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 ,好,這故事好,反封建、造反、江湖義氣,雖然宋江投降一段實在是太慫,隻要在說書的時候大力鞭笞,大力批判,反倒有一種特別的警惕意義。宋江投降之後不也被害死了嗎,所以說,革命必須堅定,投降派沒有好下場。
其實,這個時候 《水滸》 已經堪布發表,坊間有實體書賣。可在識字率不足百分之一的時代,高原不認為這等革命書籍已經普及到王家莊。再說,這種鼓吹殺官造反的毒草自然是封建統治者積極扼殺的目標,不被禁才怪。
決定好曲目,開講。
於是,每天中午吃飯時,王家莊曬場便熱鬧起來,一個青年帶著一群馬坐在碾盤上,咳嗽一聲,“大家安靜,上回我說到什麽地方了?”
眾人都轟一聲,“說到武鬆打虎,三拳打死一頭老虎,好生了得,這後生。”
“對對對,我說,武鬆啥樣俺沒見過,估計有高原這麽壯實吧。”
又有人說,“那是一定,高原這家夥也不知吃什麽長大的,塊兒不小。”
高原有些惱火,“大家別說我了。”
“對對對,說書,對了,武鬆跟他哥哥見麵後又怎麽樣了。他這麽高,他哥這麽矮,是不是不是親兄弟呀?”
高原不理這個打岔的家夥,緩緩道:“且說兄弟見麵,自然非常高興,於是武大郎拉著弟弟回得家去,口中喊,娘子,看看是誰來了。武鬆抬頭一看,樓上走下來一個絕色婦人,麵如桃花,身如楊柳,步履輕盈,舉手投足間,百花失色……”
“終於有女人了,大家安靜。”有人咳嗽一聲,嘴角有口水流瀉。
“且說那西門慶口中輕笑,小娘子,可想死我了,今日你便成全我的一翻苦心吧。說話間手一伸便探到潘金蓮胸間……”高原越說越覺得味道不對,心中怪怪的。
目瞪口呆,眼珠與口水齊飛。
有長者威嚴地回頭怒視,“女人都回家去。”
眾婦女都是臉色通紅,掩麵自回家去,但腳步卻慢得如蝸牛。
高原也覺得這麽講下去不對頭,連忙跳過,直接說到潘金蓮毒殺親夫一節。群眾不滿,大大地不滿,“高原,前麵的詳細說說。”
高原張大嘴,喉間“荷荷”有聲,前麵再詳細下去, 《水滸》 就變成 《金瓶梅》 了。素質,這就是勞動人民的素質。
他心中一陣空虛,這樣發展下去,革命活動還怎麽開展?
副作用是很大的。如此再三,高原會說書的消息如長了翅膀火速傳開。這年頭人民群眾娛樂節目極少,這種高級的精神享受如何能夠放過。每到中午,曬場人頭濟濟,數數居然有兩三百人,整個王家莊的人都來了。
書一說完,就有人上前硬塞一個饅頭給高原。
看著手中的饅頭,高原連哭的心都有。
早知道如此,何必當初!
這法子不行,得換一個。可換什麽,暫時卻沒想好,但說書行動卻徹底停止下來。鬧得許多人不高興,皆曰:“高原這後生不地道,就說個書罷了,有饅頭拿也不錯,難不成還想要錢。”
現在聽王有才提起這一次,高原本以為自己的革命宣傳活動已經暴露,愣愣地不知道說什麽好。
王有才看高原發呆,頓下來,撥弄了半天地上的馬糞,搞得一手都是黃白之物,“這馬糞不錯,是好肥料,找時間漚一下,讓人施到田裏去。對了,高原啊,再過半月就要過年了。到時候到我家去一趟。”
聽到說要過年了,高原摸了摸頭,算了算,自己來這個世界也三個多月,不知不覺就到春節。哎,真是歲月如梭光陰似箭,“怎麽了,去你哪裏做什麽?”說起來,自從給王有才扛活起自己還沒到他院子裏去看過,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地主什麽怎麽過日子的。對那棟大宅子,高原有著強烈的好奇心。
“也沒什麽了,我聽人說你說書說得好,這要過年了,家裏人都吵著要熱鬧熱鬧。也沒什麽好耍的,幹脆你去我家說上幾段,我也樂和樂和。”
“去你那裏說書?”高原指著自己的下巴,不高興地說:“我又不是耍猴的。”
“對,去吧,酒肉管夠。”
一聽說有酒有肉,高原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什麽革命信念,什麽拒腐蝕永不粘通通拋之腦後,“日,早說嘛,我去。想聽什麽?”他這段時間天天黑豆小米,小米黑豆,嘴中不要說淡出鳥來,再等幾日,洪水猛獸都要跑出來了。
王有才:“西門慶的故事就不要說了,殺人放火的也不要說,我家女眷也要來聽,來點健康的。”
“健康的……”不知什麽時候,高原的現代用語已經在莊子裏流行開來,就連王財主也受了些影響。
“沒問題,我給你們來一段 《鍘美案》 。”
“中,就這樣。”王有才從地上站起來,兩手撮了撮,將沾在上麵的馬糞搓成一個團,放在嘴裏輕輕咬了一口,然後“呸!”一聲吐出一口唾沫,“好肥料!”
高原滿麵**,“好髒,裏麵有寄生蟲。”
“啥蟲?”
“說了你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