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苗寨
當林曈劃著小船在這紫桐和可兒來到眾位苗女麵前時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那位漂亮又倔強的小阿妹已經打定主意要帶這兩個漢家人回山寨了，金巧拉著紫桐的手輕聲說道：“阿妹你真要將他們帶進去？庫依阿爹看到非罵死你不可。”
紫桐衝阿姐嘻嘻一笑然後將頭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金巧撲哧一笑道：“就你鬼點子多，不過就算是這樣他這模樣是誰都看得出是外鄉人你怎麽解釋啊？”
紫桐神秘一下道：“這個我自有辦法”然後跑過去幫助林曈薑小船拉到岸邊用繩子固定好這才走進溪水之中繼續洗衣裳，林曈抱著可兒坐在岸上和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終於幾人將衣服洗好林曈趕緊上前幫她們提著裝衣服用的竹筒隨著眾人向山裏走去。
回山寨的路彎彎曲曲很是難走，林曈一麵走一麵問道：“這山路這門難走你們平時要出山寨豈不是非常不容易。”
眾女聽完相視一笑紫桐說道：“這是在山裏出去自然是不容易，其實在前麵還有路的穿過寬寬的新江水就到了漢人居住地方也挺容易的。”
林曈聽她說完這才想起自己是從清心穀來的想來這邊應該是苗寨的後山才對人家平常出去自然應該是從前山下去，想了想他又問道：“你們平時洗衣服都是要走這麽遠的路到江裏來洗嗎？”
“那倒不是”紫桐說道：“在我們寨子裏麵也有溪水平時大多是在那裏洗的隻有要洗被褥床單什麽的才會來這裏，寨子裏的那條溪水是整個寨子飲用水的來源不能弄髒了。”
林曈聽完一皺眉心說這溪水又是洗衣服沒準還在裏洗澡還要用來引用會不會太髒了一些，不過人家苗寨千百年來都是這樣生活的想來已經適應了再說既然是溪水那麽就應該是流動的上遊飲用下遊戲衣服也很正常，出於對苗家人的尊重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隨著大家前行。
翻上山梁紫桐指著前麵的半山腰上的村寨說道：“小寶哥前邊就是我們的寨子了，一會兒我們先回去你和可兒在外麵等我一會兒，我去幫你找見我們族人的衣服然後再帶你進去”一路行來林曈告訴大家他叫小寶，而紫桐想到幫他進入苗寨的方法自然是讓他們扮作苗人，好在漢人除人除了服飾基本上沒有什麽差異想來也不會輕易被人認出來。
等到了山寨外紫桐找了個樹木繁密的所在讓林瞳在這等她，自己隨著幾位阿姐先回了山寨，過了左右一頓飯的時間紫桐抱著一個小布包急匆匆的走過來，見到林瞳二人一勁兒的道歉說是找衣服不太容易耽誤了些功夫。
林曈和可兒一麵換衣服一邊說道：“紫桐我剛才想到一個問題，你們在山寨之中交談不會使用你們自己族內的語言吧要是那樣我們很快就會泄露身份的。”
紫桐衝他一笑說道：“大部分時候都是說漢話的，你放心吧，其實我讓你們穿我們的衣服就是省些麻煩，我想就算別人知道你們是漢人又能怎樣，你有沒有欺負我們。”
林曈點點頭說道：“我主要是怕給你惹麻煩我倒是不怕什麽”他心想著以自己現在的身手就算是真的有人對自己不利逃跑還是不成問題的。
換好衣服林曈抱起可兒跟著紫桐往山寨去了，一路之上遇見很多人紫桐都很熱情的和大家打招呼當問到林曈和可兒是紫桐都說是自己的表哥表妹，過來這邊住幾天。三人走了一陣來到一家小院前。
紫桐推開門對林曈說道：“小寶哥這裏就是我的家，阿爹阿母都不在你們先進來吧估計一會兒他們就要回來了。”
林曈在路上聽眾人說過紫桐的阿爹庫依是這裏的村長在苗寨的十裏八鄉也是知名人士，林曈放下可兒緩步向裏走。苗人的房屋和漢人區別很大，沒有漢人那樣平直的街道林立的住宅群而是在山坡上隨意選塊合適的地方就用竹子木材搭建一個竹樓木屋，看上去很簡陋但是也非常漂亮。
林曈跟隨紫桐進屋在竹椅上坐下可兒小孩心性看著那裏都稀奇所以四處跑著玩耍，林瞳本身不是一個太拘泥於小結的人所以也沒有太限製與她。紫桐忙著幫他端茶倒水還有一些自己製作的小食品，擺在小桌上一臉抱歉的說道：“家裏沒有什麽好吃的，隻有些果幹你將就一下。”
林曈衝她微微一笑拿了一塊放在嘴裏嚼了一下味道不錯他點著頭說道：“這應該是龍眼吧，記得以前吃過新鮮的，這樣做的還是第一次吃到味道非常好呢。”
紫桐見他喜歡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一麵陪他坐下一麵說道：“這裏窮平常也沒有什麽吃食，所以大家就在收貨的季節將那些僅有的水果切成片晾曬起來等到以後慢慢吃。記得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夏秋季節，因為在這個時候上上的樹都結果子了，跟著阿哥阿姐一起到山上采果子，偶爾也能吃上幾個新鮮的，不過現在越來越難了”說著紫桐臉色越來越暗。
正在喝茶的林曈抬起頭看著紫桐問道：“為什麽越來越難了？”問完他就知道原因了不免暗自歎了口氣。
紫桐苦笑一下道：“寨子裏的土地和果樹就那麽多每年收的糧食和果子都要統一收起來在送到山外賣了換成銀子交稅，別說果子了就是糧食都不夠吃那裏還會有果子吃啊。這些果幹還是前年剩下的一直沒舍得吃。”
林曈聽完臉色越來越陰沉雖然他醫治住在山穀之中但是時常聽師兄他們說起外麵的世界亂的很，現在的朝廷昏庸腐敗官員貪墨成風，再加上北方外族時常騷擾邊關，現在的大金朝廷那是內憂外患風雨飄搖。想到這裏林曈看著紫桐說道：“那你們現在的糧食夠吃嗎？”
紫桐嫣然一笑道：“現在好多了，剩餘的糧食雖然不多好在天暖和了從山上采些野菜和著玉米麵都能吃得飽了，冬天的時候都要挨餓不過那時候也沒什麽活計要幹總算都挨過來了”
二人正閑談著就聽外麵有人推門進來紫桐笑了一下說道：“阿爹阿母回來了，你一會兒千萬少說話。”
林曈站起身來喊過可兒和紫桐一起道門外迎接庫依阿爹。庫依阿爹高大粗壯黝黑的臉上寫滿風霜的痕跡鬢角有些斑白要不是紫桐之前曾告訴他打死林曈也不相信麵前這位老人今年隻有四十一歲，阿爹身邊跟著的那位女子想來就是紫桐的阿母了，生的很漂亮雖然也是滿臉艱辛生計留下的風霜但是仍然掩不住美麗風姿，有這樣一位漂亮母親難怪紫桐生的楚楚動人。
庫依見到家裏有人先是一愣但聽女兒說是外村采藥迷路的鄉親也就沒當回事隻是和林曈打了個招呼就進屋了。
紫桐看著如此反常的阿爹一臉的疑惑心說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騙過去了呢，再說往常那麽熱情的阿爹見到小寶哥怎麽如此冷淡呢難道他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她轉頭看了眼阿母，隻見阿姆也是滿臉愁容“阿母，到底是怎麽了？”
阿母看了眼林曈慘然一笑說道：“還有客人先進屋吧，有事隨後再說。”
進屋坐下在紫桐一再追問之下阿母終於將實情說了出來，原來今天早上紫桐她們剛出去老族長就派人老紅苗村送信說總督大人下了命令說朝廷在西北用兵急需銀兩所以朝廷下旨加收賦稅三成限期五日上繳完成，按照村子裏的人數算三成那就是一千多兩銀子啊，現在才六月新的作物還沒成熟餘糧已經不夠大家填飽肚子那什麽去湊著一千多兩銀子啊。庫依作為村長剛和鄉親們開完會回來也是一籌莫展。
紫桐聽完大驚失色怒氣衝衝的喊道：“還讓不讓人活了咱們已經被逼的連肚子都吃不飽了居然還要加稅，這樣下去等不到秋糧下來就要有人餓死了，我看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漢人是想必死咱們”說完她意識到身邊的林曈回頭抱歉的衝他扯了扯嘴角這就算是笑嗎？比哭還難看。
林曈剛剛聽紫桐說起他們艱苦的日子好不容易可以借助野菜填飽肚子了現在看來用不了多久連野菜都吃不上了，他衝紫桐點點頭示意她不要在意自己。
阿母也注意了林曈一臉歉意的說道：“實在抱歉，你坐著我這就去做飯，紫桐洗些野菜”頓了一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說道：“加點玉米麵咱們貼餅子吧。”
林曈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隻是抱著可兒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紫桐和阿母在外麵忙來忙去。過不多久飯做好了紫桐端著粗陶碗走進屋中放在桌上抱歉的看著林曈說道：“小寶哥實在抱歉家裏隻有這個你們湊活吃點吧”說完站在一邊看著林曈和可兒。
林曈看了一下桌上隻見粗陶碗裏放著五張玉米餅子，說是餅子其實大部分都是野菜勉強被少量的玉米麵粘合在一起。林曈衝她微微一笑道：“這個很好啊，怎麽你們不一起吃嗎？”
紫桐說道：“你們先吃我們還在做等做好了再吃”說著她低下頭偶爾抬頭看一眼林曈也是眼神飄忽不幹正視林曈。
林曈微微一笑道：“這樣啊，我們還不餓等做好了大家一起吃吧。”
紫桐看了他一眼臉上有些為難但是還是沒有說什麽轉身出去了，在外麵和母親嘀咕了一陣然後又從屋裏喊出阿爹這才就進屋裏對林曈說道：“小寶哥吃飯我們這就進來”說完轉身出去一會兒一家三口每人端著一個大碗進來站得遠遠的低頭吃著。
看著這一家的情形林曈的思緒飛到了那個肅州城西的那間小茅屋，曾幾何時自己和娘也是這樣為了那可憐的一碗飯善意的撒著謊，想著想著他的眼睛紅了濕潤了信中說不出的酸楚。
“小叔叔，你怎麽哭了？”可兒瞪著大眼睛直直的看著林曈用稚嫩的聲音說道。
孩子的一句話使得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林曈臉上，林曈將飛馳的思緒拉回來衝著可兒微微一笑道：“叔叔沒有哭叔叔隻是想起了我小的時候，經常地也是這個樣子”說完輕輕拍拍他的小腦袋說道：“很多事情像你這樣的孩子是不能理解的，聽叔叔的話自己拿個餅子到外麵去玩好不好叔叔想跟紫桐姐姐還有著兩位爺爺奶奶說點事情。”
可兒乖巧的點點頭然後從桌上拿了一個餅子跑到屋外去玩去了。
林曈轉頭看著對麵呆呆注視自己的庫依一家苦笑一下說道：“阿叔阿嬸紫桐阿妹你們做過來吧咱們談談”看著幾人尷尬的站在那裏他歎了口氣說道：“不瞞阿叔阿嬸其實我是一個漢人。”
說完他看著一臉怒氣的庫依惡狠狠地瞪著女兒兒紫桐將頭低低的低下去，林曈歎了口氣說道：“阿叔不要怪紫桐，其實是我聽說在這十裏八鄉苗寨的風光最好所以才想進來看看，紫桐隻是不想看我失望才好心帶我進來。其實阿叔非但不應該怪紫桐還應該感謝她，別看她年紀小卻非常有智慧。她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不是所有的漢人都是壞人。”
庫依聽完他的話長長的歎了口氣邁步走上前來坐在桌前手裏端著的碗中果然如林曈猜的一般隻有些煮熟的野菜沒有一點糧食，林曈示意阿母和紫桐也坐過來然後伸手從桌上拿了一個餅子放到紫銅碗中點頭示意她次了這才看著庫依說道：“阿叔隻吃這個真的會餓死人的。”
庫依將手中的碗往桌上一墩裏麵的野菜湯濺的哪裏都是，紫桐和阿母都是驚恐的看著他，庫依滿臉怒氣的看著林曈喊道：“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吃野菜會餓死人，你以為我們不知道白米玉米麵好吃，這還不都是你們這些漢人逼的。”
林曈一臉微笑的看著對麵就像火燒了屁股的老兔子一般的庫依，就這樣看了很長時間直到庫依都被看的有些心中發毛他才開口輕聲說道：“阿叔要是認為這樣發脾氣罵人能夠填飽你族人肚子的話我非常樂意做個忠實的聽眾。”
庫依驚愕的看著他一臉的怒氣但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一旁的紫桐聽完他的話心中一動再看他一臉輕鬆地微笑感覺他話中有話於是他小心的開口問道：“小寶哥你有辦法？”
不等林曈開口庫依大聲說道：“不要問他他一個漢人哪裏會幹我們的死活。”
林曈哈哈一笑道：“為了證明你這句話是錯的我還真想管管你們的死活”說著一臉微笑的看著紫桐說道：“不敢說有好的辦法但是我有些想法或許對你們有些幫助。”
紫桐偷眼看看一臉怒氣的父親見他雖然滿麵怒容但是身子卻不自覺地向前挪動了一些似乎是想仔細傾聽林曈說話，她俏臉微微一笑看著林曈說道：“請你說說你的想法要是真能幫我們渡過難關我們整個族人都會感謝你”
林曈衝她微微一笑道：“其實這件事情說白了還得要靠你們自己別人是幫不了你們的……”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紫桐一臉的落寞庫依臉上怒氣更盛，而阿母隻是低頭喝著野菜湯林曈一笑道：“庫依阿叔我有個想法隻是說出來你不要生氣”
庫依瞪了她一眼說道：“說吧”
林曈聽完小聲說道：“這一千兩銀子我可以幫你們解決……”
“這個不用”不等他說完庫依高聲喊道：“我們苗家人有手有腳不用你來施舍”
紫桐見父親真的生氣趕緊插言道：“小寶哥，你的心意我們領了可是這畢竟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你的錢我們不能要這是我們族人的驕傲”
庫依和阿母聽完都讚賞的看著女兒點點頭。
林曈看著這個十六歲的女孩敬佩地說道：“紫桐我知道你是一個堅強的女孩也是一個讓人敬佩的孩子，你們的驕傲我能理解，以前我的境遇還不如你們。記得在我十二歲那年西北大旱災民遍地那些奸商有大發國難財將米價提升了好幾倍，那時我娘重病臥床，我每天拚命地掙錢給她買藥隻為了她能多活幾天。
可是每天就能掙那麽一點銀子買了藥就沒錢買米，怎麽辦呢我隻能少吃將僅有的糧食給病重的母親那情形就像你們剛才一樣，可是我也餓晚上額的睡不著覺為了填飽肚子隻能用熬剩下的藥渣充饑，後來遇見了師傅他們帶著我們母子來到南疆不但過上了好日子還治好了娘的病”
林曈看著滿臉淚水的紫桐說道：“我能懂你的驕傲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不要直接否定別人的幫助，這或許是一個機遇一個能夠改變你一生也可能改變整個苗人命運的一次機遇。”
“不要說了”庫依雖然語氣很冷但是臉上的怒氣已經緩和下來他看著林曈說道：“我相信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銀子。”
林曈看著他臉上顯現出怒氣他提高語氣大聲說道：“可不可信不是用嘴來說的，你不相信我我不勉強，但是我想問一下你用什麽去交稅，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糧食未成熟果子都是青澀的，剩下的那點糧食連自己吃都不夠，你真的想以後所有的族人每天隻吃野菜，就算是那樣野菜能吃幾天，沒了呢啃樹皮，庫依阿叔我知道你們飽受漢人壓迫你不想接受漢人的幫助你想想紫桐想想寨子裏那些可憐的孩子沒有吃的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庫依聽著林曈的話堅挺的身軀瞬間垮了下去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十歲，兩行渾濁的眼淚緩緩淌了下來，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終於還是在現實麵前被打垮了。
林曈看著他歎了口氣說道：“這樣吧阿叔你們吃完飯召集族人商量一下，如果願意接受我的幫助我想將我的想法和你們詳細的說一下，要是不接受我不勉強下午我會帶著可兒離開，希望你們想清楚，機會稍縱即逝事後再去後悔沒有任何意義。”說完他起身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