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拔牙
聽這漢子這麽一說,眾人又開始罵了,“蠻子,你他媽擾亂行事,窮瘋了吧?”
那高大漢子煩惱地搖頭,“擾亂什麽行事,你們根本就不許我扛活,難不成還餓死?”他來這裏也有好幾天了,本以為靠自己一身力氣,怎麽說也能靠勞力混三頓飽飯,卻沒想到這個時代做什麽都有規矩。自己一個外人,就算去討飯,也要受人排擠,更別說從人家手裏搶活幹。
混了幾天,餓得厲害,又不想為這種小事同市場裏的幾個苦力動手。隻得混亂地揀了一個小蘿卜在身上擦了擦送進肚子,躺在草料堆裏曬太陽。
正要睡著,一聽到有人請馬夫,猛地驚醒,從裏麵跳了出來。
“真不要工錢?”王有才眼睛大亮,從凳子上跳下來,一把拉住大個子的手,“就你了,收拾收拾跟我走。”
“還收拾什麽,我的行李都放在身上。”漢子指了指身上的短衫子和短褲苦笑著說。
揀了個不要錢的雇工,這一趟收獲不小,王有才有些得意,一高興從包袱裏摸出個拳頭大的饅頭遞了過去,“你真的會養馬?”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三兩口吞掉饅頭,漢子意猶未盡地摸了摸肚皮,“當然,我以前就是喂軍馬的,怎麽了?”
“沒什麽。”王有才失笑,“媽的,就算你不會喂又怎麽樣,隻要不將馬喂死就成。”
“死不了。”抬眼看了看那五匹兒馬,漢子點點頭,“不錯,正宗蒙古馬。雖然跑得慢,可耐力好,不容易生病。別看現在樣子醜,喂上一年,保準給你喂出五匹良馬來。對了,還沒請教你二位叫什麽名字。”
“這位是東家。”一直沒有說話的老安走出騾馬市後才將捂住口鼻的手拿開,大聲嗬斥,“叫東家。”
“姓東名家,這名字古怪。”大個子張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讓老安心中大讚,好一個漂亮的後生。
王有才有些生氣,“我是你的東家。記住,以後見了我要喊東家。”
漢子將手舉在眉梢,行了個很古怪的禮,“東老爺子好。”
“蠻子,真是蠻子。”王有才大擺其頭,無奈道:“我姓王,名有才。”
“早說嘛。”那人哈哈一笑,“我叫高原。高大的高,原來的原。”
“是夠高大的。”老安比劃一下,這家夥足足比自己高上一個腦袋,“鄙人安從容,字定之。”
“老安好,鄙人高原,字坦之。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蠻子也有字。”
“都說了,我不是蠻子,我老家陝西米脂。”高原猛地一跳,躍上馬背,壓得那匹兒馬慘叫一聲。
王有才心疼得直打哆嗦,“快下來,快下來,可不經壓。哎喲,我的牙,疼死我了。”他心頭一急,虛火上衝,大牙又疼了起來。
“逗你們的,馬是最好的朋友,我還舍不得騎呢,等以後養壯實了再過癮。”高原笑著從馬背上跳下來,口中一陣吆喝,將五匹馬馴得服服帖,顯然是個熟手。
看到他這股子麻利勁,王有才和安從容非常欣慰。
王有才因為牙疼,話也懶得說。一路上隻聽的高原同老安說個不聽,二人都是陝西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一見如故。
王財主的大牙這一疼比以前厲害了許多,走不了兩裏地,半邊臉都腫了,心中惱火,大聲罵,“你們兩個夯貨就不能安靜些,聽得心慌。”
“喲,管天管地,你還管人說話了。腐朽沒落的地主階級,永遠是我無產階級打倒的對象。”高原哈哈一笑,盯著王財主看了一眼,“你臉腫了。”
“滾遠遠的。”
老安忙拉了高原一把,“東家牙疼好幾天了。”
“為什麽不找醫生?”
“媽的,你給錢我就去看。”王有才背心全是冷汗,感覺腦袋漲疼得厲害,一張臉變成了白色。從騾子上跳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聲叫喚起來。
看到王有才疼成這樣,老安和高原這才覺得問題嚴重,停下了話頭。
高原:“疼得厲害呀,發炎了。”
“發啥……啊!”還沒等王有才多說一句,高原那雙鐵箍般的手伸過來捏在他喉頭,隻微一用力,便將他的嘴掰開。
“你幹什麽?”老安大驚。
“看看。”
一股腐臭從裏麵衝出,臭得高原幾乎背過氣。這年頭也沒有牙膏牙刷,就算有,這土老財估計也舍不得用。如此一來,牙齒衛生自然不盡如人意。
老家夥所有的牙齒都是黃的,牙縫裏長滿了牙垢,看得人心中一陣發嘔。
發炎的那顆牙靠最裏邊,上麵有一個大坑。要醫治也很簡單,隻許用鑽子鑽通,在裏麵放些藥,消炎之後補上就是。
可這時代沒這些醫療器械,要想醫治牙疼,就隻能直接拔掉。
高原用食指點了點那顆壞牙,“是不是這顆?”
王有才又是一聲痛叫,“是是是。”
高原道:“幹脆我幫你治好算了。”
王有才,“你會治病?我可不出錢的。”
“當然,給個饅頭就成。”
“快,隻要能治好,兩個也成。”
“成交,嘴張開。啊!”
“啊!”
高原突然一臉驚駭地指著王有才背後,“那邊是什麽?”
“什麽?”還沒等王財主轉過頭去,高原右手在他牙上使勁一摁,隻聽得一聲脆響,那顆壞牙便被摁斷了。
“媽的,媽的,我牙掉了。呸!”一口將斷牙吐掉,王有才口角流血。猛地從地上跳起來,剛要發怒,突然間,一道涼氣從脊背盛起,衝上頂門,剛才還漲痛得難受的腦袋立即通暢,舒服得他差點呻吟出聲來:“啊,牙掉了,不疼了。狗日的高原,你他媽手勁真大。好,太好了,不疼了。”
“自然不通了。通則不通,通則不痛。”高原搖搖手指,“老王,說粗話可不好,小心我的人民民主專政了你。饅頭,兩塊,快給我。”
不明白這個蒙古蠻子究竟在說什麽,自然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含義。隻覺得這家夥說話是臉上總帶著一絲微笑,即便知道他話無好話,但怎麽也發不起火來。王有才從包袱裏又摸了兩個饅頭遞過去,“兩個,這是你的午飯。”
“我日!”
“你愛日就日,反正午飯給你了。”
高原傻了眼,這土財主還真是摳門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