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儲秀宮內
瓦藍的天上沒有半絲雲彩,鴿哨響亮地掠過紫禁城紅牆黃瓦的塊狀天空,馬車轔轔的駛到神武門內,杏貞依舊在順貞門下車,踩著花盆底,走過禦花園,走過漱芳齋,一顰一笑都是年華的倒影,杏貞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忐忑和悲戚,膽大誌高的她,身心坦然,鬥誌昂然。
千秋亭的前頭,就是杏貞現在的居所——儲秀宮了。
在一群太監宮女的簇擁下,杏貞緩緩走進儲秀宮,正殿簷下是一對鮮活生動的銅鹿,庭院內鬆柏深深,清幽富麗。
儲秀宮,建成於明永樂十八年,初名壽昌宮,嘉靖十四年更名為儲秀宮,清朝沿用明朝就成,順治十二年年和嘉慶七年兩度翻修,清朝對這座公元做了較大改造:拆除了儲秀門,將翊坤宮後殿改成前後帶廊,麵闊五間的體和殿。兩殿是倒座式宮殿,有幽深、華麗的遊廊通向主殿。
儲秀宮是單簷歇山頂式的宮殿,麵闊五間,前出廊。簷下鬥拱,東西配殿為養和居和緩福館,麵闊三件,是硬山頂結構。後殿麵闊五間,單簷硬山頂,東西配殿分別是鳳光室、漪蘭館。
“儲”即儲存、積聚,“秀”為美好之意,儲秀宮意思就是“積蓄美好的人和事”之意。孝莊皇太後和嘉慶帝的兩任皇後——喜塔臘氏和鈕祜祿氏都曾以此為寢宮。在杏貞之後,末代皇後婉容也曾住這裏。
儲秀宮首領太監唐五福生的白白淨淨的,笑起來眼睛都瞧不見,正垂著手預備著聽著新進宮的蘭貴人使喚。早就聽說那日在延暉閣這位蘭貴人一鳴驚人,當場天音親封貴人!又賜了儲秀宮住,今日一見,果然是仙葩不同凡花,比那些鵪鶉似的答應、常在們多了幾份別人沒的大方爽利。
杏貞環視一周,開口了:“這宮裏沒有別人住了?”
“回貴人,這宮裏就您一個人住呢,您看,您要哪個當您的寢殿?我好叫小太監們把您的行李呀,趕緊歸置起來!”
“我的位份住主殿於禮不合,就住後殿的鳳光室吧。”
“喳!”
一群宮女太監忙活了一會,將東西收拾好後,杏貞升了座,一幹宮人前來行正式的見麵大禮,首領太監唐五福之外,另外有小朱子、小夏子,宮女這邊是一個叫安茜的姑姑(金枝欲孽亂入了!)領著三個小宮女:聽雲、抱雪、蒔花。
杏貞拿著帆兒敬上來的蓋碗茶默不作聲,一起子跪地上的宮女心裏暗暗想著:新主子這是要立威了。
其實杏貞心裏激動萬分:我了個去,上輩子尼瑪地都要辛辛苦苦伺候我那嬌貴的女朋友,這輩子居然有這麽多人伺候我,老子真是穿越的太值得了!
帆兒拉了拉杏貞的袖子,杏貞在意**中醒過來,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一揮手,淡淡地說:
“起來吧,今個兒第一次見,這禮是少不了的,以後日常見就不用鬧這麽虛禮了,如今我隻帶了一個帆兒進宮,少不得要操勞你們。”眾人皆道不敢,“在我這裏差事說好做也好做,說難做也難做!好做就是隻要我吩咐的,你們自己該做的事兒辦完了,自己回房休息,出門遛彎都行,不必每時每刻都要跟著我。說不好做,那是我的脾氣不太好!容不下不忠心的人!在這儲秀宮裏,隻有我一個主子!不會做事沒事兒,別做那些歪了心思的事!要是有那樣的人,我第一個就回了皇上,打發到慎刑司讓那些精奇嬤嬤折騰你們去!”
“帆兒,每人賞五兩銀子,好好做事,以後還有你們的好處!”
“謝貴人賞!”
“唐五福,今日還有什麽事?”
“回主子,內務府傳來消息,今日各位新進宮的小主舟車勞頓,請大家先休養幾日,最近就不用去皇太貴妃處請安了,等侍寢了再去壽康宮謝恩就可。”
皇太貴妃?那不就是恭親王六爺奕的生母嗎?
“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不必管我了,帆兒,來幫我寬了衣服,我睡個中覺補補眠。”
“是。”
鹹豐二年6月底,西王蕭朝貴聞長沙兵力空虛,率偏師進攻長沙,7月12日在攻城時受了重傷。洪秀全、楊秀清聞訊後急率主力來到長沙城下,但此時清方已重兵雲集,太平軍攻長沙近三個月仍未能成功,撤圍北上攻克嶽州。天下糧倉受到長毛逆匪的叛亂,北京城的糧價應聲而漲,到了每鬥三兩銀子之多,足足比前年漲了一倍有餘。
養心殿。
鹹豐皇帝把個青玉墨硯摔的粉碎,大發雷霆:“湖廣的全是廢物!傳旨:湖廣總督就地免職,即刻押送進京著大理寺問罪!湖南巡撫昏聵無能,斬首!布政使等省以下官員降三級頂戴,以觀後效!軍機處擬幾個人上來填著湖廣的窟窿!”
跪在地上的軍機大臣們瑟瑟發抖,看著那些木偶一樣的大臣,鹹豐皇帝連訓斥的力氣都沒有了,“跪安吧!”軍機內閣大臣們連忙接了旨意跪安出了養心殿。
“連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就眼睜睜地看著湖廣局麵糜爛至此!”每到這個心力交瘁的時候,鹹豐皇帝分外羨慕明朝的那些皇帝們,外麵有內閣支應著,內裏有司禮監一群太監幫著批紅,自己找樂子就好,何必像現在這樣連想靜靜的聽一出戲都不成!
養心殿大總管楊慶喜瞅著皇帝心情著實不好,連忙上前打著千說:“皇上,最近這新晉的宮嬪您是忙得一個都沒去瞧瞧,眼見得還瘦了,可真是心疼死奴才了喲,趕緊喝口熱茶吧,要不,我這就叫敬事房進來預備著皇上翻牌子?”
鹹豐皇帝被楊慶喜的插科打諢逗笑了,“你這奴才,越發油嘴滑舌了。”被楊慶喜的話頭一勾,突然想起來選秀那日那個爽朗的佩蘭女子,興致也上來了。“別翻牌子了,朕看著今天月色不錯,去儲秀宮走走。”
要不說紫禁城的風兒雨兒都會傳遞消息呢,鹹豐皇帝還沒出養心殿西暖閣,已經有一個小太監巴巴的跑來儲秀宮報喜,然後拿了蘭貴人杏貞的打賞屁顛顛地走了。帆兒和安茜陪著杏貞站在後殿的月台上,月色如水,顯得蘭貴人的輪廓分外深邃。
“貴人,咱們需不需要預備什麽?”安茜問道。
蘭貴人搖了搖頭,“無需預備別的什麽,就要讓皇上覺得咱們不知道才好,安茜,你叫停雲預備好熱水,小夏子,你在宮門口暗暗地找個地兒等著,等皇上一過來就馬上進來告訴我,安茜你在鳳光室外候著,皇帝要是進來,你就迎他進來,帆兒你在殿內伺候著,其他的人全躲著就好。”蘭貴人揮灑自如,指揮著一個個風輪似的轉開了,嘴角帶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鹹豐啊鹹豐,今天就算不讓你人留下來,心也要讓你留在這儲秀宮!
鹹豐皇帝帶了幾個太監信步走到了儲秀宮門口,眼看著別的宮殿燈火通明,而儲秀宮就在照壁處點了一盞紅銅長杆蓮花八角燈,整個宮落沉浸在溶溶月色裏,皇帝驚詫地問楊慶喜:“這個點難道蘭貴人就歇息了?”
楊慶喜張望了下:“奴才覺得不會,皇上您看,宮門還開著呢。”
鹹豐皇帝點了點頭,幾個人簇擁著他進了宮門,轉過照壁,就聽到一陣歌聲。
那歌聲不是宮裏歌姬尋常見的婉約風格,而是天真爛漫中又帶了一點爽朗,在清淨的月色下回**在儲秀宮裏。鹹豐皇帝隱隱約約聽得不甚清楚,快步走了幾步,繞過正殿,才把歌聲聽清楚了。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
種在庭院中,希望花開早。
一日看三回,看的花時過,
蘭花都依然,苞也無一個。
眼見秋天到,移蘭入暖房,
朝朝頻顧惜,夜夜不能忘。
但願花開早,能將夙願償,
滿庭花簇簇,開的許多香。”
鹹豐皇帝難得聽到如此爽朗富有朝氣的歌聲,白天鬱結的煩悶都一掃而空,不由得喜上眉梢,他快步走到鳳光室殿前,安茜一個眼尖,款款拜倒:“皇上萬福金安!”
“蘭貴人在裏頭唱歌?”
“回皇上,是蘭貴人在唱歌。”
杏貞聽得外麵的交談聲,知道自己的計謀得逞了,於是停下了歌聲,假意開口問道,“安茜,誰在外頭?”
“是朕。”
杏貞無聲地笑了一下,疾步走出殿外,朝著穿著萬福萬壽連不斷紋綢衣的年輕鹹豐皇帝施了個大禮:“臣妾杏貞拜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外頭的奴才好不曉事!皇上來了都不通傳一聲,叫臣妾君前失儀了。”
鹹豐皇帝親手扶起了蘭貴人,眼裏全是笑,“什麽失儀,要是叫他們通報你了,朕怎麽聽得到如此美妙的歌聲!”
杏貞被鹹豐皇帝的龍手撫的有點起雞皮疙瘩,按下心中的不適感,“皇上喜歡就好,這是臣妾自己亂編的,要是被宮裏的南府樂師聽見了,要笑我不通音律呢!”
“南府那起子奴才,編的全是千篇一律的歌舞,朕實在是不耐煩看。”鹹豐皇帝牽著杏貞的手,進了鳳光室,看了看殿裏的陳設,不由皺了皺眉:“怎麽住這麽小的宮室,前殿不是空著嗎?”
杏貞把皇帝引導到榻上坐下,不留痕跡地把手抽出來,“臣妾隻是個貴人的位份,居於正殿於禮不合,且對麵就是漪蘭館,臣妾叫人種了幾株蘭花,日日常常見,倒也方便。”
“這倒罷了,你是個知禮的人兒。”鹹豐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沒想到蘭貴人又知書又達理。“怎麽就這幾個奴才?”
杏貞噗呲地笑了起來,鹹豐皇帝有點摸不到頭腦,“皇上還不嫌每天滿地的奴才不夠看啊,臣妾實在是嫌人多,頭蒙的慌,所以叫用不著的奴才都回去歇息了,臣妾好圖個清靜”帆兒送上了在井水裏冰好的綠豆湯,杏貞接過青花粉底的蓋碗,盈盈地獻給了鹹豐皇帝,“臣妾伺候皇上不就是很好嗎?”
鹹豐皇帝哈哈大笑,“甚好甚好”,他接過了綠豆湯,飲了幾口。“蘭兒。”鹹豐皇帝就這麽叫起了杏貞,“你那首歌再唱一遍給朕聽聽?”
“遵命,皇上。”杏貞站在炕前,穿著淺紫色旗袍的蘭貴人不卑不亢,宛如一株挺立的蕙蘭,加了三分天真,三分爛漫,再加上三分故意為之,再次唱了這首《蘭花草》。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
種在庭院中,希望花開早。
……
但願花開早,能將夙願償,
滿庭花簇簇,開的許多香。”
歌聲悅耳,迷得人都醉了。
一曲歌罷,鳳光室裏傳出了鹹豐皇帝的聲音:“楊慶喜,今晚朕就歇在儲秀宮!”
“喳!”
杏貞看著鹹豐皇帝慢慢壓上來的身子,神情有點慌亂,怎麽辦?老子完全沒有準備好被一個男人上!老子是直男好不好?今天這歌的效果也尼瑪實在太好了!看來今天我要失身了……慌亂的神色被鹹豐皇帝看的正著,皇帝嗬嗬笑了起來,寵溺地點了點杏貞的鼻子,“還真以為你這丫頭什麽都不怕,看來還是有點怕的,無妨,朕會好好憐惜你的。”
……
窗外月色似水,殿內紅燭滴淚,芙蓉帳暖度春宵。
次日,皇帝口諭:“冊封儲秀宮葉赫那拉氏為蘭嬪,居儲秀宮正殿。八月十八日行冊封禮!”
消息一出,六宮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