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排戲(下)
因這三日都告了假,張煥一早進城後,直接向翠玉樓走去。一樓走來,不少孩童手上拿著糖果,雀躍著吟唱‘聰明伶俐善許仙,宅心仁厚得天眷。’……‘可憐玉兔胡媚娘,香消玉殞隻為情。’引來不少路人駐足,有的索性拉住這些孩子,詢問唱的是什麽。張煥微微一笑,看來這個宣傳法子成功是沒問題的。
今日開始排戲之前,張煥詢問了下進展。別的都沒什麽,好幾人都說是台詞難記。這個張煥卻沒什麽好辦法,隻好讓李逸主持排練第二部分,自己將寫好的台詞分開整理了,每人發了一份。
如此一忙活,已經是巳時了。李逸見他忙完了,就督促戲班再次演練了一遍,張煥打起精神,將不合理的,出了差錯的地方全部指正過來。不過總體來說,因昨日眾人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效果還是很不錯的。隻是剛找來的皮影戲班子,出了不少錯。
午間休息時,妙玉走了過來,嘟嘟嘴有些嗔怒的看著張煥。張煥心知肚明,微微一笑取出幾張紙來。妙玉一把拿過去,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越看越是驚訝,看完後再也止不住內心的震驚,一雙妙目定定的看著張煥。張煥深知這幾首詩在詩壇的地位,如今見妙玉一臉震驚,卻隻是微微一笑。
這妙玉自小聰穎,詩詞歌舞無一不通。奪得倆個花魁之後,那些富商紈絝子弟更是趨之若鶩。雖然礙於翠玉樓的背景,不敢過分糾纏妙玉,不過自有不少所謂的才子,做了詩詞前來討妙玉歡心。那些詩詞的結局,無一例外成了翠玉樓廚房裏的引火之物。
如此一來,妙玉更是誌得意滿,頗有些孤芳自賞的心態。前日見到張煥,也隻是覺得那個故事很好聽。直到張煥做了那首杏花詩,又給自己的詩詞做了修正,再聽到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但看法變了,而且對張煥多了些好奇,也多了一絲莫名的情愫。
現在看到這幾首絕世詩詞,妙玉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也許眼前這個男子,是這世上唯一配得上自己的!想到這裏,溫情脈脈的看著張煥,臉色不知不覺也紅了起來。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如今在妙玉眼裏,張煥的相貌也變得無比俊秀了。
張煥見妙玉如此,心中也有些明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說自己對妙玉的美貌不在意,一點都沒想法,那是自欺欺人。不過眼下妙玉已經貴為花魁,自己隻是個寒門士子,而且苗影的事情還沒解決,也沒條件胡思亂想。
“妙玉姑娘,這幾首詩感覺如何?”張煥微微一笑,轉移話題。
妙玉愣了下如夢初醒:“叔珩這幾首詩,都是絕世佳作!小女子以往真是井底之蛙了。”
妙玉改了稱呼,張煥倒是沒在意,卻被剛好過來的杜枝娘聽見,心裏震驚不已。妙玉自持多才,何曾將男人看在眼裏?如今竟然直接稱呼張煥的表字,臉上又那般表情,杜枝娘如何不解其意!當下找了個借口,拉了妙玉去一邊說話。
“玉兒,你可是喜歡那張煥?”杜枝娘一臉嚴肅。
妙玉雖然和杜枝娘感情深厚,這般問題卻也羞於作答,隻是撚著衣角,紅著小臉兒點了點頭。
杜枝娘語氣嚴厲:“你忘記你娘的教訓了嗎?”
妙玉猛然眼神一黯,抬頭看著杜枝娘,眼圈兒頓時紅了。
杜枝娘歎口氣,語氣緩和了下來:“當年你娘身份低下,至死都沒進過你爹家門,幾乎一輩子都沒快樂過。如今你爹雖然也算是位居高官,卻不能承認你的身份,隻能私下照拂一二。這張煥奇思妙想不斷,文采又好,想必是有大作為的,將來做官都有可能。難道你想走你娘親的老路嗎?”
妙玉淚珠一下掉了下來:“娘親的苦楚,我自然知道!不過玉兒看的出來,張煥不是那種人!能寫得出‘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樣的詩,怎麽會是薄情漢?”
杜枝娘有些發怒:“這件事我絕對不願意!詩詞文章做得越好,越是薄情!”
妙玉抽泣不已:“玉兒是真心喜歡張煥的才華!還求小姨看在去世娘親份上,答應了玉兒。”
杜枝娘聽她提起姐姐,語氣軟了下來:“我若是不答應,你會不會學你娘私自離去跟了那張煥?”
妙玉止了淚水,臉上一片倔強,隻是低了頭不說話。
杜枝娘重重歎口氣:“死妮子,和你娘一模一樣!既然轉不過你的心意,小姨眼下就不強行阻攔了。不過張煥的情況我們都不了解,且等我派了人去打探一番再做決定可好?”
妙玉卻對張煥很有信心:“小姨說話算數哦,張煥不會錯的!”眼角帶著淚,卻撲到杜枝娘懷裏,緊緊摟著她。杜枝娘心底歎氣,安慰了幾句,拉了她走到張煥身前。
張煥也注意到了倆人的異常,不過沒想到和自己有關。見倆人走了過來,妙玉眼圈兒還是紅的,心裏有些好奇。
杜枝娘肅然道:“張煥,有句話你記住。如果你以後發達了,不許做薄情郎!否則的話,我一定找你算賬!”
張煥莫名其妙:“杜姐姐這話是何意?”
杜枝娘揮揮手:“不明白以後再說!還有,以後不許喊我姐姐。改口叫阿姨。”
張煥一愣:“為何要改變稱呼?”
杜枝娘柳眉一瞪怒道:“讓你改你就改,哪來的這麽多囉嗦!”
認識以來,杜枝娘一直客客氣氣的,如今忽然發怒,張煥倒是很不習慣。忽而看到妙玉嘴角帶笑,偷偷瞟著自己,對杜枝娘的話多了一絲明悟。隻是人家沒明說,張煥也無從解釋,也隻好低頭裝糊塗了。
妙玉抿嘴兒一笑,借口要去將詩詞配樂,蹦蹦跳跳跑到一邊。
杜枝娘歎口氣:“這丫頭一直嫻靜溫柔,長大後還是第一次蹦蹦跳跳的。張煥你覺得這丫頭怎麽樣?”
張煥隻得笑道:“妙玉姑娘才華出眾,我很是佩服!”
杜枝娘似笑非笑,“隻是佩服她的才華嗎?”
張煥微微歎口氣道:“妙玉姑娘不但才華出眾,還有絕世姿容,張煥並非榆木腦袋,隻是……”
杜枝娘見他似乎有為難之處,笑了笑道:“罷了,先不說這件事。今兒仙女廟會已經開始了,要不要晚上去看看?”
“今日出門,沒和老父親說過不回家。因此晚上我還是歸家的好。”
“那好吧!再過倆天就要登台了,你多用些心思。”
杜枝娘離開之後,張煥才鬆了口氣。剛才麵對杜枝娘,竟然有種見到未來嶽母的奇怪感覺。再想想妙玉的態度,這又是一筆糊塗賬。不過張煥也沒清高到一定要堅持一夫一妻,隻是如今地位低下,諸事纏身,不敢多想罷了。整頓好心神,張煥走了過去,繼續和李逸一起監督排戲。
天色漸晚時,張煥叮囑了一些注意事宜,就準備告辭。因時間無多,飛雲班和皮影戲班子決定晚上也加緊排練。妙玉笑嘻嘻地走過來,要送他出去。張煥無奈,隻好和妙玉並肩走出去。
“杜大娘呢?叫她出來見我們!擺什麽架子!”
“是啊,杜大娘快出來,把妙玉姑娘也叫來見一見!”
“搞什麽啊?好多天沒見到妙玉姑娘了,你這翠玉樓還想不想開了?小心本公子叫人封了你這樓!”
剛走到小院門口,就聽見幾個囂張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