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燕小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燕小六

呀——呀——

深秋的烏鴉叫聲伴著略顯蕭瑟的寒風,無情地飄掠過大地,樹木野草都顯出生機喪絕的樣子。此地本是連接著幾大官道所經之處,往日裏雖然稱不上車來人往、絡繹不絕,但也不至於顯得如此凋蔽冷清。

讓人會有如此感覺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大夏朝的第三次北伐就要開始了,此次北征動員了大夏朝舉國之力,征調的人力物力,難以計數,所以兵事一起,天地間的氣氛還是陡然一變。

此地位於蘇州府的近旁,雖然離著前線還遠,算得上是大夏朝的腹地,但是兩國交戰,最重情報,為了以防北邊的遼朝有奸細探查糧草軍情,朝廷也是加強了各地的巡邏排查。所以尋常人若是沒有要緊事情,大多也是取消了遠行的計劃,縮在家中度日,以免被懷疑成了奸細,給自己招上無妄之災。

苦命的燕小六是唯一的例外,他緩慢地行走在令人窒息的秋風中,手裏則是拎著一個盛得滿滿的水桶,這樣的負擔讓本就有些瘦弱的他顯得更是舉步唯堅。

“呼——”燕小六單薄的身子終於支撐不住,將那勒得自己手心發疼的水桶垂放到了地上,又取下搭在肩上的白色布巾,往自己的脖頸處塞了一塞,盡量讓秋風不再灌到自己的衣領中去。

深秋的蕭索雖然駭人,但也不至於禁絕趕路之人,不過到了這午時時分。卻多數湧到了茶寮草棚歇腳,而燕小六這個官道邊的茶寮就是一個歇腳喝茶的極好去處。

而對於燕小六來說,身為茶肆的主人,生意興隆本該是一件盼之不得的好事,但是每個進來的客人喝起茶水來就像牛飲鯨吞一般,所以很快就讓茶寮裏的水缸見了底,以至於燕小六才不得不冒著陰冷的寒風去河邊打水。

幸好茶寮就在眼前,趁著塞毛巾的機會,燕小六也是調勻了呼吸,他揮了揮酸疼的胳臂。再次拎起滿當的水桶,一鼓作氣地往茶寮衝去。

“客官,你怎麽不坐啊?”燕小六剛剛走進茶寮,就看到一個相士打扮的人擎著陰陽幡立在櫃台處,於是順手將水桶擱在櫃台外麵,隨即忙不迭地替其拉開一張桌子,口氣老道地招呼起來,“先生,你先坐著。嘿。今天人多,隻剩下這張靠外麵的台子。你可擔待著點。”

那個相士轉過身來,打量了燕小六一眼,隨即笑著點了點頭道:“無妨,反正雲某風餐露宿慣了,坐哪裏都是一樣,小二哥快些替我砌壺茶來也就是了。”

“好嘞——”燕小六看這樣貌平平,不過似乎很好說話,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要知道今天先些時候到茶寮裏的那些主。可都不像是什麽善茬。這個相士不介意坐這張靠近出口的台子,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待到服侍相士坐定之後,燕小六又是偷偷掃了一眼茶寮裏的另外四桌客人,坐在東邊的那桌是一個身形瘦小的年輕人,他麵容汙穢,衣衫破舊,上麵打了不下五個補丁。也沒看見有什麽隨身的包袱,若不是看他手裏的那把胡琴還有些考究,真的和街邊常見的乞丐一般無差。

至於坐在南邊的則是一對主仆,仆從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廝。鳳眼秀眉,白淨地有些過分,那主子也是一個青年公子,至多不過二十五六,眉目之間似乎也極為和善。但燕小六知道這主兒可不是普通的紈絝子弟,他那件玄色綢衫的袖口上燙染著‘水天坊’的印子呢!那可是京師便門外橫河頭布市裏頭一份的衣布行,非是達官貴人絕對踏不進水天坊的門檻。而且最怪的還有一點,明明自己方才招呼那公子落座時,已然替他收拾幹淨了那張東西向的板凳,可是那小廝非把板凳搬成了坐北朝南的方位,才讓其主子落座。

坐北朝南?這小廝可真是把他的主子當成官家服侍了。哈哈,皇帝老兒會來我的茶寮,應該不可能吧。而且當今皇帝已經是過了知天命之年,絕對不可能這般年輕的。

坐在西邊那桌的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年輕人,除了樣貌英俊一點之外,實在說不出有些特別,但給人的感覺就是怪。他的衣服上繡著一些圖紋花飾,看起來總是有些異樣,總覺得那些繡著的花兒、鳥兒的能飛起來一般,和普通的繡花絕對不一樣,倒是有幾分像是傳聞中的皇家貢物。不過燕小六沒有去過皇宮,也不知道那些貢物究竟是怎麽個門道,所以也是無從比對。還有最怪的一點就是,明明已經是寒意瑟縮的天,這位還是一襲單衣,如此打扮趕路,莫非也不知什麽是寒冷嗎?

至於坐在北邊那張長桌的則是五男一女,從他們一身勁裝還有帶著的兵刃來看,絕對都是江湖中人。這些男的大多都是長相粗狂,尤其是其中一個絡腮胡的壯漢,一臉桀驁不遜之色,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全身彷佛罩著什麽氣勁似的,一看就是難惹的主。至於那個唯一的女字,倒是英挺嬌豔,一身火紅的勁裝在寒風淩冽的秋日裏格外紮眼,而且她本身就是一個百裏挑一的美人兒。

燕小六一邊思慮著那四桌古怪的客人,一邊已然踱回了櫃台處,他動作自然得撥拉了幾下算盤,又揭開賬本掏出一張夾在裏麵的紙條來。荷花馬上就要來了,自己可得快些把東西寫完,才好交給她啊。想起荷花讀到自己寫給她的東西,燕小六的嘴角也是撇出一絲笑意...

“小二,水不是開了嗎?快些再衝一壺茶來啊!”

就在燕小六想入非非之際,一個雄壯的聲音把他驚了起來,燕小六探頭一看,吆五喝六的正是那個桀驁不遜的絡腮胡大漢,隨即又是轉頭看了一眼爐子,果然發現自己臨打水前燒下的那壺水已然沸了起來,當下隻好把寫了一半的紙條塞了回去,口裏應了一句‘來嘞’,隨即便提著水壺往櫃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