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理好風光

此刻雖隻是二月前後,大理風景也是與中原頗有些不同。

百餘年前,傳承一十三代,曆經數百年,見證了中原大唐由盛轉衰的南詔國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以段氏為首建立的大理王朝。大理自建國以來,迄今也有了百餘年的時光。這百餘年來,大理國曆經大小數次叛亂,如今掌權的正是大理聖德皇帝段素興。

徐方旭與孫向景兩人拜別了侗族諸人,一路前行,從矩州經過羅殿,便進入了大理國境之內,先是到了石城郡。

那聖德帝段素興生性喜好遊樂,最是愛些花花草草,對政事實在不甚上心,也因此邊境不甚森嚴,兩人一路上並未遇到多少困難,一路順遂便到了大理國境內。

孫向景從未來過大理國,這番前來也是頗有些興致。這大理國地處南蠻,多山多穀,氣候溫暖。其中那些奇花異草,各色人物,更是中原少見的一份奇景。孫向景看得新鮮,不住拉著徐方旭說這說那,問東問西,弄的徐方旭好不煩惱。

那些大理國人見了這兩位中原公子也是覺得新鮮,雖是往日裏也有大宋中原來的商人,但這般年輕公子卻也實在罕見。那些大理國人又多以白蠻、烏蠻和百夷居多,最是剛直的性子,也不顧那些中原的禮法,在大街上便對兩人矚目觀瞧,指手畫腳,評頭論足。大理話最是冷僻艱澀,腔調饒舌,又夾雜了各族土話,異常難懂,一時間兩人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

又過了兩日左右,兩人來到了位於善闡府的大理國東京昆明。沿路而來,徐方旭也耗費了些銀錢,多方打聽關於長春穀的消息,奈何一來言語不通,二來土人也不曾聽說過這長春穀所在,竟是絲毫眉目都不曾有。

雖是二月初春,這南蠻大理卻早已是一片融融春意。現下聖德帝正在東京,奉了他的意思,東京城裏掀起了養花鬥花的風潮,一時百花爭豔。徐方旭兩人連日奔波,又不得長春穀下落,正是疲憊失落之際,也正好逛逛這花街花海,排遣些情緒心思。

孫向景看什麽都新鮮,見了什麽都稀奇,也不知花了多少銀兩,買進了多少東西。此刻他一身粗布紮染的藍白衣褲,頭上戴了一塊白棉的包巾,乍一看去也與當地土人無二。隻是他不知土人著裝習慣,隻顧著買了好看的湊在身上,弄了一身不倫不類,街上土人看他也是暗自好笑。

孫向景哪裏管那些土人的想法,隻是自顧遊玩,一麵稱讚大理國氣候怡人,風景獨特,擔得上師娘所說的“大理三月好風光”;一麵不住地四下打量,看還有什麽稀奇玩意兒沒有買到。徐方旭聽了好笑,告訴他大理國都離此還有數百裏路途,眼下也不是三月,哪裏就來什麽好風光。不過得了孫向景的提醒,徐方旭也是想起了師娘所說,想起她日裏閑著沒事唱的小曲,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這麽多見識。

如此又是幾日,兩人依舊沒有打聽到長春穀的消息。孫向景原想就此返回,依那杏妹的方法治療也就罷了。徐方旭卻是知道杏妹的法子也不能斷根,執意再往南走,去哪大理國都城之中再打聽一番。孫向景也想看看師娘所說的好風光,也就點頭答應。兩人當下準備啟程,奔赴大理。

山路難行,縱是兩人一身的武藝,也花了數日才抵達羊苴咩城。

大理國承襲南詔國,國都也是在南詔舊都羊苴咩城。此城在當地人所說的蒼山中和峰下,乃是前朝遺留,也是飽經風霜,頗有古樸韻味。兩人不通土語,也不知這羊苴咩城名字涵義,隻覺得拗口難讀,又頗有些意蘊。

此時的大理國遠不如後世繁盛,自是少有外來人等,客棧也頗為難尋。兩人頗費了一番力氣,又多花了銀兩,才在城中找到一家白蠻人開的客棧。這客棧就在外城之中,是一個大理常見的小院。這小院磚石堆砌,三麵有房,一麵大門,大門以裏立著一塊碩大的平整石壁,老板娘介紹說這是當地特有的“三坊一照壁”格局,石壁是為了擋煞用的。兩人自是覺得好奇,又多問了幾句,這才住下。

孫向景是閑不住的,吃了午飯就要拉著徐方旭上街去逛。徐方旭見那白蠻老板娘精通漢話,談吐間也頗有些見識,有心與她打聽些事情,隻叫孫向景自己去逛,囑咐了他不許惹事,又給了他些銀兩,打發他去了。

孫向景自然樂得自由,跟老板娘打聽了附近情況,便樂嗬嗬地上街去了。徐方旭請了老板娘前來,有給了些賞錢銀兩,想她打聽長春穀的消息。

那客棧老板娘乃是一白蠻女子,三十多歲年紀,長得極好,聽得徐方旭發問,思索了許久,這才說道:“你問呢這個長春穀麽,我是認不得,是也不聽哪個說過,老人家也不有講過。不過麽,你說呢醫生嘛,可以去天龍寺問問,那邊和尚懂呢又多,又好說話;給上點施舍麽還是問得到事情呢。”

徐方旭聞言已是失望,也自謝了老板娘,一個人在房裏思索。

又說孫向景一路逛來,又見了許多新鮮玩意兒,一股腦地買了。待著逛到外城邊上,突然見了一個白蠻姑娘在路邊坐著,麵前擺了一個籮筐,似是買些果子,便過去看了。

那姑娘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出落得卻是極好,大眼高鼻,櫻桃小口,皮膚水靈,頗不負這一方靈秀水土,自有些不同於中原女子的美貌風情。孫向景剛才走近,便被姑娘的美貌震懾,饒是他有那天仙一般地師姐,又有諸多勾欄的姐妹流鶯,卻也不曾見過這般美貌的異族女子,一時呆在路旁。

姑娘早感覺有人過來,半天不聽見來人問價,心道又是些登徒浪子,打算騷擾自己,便是抬起頭來,橫眉立目,就要嗬斥。誰知道抬頭一看,姑娘也是心裏一動,隻見眼前這位小哥生的白皙俊俏,與族中那些少年多有不同,雖是穿戴奇怪些許,一張臉上卻也幹淨自然,讓人不由心生親近。

白蠻姑娘最是直爽,見是個外族小哥,也就噗嗤一笑,說道:“這個小哥,你是要買我呢梅子呢,還是要站著看我?”

姑娘聲音清脆,孫向景一時從呆滯中驚醒,也是暗自埋怨自己無禮,便也蹲下,指著姑娘筐裏的果子問道:“這個是青梅麽?”原本青梅一物,中原也不是罕見的,隻是這姑娘賣的青梅個頭極大,顆顆飽滿,現下又不是青梅結果的時節,孫向景才尋了借口問這一句。

那姑娘見他不識,便說道:“是呢嘛,這些麽就是梅子了嘛!我家呢梅子是多少年呢羅鳳梅,又酸又鹽,好吃了不行。去年天氣熱乎,梅子樹反季,這兩天才摘呢。”

孫向景不曾聽過什麽羅鳳梅,也不知道這又酸又鹽是個什麽滋味,有心買些嚐嚐,便問了價。那姑娘也是好心,告訴他這裏賣梅子不稱斤不算兩,一文錢十個,可以先嚐後買。說著便抓了一個塞給孫向景。

孫向景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是盛情難卻,也不管這梅子幹不幹淨,抬手就塞進了嘴裏,一口咬下。

大理人自古愛吃些青梅,南詔王閣羅鳳就曾在蒙舍詔外,玉口稱讚過那裏的青梅,這才有了所謂的羅鳳梅一說。這羅鳳梅個大水多,酸味最足,孫向景一口咬下,隻覺得口腔中汁液橫飛,舌頭牙齒一下子就沒有了感覺,口水止不住地滲出,咽也咽不完。

那姑娘見孫向景一口含了梅子,早就等著看他笑話。這下見他滿臉怪樣,唾液橫流,五官皺在一起,眼睛眯成一線,不由得笑出聲來。

孫向景好不容易將那個梅子連肉帶核嚼碎了些,哽著脖子咽了下去,這才擦擦淚花,對那姑娘說道:“好酸的梅子。”

姑娘自是笑得花枝招展,又教他小口咬了,慢慢咀嚼。孫向景百般猶豫才又試了一個,果然覺得這梅子酸爽可口,入口清香,也沒有什麽澀味,吃上一個就滿嘴生津。

連著吃了人家兩個梅子,孫向景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掏錢買了二十個。那姑娘實在覺得他可愛非常,又多給了他幾個,孫向景自是謝了,又對姑娘多了幾分好感。

那姑娘見孫向景有禮,更是打心裏喜歡。他們白蠻人向來敢說敢做,喜惡都在臉上,也不管什麽禮教森嚴男女大防,既是喜歡孫向景,便尋了個話頭,就地與他聊起天來。孫向景原本就是受不了無聊的人,現下有了這漂亮姑娘願意陪他聊天,也是高興,挪了兩步坐到姑娘旁邊,兩人一時聊得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