這件事傳出去,這宅子就賠在手裏甩不掉了,所以才肯降價來賣的。”

容吟霜斂眸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才讓寶叔湊近,對他說道:

“寶叔,有件事您能幫一幫我嗎?”

“……”

夜晚,圓盤般的月亮掛在黑幕星空之上。

容吟霜等大兒和幺兒睡著之後,將桃木劍藏在袖中,銅葫蘆掛在腰間,然後才熄掉所有燭火,將道觀大門緊鎖之後才去赴約,寶叔已經在後門守她多時,舉著燈籠東張西望的。

見到容吟霜,寶叔如釋重負,迎了上來,用燈籠替容吟霜照路,說道:

“夫人,您想看房子可以挑白天啊,何必何必非要晚上呢。”

容吟霜對寶叔笑道:“你若信得過我,我就自己進去看一看便是。”

寶叔有些猶豫:“這,不好吧。不是我不信任夫人您,而是裏頭真的很怪的,我有一次晚上進去,就親耳聽到了那淒慘慘的哭聲,特別滲人。”

容吟霜接過寶叔的燈籠,堅持道:“沒事的,我又沒做過虧心事,就算真有什麽也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寶叔拗不過她,隻好聽她吩咐,在容吟霜進門後還不放心的對她說了一句:

“要有什麽事,您就大喊,我馬上進去就您。”

容吟霜被寶叔又怕又硬撐的表情逗笑了,點點頭,對他揮了揮手,寶叔這才將大門關了起來,以免有人來看見大門開著,覺得奇怪。

在白色月光的照射下,院子裏倒是白慘慘的,倒襯得燈籠沒多大光亮了。

環顧一圈,隻覺得這院子修飾的相當雅致,假山亭台無一不是用上等工料做成,園子裏的花也開的正好,午夜時分散發著迷人幽香。

又往前走了幾步,容吟霜隻覺得兩側花圃中的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壓低了,而後就聽耳邊響起飛沙走石的聲響,猛地回頭一看,隻見兩塊大石如疾風般向她襲來,瞪大了雙眼一動不動,隻見大石就快撞上她的那一刻,突然被她周身彈出的光圈給擋在圈外,光圈如一個巨大的罩子籠罩著她,讓大石無法破入分毫,堅持了一會兒後,大石便自動掉在了地上。

大石掉在地上之後,耳旁就又傳來了聲聲哀怨的抽泣聲,似嗔似怨,哀怨纏綿,但午夜聽來卻還是多了好幾分的詭異恐怖。

容吟霜鼓起勇氣,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宅院的大堂之中,推門而入。

可她才剛走入,就聽身後大門‘啪’的一聲重重關上,偌大的廳堂內,唯有容吟霜的燈籠照的見光亮,她大概看了看周圍的桌椅擺設,可還未看完,燈籠就突然熄滅了,廳堂內陷入了黑暗。

容吟霜的心猛烈的跳著,背後陰風掃過,背脊發涼,腰間的銅葫蘆卻突然發出金光,猛地將容吟霜包裹其中,借著金光,容吟霜這才轉身看到了那個由上而下緩緩飄蕩在她麵前的那個鬼臉。

近距離觀看七孔流血的畫麵,可比想象要震撼多了,更別說,那七孔流血的慘白臉孔此刻正試圖撲向你。

容吟霜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銅葫蘆,心道這東西真是個寶貝,若沒有這個葫蘆,隻怕她被嚇都嚇死了。

沉下心思,準確的對著那鬼魂問道:

“你是叫秋蓉嗎?”

那鬼臉沒有料到容吟霜會突然跟她說話,明顯愣了愣,然後才緩緩收了攻勢,在門後站定,空靈的聲音就此傳出:

“你是誰?是那惡婦找來收我的嗎?”

容吟霜向她走近一步,說道:“我是容吟霜,梅家大少奶奶,你可認識我?”

秋蓉將她的名字念了兩遍,那雙滲血的眸子在容吟霜臉上看了又看,然後才垂下眼瞼,不再說話,而她這動作就表示她是認得容吟霜的。

“大少爺也死了。我就被趙倩和梅遠貴趕出了梅府,陰差陽錯,竟能瞧見死去之人。你在這宅子裏可有冤屈?”

秋蓉一聽‘冤屈’二字,周身的戾氣驟聚,眼看又要爆發,隻聽容吟霜趕忙又道:

“你冷靜點。若有冤屈,可以與我說說,我想法替你伸冤便是。”

秋蓉麵無表情的冷笑,空靈的聲音說道:“伸冤?怎麽伸冤?我的冤沒法伸,我的父母,我的孩子,全都離我而去了,獨留我一人徘徊在此……我恨,我恨啊!”

容吟霜歎了口氣問:“因為他們,所以你怨氣積聚?”

“我本是趙倩的陪嫁丫鬟,怎料被二爺看上,強行奪去我的身子,我隻是一個丫鬟,原也不想做正房,隻願有個棲身之所就行,可是趙倩那個狠毒的女人,知道我懷孕之後,她就帶人來,強行喂我喝下了穿腸毒藥,我忍受著劇烈腹痛,還要看著她把我的父母活活打死,我恨!恨不得化作厲鬼,即使灰飛煙滅也絕不放過她——”

秋蓉的聲音在廳堂內回旋不散,容吟霜不知道別人聽不聽得見這聲音,反正在她聽來,刺耳的不得了,不禁捂了耳朵,待秋蓉說完之後,才道:

“她身上戴著護身符,你近不了她的身,是不是?”

容吟霜回想白日她看見秋蓉要攻擊趙倩,卻不成功的事,由此斷定,趙倩身上一定有著什麽辟邪之物才是。

秋蓉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

“是。她的腰上係的古玉是法門寺主持開過光的辟邪聖物,我接近不了她。”

容吟霜又問:“你若能接近她,是想殺了她?”

“……”秋蓉的身影不住在廳堂中飄蕩,幽幽弱弱的聲音說道:“若我能殺了她就好了。就算是厲鬼,也是殺不死人的。我也不求殺了她,隻想讓她嚐一嚐那種死前的絕望……”

容吟霜沉吟片刻後,才抬頭對秋蓉說道:“我幫你將那古玉除去。你可還有其他願望?”

秋蓉瞬間移到容吟霜麵前,知道她不像在說假話,鬼氣森森的眸子斂下想了想後,才抬起烏黑指甲,向外指了指,廳堂的門就突然打開,手指的方向,正好是院子裏一株參天老槐,秋蓉指著那老槐說道:

“我和爹娘的屍體就被埋在老槐樹下。”

容吟霜探頭看了看,問道:“我幫你起出,安葬城郊,可好?”

秋蓉淒慘慘的又看了一眼容吟霜之後,才如來時那般,突然消失不見了。

容吟霜將熄滅的燈籠撿起,走出了廳堂,目光落在那一棵參天老槐樹上,想著樹下的慘況,心情不由的低落起來。

其實,她從前也不是沒有聽說過,正房打死偏房的事情,隻是從前也隻是聽聽,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這麽近的接觸。

歎了口氣,迎著夜風,容吟霜走向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