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結束還是開始？
沒有誇張，那是相當奇怪的一幕。要知道薇拉如今已經不再掩飾。而且她又不是小男生，每一次母親進房間時，永遠隻能看到兒子對著電腦桌麵發呆。她那個坐姿不知道為什麽給魏家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偏偏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不過可以肯定發生了點什麽故事，一邊打開房間燈，魏家安想。
“你怎麽了？”關心一下，魏家安問。
“什麽怎麽樣？”薇拉反問。
魏家安帶回家的折疊傘撐開，為了晾幹放在廚房裏麵，隨後回到房間：“怎麽不玩遊戲了？”
“不玩了。”薇拉腦袋向後仰把頭擱在椅背上，看了眼貼在牆壁的小猴子貼紙微微閉上眼睛，“突然感覺遊戲也沒什麽意思。”
“你原來不是玩得挺開心的嗎？”魏家安問。
“原來感覺遊戲很有意思。”薇拉說，“現在感覺……其實也就是那麽一回事。”建設城市很無聊，操作坦克攻擊敵人也很無聊，永遠隻是點點點，然後下一回合。原來等待時間很短，現在越來越長，有時候還要卡一下。反正就是感覺無聊，沒有意思，搞不懂自己之前為什麽會那麽喜歡。
魏家安打開冰箱，不管是保鮮室還是冷藏室裏麵，冰箱裏麵什麽也沒有了，空空無也，看起來今天必須外出采購一番。窗戶外麵雨還在下，不過總算小了一點。冰箱門還沒有關上，他若有所思問道：“你通關了？”
不僅僅是某些事情有賢者時間，賢者時間不管你再妖嬈嫵媚，我視紅顏如白骨。更有一部分人事後洗澡想著自己所作所為羞愧內疚難當，不能再這樣下去，抱著這樣的想法洗完澡坐到電腦前麵，無悲無喜刪掉所有的珍藏。隻要沒有那些東西，就不會想著看。然後隻是過了一天，忙著恢複被刪除的文件。遊戲通關其實差不多，不少人在遊戲通關後不會覺得興奮、欣慰，相反會生出一種莫名的空虛感。
“沒有通關。”薇拉回答。
“沒有嗎？”薇拉的回答讓魏家安感覺有那麽些意外，既然如此到底怎麽回事？
“不然……”魏家安又想到一個可能性，“你輸了？”
“怎麽可能，隻有第一次玩法國輸了，後麵我會玩了。”薇拉說，“沒有人是我的鋼鐵洪流的對手，隻要我想贏立刻就可以贏了。”盡管文明6提供好幾種通關方式，她始終堅持己見，不是征服勝利的勝利都不是真正的勝利，是虛假的勝利。
“那是為什麽？”魏家安徹底疑惑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玩著玩著，突然感覺遊戲沒什麽意思，不管做什麽都沒有意思。”薇拉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客氣了，“別說那個了，今天晚上吃什麽，我有點餓了？”
“你就餓了？”魏家安問，“中午我沒有回來，你中午吃什麽的？”
薇拉說：“不餓。”
“不餓也要吃啊，少點也要吃。”魏家安說，“飲食不規律對身體不好。”
“我還是吃了兩個小麵包的。”薇拉又解釋。
小麵包，達利園小麵包？根本就是零食吧，魏家安說：“你沒有吃午餐嗎？我中午加班回不來，不是打電話告訴你，讓你自己出去吃嗎？米粉、餃子、餛飩、炸醬麵要不然炒粉也可以，你不會點外賣，樓下就有快餐店，快餐店旁邊就是荷葉飯。雖然我覺得那一家荷葉飯不好吃，應該是個人原因吧，我看人家生意蠻好的。”
“一直下雨。”薇拉微微歪著頭，伸手理了理白發，但不是為了整理淩亂的頭發，更像是沒事找事，“我又沒有傘。”
平時一個人也不需要兩把傘，本來也是有兩把傘的，其中有一把圖方便一直放在電車上，後來被人偷走了，後麵也沒有買新的，魏家安說道：“我的錯，忘記幫你準備一把傘……不過就算有雨，又不是很遠，繞到門麵就可以了。我算一下，跑過去最多五秒鍾。而且又不是一天都是那麽大雨，雨小的時候就可以去吃嘛。”
薇拉沉默了好一會兒，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最後緩緩開口：“出門要穿外套，還要換鞋，回來又要脫。”待在房間裏麵，隻要穿著毛衣就可以了，自然穿毛拖鞋遠遠要比穿冰冷的靴子或者運動鞋要舒服。
“又不是多麻煩的事情。”魏家安說歸說，其實他也覺得外出換衣服換鞋很麻煩。
“出去一趟，回來鞋子濕濕的，踩進房間裏麵又要你拖地。”單純的關心人，還是有其它的想法，比如借此表達一個意思——喂喂喂，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著想，我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是懶，記清楚了，隻有薇拉自己知道。
“擔心鞋子濕，到時候踩到房間裏麵髒，那就上樓的時候，在下麵培訓班鋪到樓梯上那塊墊子上麵多蹭幾下，反正我每次上樓都要在那裏蹭幾下再回房間。”魏家安毫不掩飾自己占人家便宜的所作所為。
薇拉說：“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他們非要把墊子放在外麵，那就要做好給別人蹭的準備。擋得好好的，樓梯是他們家的？一般誰不是放在自家玄關裏麵，如果他們把墊子放在自己培訓班裏麵，我還能進他們培訓班裏麵蹭？每天響，中午也響，晚上也響，又難聽，煩不煩啊，我就是要蹭他們的。”魏家安吐槽，“這種城中村應該不給開培訓班吧，好想舉報，又不知道怎麽舉報，舉報什麽部門。”
“看起來你積怨以久。”薇拉說。
“你每天在家聽不見嗎？難聽的古箏聲，拉大鋸一樣。”魏家安說，“你不煩啊？”
薇拉說：“我沒有注意。”
“平時響就響吧，中午午睡時間也不消停，晚上也響。被人吼過幾次消停一下，估計也就是幾分鍾吧，又響……算了，不講那個，煩得很。晚上吃什麽，你想吃什麽？”魏家安這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薇拉，你說你沒有吃午餐？”
“嗯。”
“那麽你玩了一天遊戲，中途沒有停一下？”魏家安問。
“隻差一點就通關了。”
“哈，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麽突然不想玩遊戲了。”魏家安順手拿起一個沃柑，接著扯一張抽紙包住沃柑，以免給沃柑剝皮時濺一手油。
“為什麽？”薇拉說，“我都不知道。”
“瘋狂之後的空虛。”魏家安一邊剝沃柑一邊說，“我以前也遇到過你這種情況，早上一醒過來就玩，瘋狂地玩，飯也不吃，或者隨便吃一點，一直玩到晚上，最後像是你那樣，突然就感覺遊戲沒意思了。”
“還有一次，我記得最清楚。”魏家安說，“高中的時候吧，平時很少有時間玩，難得那一天有時間。一口氣上網接近二十個小時，硬生生沒有閉眼，現在想起來沒有猝死真是好運氣。魔獸世界，我以前玩的遊戲，從第一天上午到第二天淩晨，下完副本，做完日常，我操作著我的小獵人在沙塔斯貧民窟走呀走，真的突然不知道做點什麽，莫名其妙感覺很無聊。網吧平時一個小時兩塊錢，通宵從十二點到八點優惠隻要六塊錢，提前下機不退，難得我沒有玩到通宵時間結束就下機了。”
“然後呢？”薇拉問，“你後來就沒有再玩那個遊戲了？”
“怎麽可能？”魏家安嗤笑一下，“休息了一天，同學一喊，拯救艾澤拉斯怎麽能少了我？”
魏家安順手把剝好的沃柑的果肉掰開，把一半遞出去，說道：“走吧，出去走一下，我們一起去超市買點東西，冰箱裏麵什麽都沒得了，然後順便也幫你買一把傘。你這種情況，緩一下就可以了。”
“好，我也想要走走了。不過我覺得不是緩一下的問題，我是真的感覺沒意思了。”薇拉接過魏家安遞過來一半的沃柑，從座位起來。
“我那個時候也是，感覺遊戲真沒什麽意思。”魏家安想了想說，“我告訴你怎麽算是真正放下來了，不是突然感覺遊戲沒意思了，而是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好久沒玩遊戲了。”
薇拉若有所思。
兩個人出門了，撐著傘走了好幾分鍾路，到位於隔壁小區的超市。大米差不多沒有了，必須買一點。麵餅也要買一點，那麽要南瓜餅還是玉米餅是一個問題。買了麵餅，拌麵醬也要。站在超市保鮮冷櫃前麵，魏家安拿起雞肉又放下，又拿起來絞肉，突然笑起來。
“你笑什麽？”薇拉問。
“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有選擇困難症，後來才發現——就是窮。”
接下來晚餐隻是隨便吃了一點，吃完晚餐已經到七點多接近八點鍾，魏家安看著站在窗戶邊活動手臂的薇拉：“現在好點了嗎？”
“什麽好點了？”
魏家安問：“繼續玩遊戲嗎？”
“不了。”薇拉說，“還是不想玩，真的感覺遊戲也就是那樣。”
“不然換一個遊戲怎麽樣？”魏家安頓了頓，“好像我還沒有為你介紹過那個——STEAM。”
至少現在，魏家安還可以笑，他還不知道作繭自縛後悔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