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搬家
曹憲一言既出,滿場鴉雀無聲。刹那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張煥,羨慕妒忌的眼神比比皆是。曹憲弟子眾多,不過親傳弟子僅僅數人,大都已經是縣令刺史,主政一方了。剛才曹憲說的可是入室弟子啊,對於把曹憲當做聖人崇拜的江都學子們來說,這是何等的榮寵!
知情的幾人都麵帶微笑,妙玉輕輕捏了捏張煥的衣角,示意他趕緊說話。
張煥走到曹憲身前,大禮參拜:“學生張煥,見過恩師。”曹憲這次幫了自己大忙,叫聲恩師也理所當然。
曹憲放聲大笑,扶起張煥仔細打量,越看越覺得順眼。
來躍率先笑道:“恭喜老師,得一才華橫溢的弟子。”
王鈺和趙夫子也跟著道賀,眾學子雖然妒忌,也趕緊齊聲道賀。
曹憲笑道:“臨老了,卻收了個好弟子。來人,上酒席。”
曹府管家早有準備,馬上傳了話過去,不一會兒幾家酒樓就流水般上起了酒菜。邵伯湖最著名的就是銀魚,不亞於太湖銀魚。此魚細嫩透明,色澤如銀,肉質細膩鮮美,張煥還是第一次吃這種魚。千餘年後,銀魚數量極其稀少,價格高昂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席間眾人相繼向曹憲敬酒,張煥也借花獻佛敬了三杯酒。張煥和來階關係不錯,不過今天還是第一次和來躍交談。因曹憲的關係,來躍對他十分客氣親熱,語氣中頗有提攜之意。酒過三巡,妙玉也起身獻了一曲舞,自然引得滿場彩聲。
散場後,曹憲帶著張煥同車而行。
“叔珩,對於詩詞,可還有其他看法?”馬車內,曹憲沉聲詢問。
張煥點點頭:“確實還有點別的看法。學生認為,詩和詞地位各有千秋。《禮記》曾說過,‘詩,言其誌也。’《尚書》裏也有同樣的話,詩的作用就是反映世間萬物以及抒發感情,其目的在於教益。和詞比起來,詩出身就高貴許多,因而在大多數人心中,詩的低位自然高了很多。”
“然而學生認為,這種說法其實很不公平。眼下各種詞牌,大都是由曲名而來,比如‘西江月’就是教坊司演唱的曲名。因為由來不同,詞所表達的意思自然有局限性,不免多了些纏綿悱惻,故而為士林所不屑。但是,如果將詞加以引導,讓詞不再局限於風花雪月,學生認為,詞,遲早會如同詩一樣,成為一種主流文學。”
曹憲閉目仔細聆聽,聽完後有些震驚,自家這個學生,竟然真的準備將詞發揚光大!好在自己原本對詞的看法,就不像大多數士林中人一樣排斥。如今見了張煥幾首佳作,更是堅信,詞,一定會大放異彩。如今張煥又是自己弟子,不妨全力相助一番,也落得個佳話。
“嗬嗬,叔珩啊,你可知道如此做,有何後果?”
“學生知道!必然遭到各方批判,甚至是攻擊。不過學生認為,是金子遲早發光!詞,一定會達到和詩同等地位!”
“好個‘是金子遲早發光’!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不過,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學生明白。”
“你家住城外,十分不便。老夫有一棟小院,很是清淨,明日就搬過來吧。”
“這個……”張煥有些猶豫。
曹憲佯怒道:“你既然是我弟子,自然要時常耳提麵命於你。那小院離的很近,盞茶功夫就到老夫家裏了。”
張煥心中感激,點頭答應了。曹憲見他答應了,很是高興,又詢問起了他家中之事,張煥一一作答。不知不覺間,馬車已經到達了江都縣城外。曹憲要派人送張煥回去,張煥婉言謝絕了。曹憲也不勉強,等到眾人告了別,這才和來躍等人一起回了城。
張煥目送眾人進了城門,轉身上了妙玉的馬車。車夫一揚鞭,馬車向著張家村而去。馬車上,張煥將曹憲送自己小院子的事情告訴了妙玉,妙玉也很高興,這樣一來張煥就不用來回奔走了。
回到家,已經是酉時了。
苗影聽到聲響,早就跑了出來。見了妙玉,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說笑了一陣,妙玉見時辰不早了,就準備回去。
苗影有些不願意,“妙玉姐姐,別回去了吧。”
張煥聽了這話,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妙玉胸前。妙玉被他看得臉色一紅,狠狠瞪了他一眼。
妙玉離去後,張煥將明日準備搬家的事告訴了苗影和張世乾。張世乾聽說兒子被曹憲收為弟子,還送了小院子,高興不已,強拉著張煥去焚香稟告亡妻。張煥隻好和苗影一起,去從沒見過的母親墳頭祭拜了一番。
回來後,張煥才說起讓張世乾開店的事,順帶著將妙玉的事情說了。上次妙玉過來,張世乾已經看出了些端倪。如今兒子大了,有了自己主見,張世乾自然不會反對,一口答應過陣子就去提親。
“煥兒啊,影兒年紀雖然小,但是乖巧懂事。以後可不許對不起她啊!”
張世乾踏出房門之前,想了想回過頭鄭重叮囑張煥。
張煥哭笑不得點點頭,苗影卻十分感動,眼圈兒紅著道了謝。
洗漱完畢上床後,苗影依偎在張煥懷裏,情緒很低落。
張煥微笑詢問:“怎麽了?”
苗影低聲道:“相公,和妙玉姐姐比起來,我差的太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張煥一愣:“沒有的事啊!”
苗影嘟嘟嘴:“那你和妙玉姐姐親嘴兒,還把手放在人家胸前,怎麽不對我這樣?”
張煥臉色尷尬:“咳咳……影兒啊,你年紀還小,不能這樣的。”
“妙玉姐姐也才比我大了三歲!”苗影不依不饒。
張煥板起臉:“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相公還是討厭我……”苗影一句話沒說完,眼圈兒又紅了,眼看就要掉淚了。
張煥慌了:“我何曾討厭你了啊!想和妙玉身材一樣好嗎?書上都說了,年紀過小親熱,以後身子就不長了!我可是為你好!”
苗影將信將疑:“真的?”
張煥趕緊點點頭:“自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啊?”
苗影展顏一笑:“我相信相公!那就以後再說吧。”
張煥鬆了口氣,在張世乾暗中撮合下,和苗影名分算是定了。不過年紀實在太小,自己無論如何要把持住才行。眼下能騙過苗影,不糾纏這個問題就萬事大吉。
次日一早,張世恒聽說張煥一家要搬走,不但找了人來幫忙,還讓張燦來賠禮道歉。張焰昨晚回來後,已經將曹憲收了張煥做弟子的事情說了。因此張燦今天過來時,一臉的忐忑不安。張煥哪會把張燦放在心上,輕描淡寫的將這事揭過去了。
家境貧困,也沒多少東西,幾個大包袱就裝了下來。張世恒執意要用自己的牛車送張煥一家進城,無奈之下一家三口坐了牛車,緩緩地向縣城而去。
剛到城門外,曹岩和管家就一起迎了上來。
張煥跳下車,笑道:“曹兄,麻煩你了。”
曹岩咧咧嘴:“可不敢當啊!如今該叫你師叔才是。”
張煥笑著擂了他一拳:“你我兄弟交情深厚,少來這些虛頭巴腦的。”
曹岩笑道:“祖父也說了,你我私下兄弟相稱他不管的。”
張煥讓牛車回去,在曹岩帶領下進城去了新家。這院子雖然小,卻很精致,一共有五間屋子。裏麵幾株瓊花剛剛開放,樹下還有個小石桌。張煥看了一圈,心裏十分滿意。
曹岩道:“叔珩,還滿意吧?管家,房契拿來。”
管家答應一聲,取了房契出來遞給張煥。張煥接過來一看,上麵戶主已經改了自己名字,心裏感激不已,對曹岩點頭一笑。張世乾更是連聲道謝,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曹岩咧嘴笑道:“你們喜歡就好。叔珩,今兒我幫你給趙夫子告了假的,你隻管收拾屋子就行。出門向右走數十步,就是我家。忙完了不妨過去和祖父說說話。那我去學堂了,晚點再見。”
張煥將曹岩送出門外,回來後苗影已經取下了幃帽,到處亂看。可以看得出,這幾間屋子全都剛剛打掃過,一塵不染。張煥暗讚曹岩心細,也更加感激。
張世乾住了北麵的正房,張煥選了東邊的廂房,光線十分的好。安頓下來後,張世乾列了份單子,上街去采購東西。
苗影站在瓊花樹深深的吸了口氣,一臉開心:“相公,我喜歡這個家!”
家?聽到這個字,張煥心底猛然被觸動了。來到大唐這麽多天了,竟然一直沒想到過這個問題。也許,在內心深處,自己一直拒絕去想,拒絕徹底融入這個時代吧。隻想著名聲和身份地位,卻忘記了最基本最重要的東西!
這一刻,苗影清脆的笑聲,甜美的小臉顯得那麽清晰。
我真的有家了?也許,是徹底告別心底那一份緬懷的時候了!
張煥一臉微笑,走上前一把抱起苗影,原地轉了幾圈。苗影咯咯大笑,緊緊摟住他脖子。
張煥停了下來,低聲在苗影耳邊說道:“我一定會愛護這個家!”
苗影笑道:“當然要愛護啦!相公,你怎麽了?”
張煥搖搖頭,將苗影摟在懷裏,伸手擦了下濕潤的眼角。這時一陣清風吹過,幾片花瓣掉落在苗影長發上。張煥拈起花瓣,用力吹了一口氣,花瓣再次飄舞起來。兩人緊緊摟在一起,看著花瓣緩緩落在地上,心中一片寧靜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