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王有才破財
“你招還是不招。”甘霖見火候差不多了,手一揮,讓衙役住手,繼續做著拋銀子的動作。
王有才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身汗水,喘息良久,才淒慘地哀號:“大人,小民冤枉呀!”
“嘿,你這刁民果然硬氣。都跟你說了,要拿出誠意來。”甘霖手拋了拋,“你的明白。”
一臉迷茫地看著知縣大老爺的手勢,王有才依舊大叫,“大人,小的很有誠意,小的冤枉呀。”隻不住磕頭。
甘霖大怒,他做官多年,還真沒見過這種不懂事的家夥,自尊心大受打擊,又扔出一根紅頭簽,“本大人看不到你的誠意,你就是個反賊,來人,大刑繼續。”磕頭,磕頭若能換來金銀,本大人天天磕。娘西皮,這河南的土財主真他媽的摳門。同這種賤民羅嗦真是有辱斯文啊!
一聲令下,眾獄吏也打紅了眼,如同一群強奸犯,將王有才再次摁倒在地,死命夾著王有才的手指。隻片刻,王有才十個指頭都被夾得腫得老高。再看他那張臉,已經變成了一顆白蘿卜,白裏透青。下嘴唇也被他用牙齒咬得稀爛。
剛開始,老王還叫得悠長綿密,到後來,隻能時不時哼上幾句,索性頭一耷拉暈死過去。
一股熱熱的尿液從他下襠流出,熱氣騰騰地在地上流動,腥騷之氣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裝死,來人,繼續大刑,上烙鐵。”
一個獄吏從爐中抽出燒得紅星亂迸的鐵條就要往王有才的臉上烙去。
王有才突然醒來,大叫,“饒命呀,饒命呀,小的快要死了。”
“嘿,還沒死。”甘霖,“果然是刁民,繼續用刑。”
高原在旁邊看得固然痛快,這王財主即便可惡之極,但好歹也是妞妞的父親。一想起妞妞對自己的恩義,高原心中不忍,立即大喝一聲,“住手!”
眾人衙役停了下來,愕然看著站在一邊的高原。
甘霖摸了摸胡子,“你怎麽還在這裏,來人,帶他回大獄。”
“等等,我同王有才說句話。”
“好,你說吧。”甘霖倒也好說話。
王有才滿口鮮血,喃喃道,“還有什麽好說的,還有什麽好說的,吃不住打了,我招,我招。”
高原怒喝,“王有才,你他媽真慫。知縣問你要誠意,你給他就是,自討苦吃不說,現在還自尋死路。”
王有才哀號,“我很有誠意的,我有呀!”
高原:“蠢貨,大人要你誠意當飯吃呀?銀子,快掏銀子。”
王有才這才明白過來,慌忙將一雙已經被夾爛了的手伸進懷裏。
甘霖在上麵搖搖手,“說什麽銀子,這種阿睹物不要提,不要提。”眼睛卻雪亮地盯著王有才的手,精神異常亢奮。
但一看到王有才從懷裏掏出的二兩銀子,知縣大人失望透頂,麵一板,“好賤民,來人,給我打。”
王有才:“大人,我就這點呀!”
“給我打,你這種刁民不打不成,動手。”二兩銀子,簡直就是一種極大的侮辱。甘霖怒火衝天,一口氣將十根紅頭簽全扔了出去,“打死為止。”
“大人,我真沒帶這麽多銀子呀,你究竟要多少,我找人回去取。”
“怎麽說也得來個兩千兩吧!”甘霖拉下斯文麵具,心中甚慰,撫須微笑。
“你打死我吧,我不活了!”
最後,王有才還是在大明的貪官威逼之下乖乖掏了兩千兩銀子。帶信回莊子,讓人滿滿送來三大車銀兩。
王有才素來吝嗇,家中有了銀子都做成兩百斤重的大圓球收在地窖裏。就算遭了小偷,賊人也沒辦法將這重量和體積都大得嚇人的東西弄走。這叫神仙惱。王有才卻不知道,在南宋有一個叫張俊的將軍也幹做這樣的事情。二人一古一今,交相暉映。
見了這種大圓球,知縣大人又不痛快了,說王有才你怎麽能夠這樣,沒見過你這麽俗氣的。銀子放在地窖裏都發黴了,等重新鑄造還得算上火耗,這損失怎麽算。幹脆,連車帶拉車的牛也都扣了當耗羨吧。
王有才回家之後足足在**躺了三天,這才緩過勁來。他心中悔呀,早知如此就該將一千兩贖金交給武定,又怎麽會搞成現在這樣。偷雞不成,反賠了一大把小米。
都怪高原,這個蠻子該死,該被人殺千刀!
王有才咬牙切齒,王有才口中吐血。
高原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難受到了極點,隻恨不得早點被人殺了,也強似在這裏受罪。
因為在公堂上威風八麵,摔翻了好幾個衙役,回監獄後,不但手腳都上了鐐銬,還被人戴了一塊四十斤的木枷。
這麽個大家夥戴在脖子下麵,坐又不是,躺又不是。監獄裏虱子不少,一被咬了,手又不能去抓,隻得在牆上磨,當真是狼狽異常。
監獄裏又黑又靜,高原是坐了睡,睡了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感覺時間仿佛停滯了,漫長得讓人無奈。
因為害怕他這個西貝貨闖軍大將,獄吏們見了他都心生畏懼,也不肯同他說話,悶得高原直罵娘。
這一日,正罵得起勁,突見前方有亮光移來,刺得他睜不開眼,正是幾人提著燈籠過來。同時,有酒肉香味襲,讓高原肚子咕咚一響。忙一骨碌從地上站起來,“有酒肉吃,是不是今天就砍我的頭?”一想到這些,高原心中一顫,頓覺一陣悲哀。
終於到最後時刻了。
“想死,可沒這麽容易。你這反賊,有人來看你了。”獄吏罵道。
“誰,是誰來看我。”高原忙撲到柵欄前,大叫:“王滔,是不是你,妞妞,是你嗎?”
“坦之,是我。我是安從容。”
“是你,老安。”一看是賬房先生老安,高原冷笑,“怎麽,是王有才派你你來送我上路?”
“不是,東家才沒這好心呢,他出了這麽多銀子,恨你都來不及,現在還躺在**喘氣。”安從容將手中的事盒放在地上,倒了一杯酒喂高原吃了,又夾了一塊肉過來。紅著眼睛說:“這酒肉是二太太叫我送過來的,說是感謝你救了妞妞。”
“妞妞怎麽了。”高原卻不張口。
安從容:“還能怎麽樣,都自殺過好幾次了,現在被東家關在家裏,一步都走不動。王滔也被捆了扔在地窖。”
高原眼睛一熱,不禁滴淚,良久才說:“我對不起妞妞……謝謝你來看我,回去跟妞妞和她哥說,讓他們好好活著。我就先走一步了。”
老安也是抹淚,“高原,你是條漢子。我老安若是再年輕十歲,也有你那身好功夫,拚了這條命不要也要救你出去。可是你看我,你看我,我真是一個廢物呀!”老安將細如麻杆的手伸在燈光下,一臉悲戚。
“老安你別這樣,你的情和二太太的情我高原領了。大男人的你哭什麽呀,來喂我吃酒吃肉。娘的,可讒壞我了!臨行喝你一杯酒,渾身是膽雄赳赳。”
正在這時,幾個衙役從上麵下來:“奉知縣大人令,提反賊高原。”
高原大怒:“怎麽著,飯都不許人吃飽,我就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老安,快喂我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