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背叛者狗賤種
“說說吧,今日之事。”
每人發了五百文錢,將那些少年打發走後,周銓家中變得安靜了,原本在屋裏的周儻走出來,劈頭就是一句。
看著門那邊一閃而沒的身影,周銓咧嘴笑了笑,沒有想到,除了鄭建之外,自己身邊竟然還有一個通風報信的。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師師被父母委以了這項重任。
“我和師師,早就懷疑眾人當中有人被收買了,隻不過不曾想到是鄭建……”
周銓與師師在起了疑心之後,並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假裝不知。他還有意將謎題用盡的消息泄露出去,又在今早出門前,寫下幾道數學題,充當第九關的謎題。
他雖然猜不到那隱藏的敵人會如何發作,不過對方既然不能直接破壞他的事情,就隻能想法子破解他的謎題。
原本他也隻是有備無患,卻沒有想到,賈氏父子如此配合。方才周父可是估算過,那些銀盤、銀錁,可以換成四十貫有餘。
“賈家父子,可謂偷雞不著蝕把米,不過賭博之事,你切莫沾染,此次僥幸,下次就不會如此輕易了!”
周儻一邊教訓他,一邊拿眼睛瞄著院子裏的白蠟杆兒,周銓頓時閃開,離他離得遠遠的。
“爹爹放心,我已經放話,不再去猜彩謎了。”周銓道。
猜彩謎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挑選可用之人,經過這麽幾次,周銓對於這些少年伴當們的才能品性都已有所了解。
雖然他們都不過是中人之資,就是最被周銓看好的孫誠,也隻是中上罷了,但周銓現在需要的,也不是天才。
“鄭建呢,就如此放過了?”周儻問道。
“畢竟是鄭二叔家的,總得給鄭二叔留些麵子,此後有什麽事情,都不叫他就是。”周銓靦著臉道。
父子倆目光一對,周儻哼了一聲:“你倒是個心狠手辣的,不過……心狠手辣得好!”
他父子都明白,周銓明麵上不尋鄭建麻煩,但吃了大虧蝕了本的賈奕父子,豈會和鄭建善罷甘休!
賈氏父子這次受挫,倒有大半原因,都是在鄭建身上,他們肯定會報複回來。鄭建得不得周家的庇護,他父親雖然也在禁軍,可隻是一老卒,如何能擋得住賈氏父子。
“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麽營生,你這闖天關前前後後可是鬧了大半個月,沒多久,你伯父就當回來了。”周儻又問道。
周銓笑了一笑:“我已有所準備了……”
就在他們父子對話之際,鄭建也走到了自家門前。
他特意選了一條平常不走的小路,七拐八彎,繞了好半晌才到。
望著自家的門,鄭建懸著的心稍稍鬆了些,隻要回到家中,跪在爺娘麵前哀求,請爺娘出麵,尋周母說情,想來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這不怪我,若是銓哥兒十分信任我,我怎麽會不知道那道謎題……他既然不信任我,我自然用不著忠於他!”
“阿爺阿娘隻要豁出麵子,周大娘那邊必然心軟,最多就是我去給她下跪罷了,跪就跪,有什麽關係,過了這一關,終有一日,我會讓他跪還回來!”
心裏閃著如此念頭,他加快腳步,正要衝入門內。
突然間,他眼角餘光發現,巷旁的陰影裏,竄出了兩條大漢,正是熊大與熊二。
鄭建的瞳孔猛然一縮,張開嘴就叫,可是隻叫得一聲,便被一巴掌抽了回去。
“等你好久了,你這個狗賤種!”
熊二的臉上有巴掌抽過的痕跡,那是賈奕留下的,所以,他抽鄭建時用力更大。
鄭建隻覺得耳邊開了一個水陸道場,鐃聲鑼聲鼓聲嗡鳴不止,嘴角處還有鹹鹹的熱流流下,他突然雙眼淚水滾滾。
此時此刻,他心中真正後悔了。
隻不過,此時後悔,為時已晚,熊家兄弟左右一夾,便將他夾住。
熊大獰笑聲傳入耳中:“聰明,知道不叫,若是不叫,最多不過你一人,若是將你家老娘也驚動了,那便要連累你一家子……小畜牲,竟然敢戲耍賈大官人,你可是活得不耐煩了,汴河裏每年要撈起幾十具無主死屍,也不多你一個!”
鄭建被二人夾著上了一輛油壁車,熊二趕著油壁車繞了兩圈,沒人盯著便直接向賈家而去。離賈家越近,鄭建心越是發顫,當他被從車上夾下來時,是連滾帶爬地踢入賈家的。
以前到賈家來,雖然算不上禮遇,卻總不會這般狼狽,但今日,他才一進院門,就又挨了一腳,直接被踹倒在地上。
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聽得賈達的喝罵之聲:“打,給我打,狠狠打,不要一下子打死了,讓我多出出氣!”
胖子賈達不但喝令仆從對鄭建拳打腳踢,而且還親自動手。鄭建被打得蜷縮在地上,口中哭嚎求饒,卻沒有半點用處。
眼見他被打得頭破血流,卻聽到外邊一聲響,緊接著,賈奕走進來:“你們這是做什麽!”
賈奕三步兩步上前,推開賈達,將鄭建拉了起來,滿臉都是關切之意:“小哥,你沒事吧?”
鄭建被打得頭破血流,但都是皮肉傷,賈奕的關懷讓他很不適應,咧著嘴,一邊抽泣一邊說道:“賈官人,我、我沒事。”
“沒事就好,你們為何要打他?達兒,還不向鄭小哥道歉!”
賈達有些莫名其妙,他撇著嘴,尋思著自家老子是不是氣昏了頭。
“這小子報了虛假消息,害得我們折了四五十貫的銀器,如何能不打?莫說四五十貫,他這條命,連十貫都不值!”賈達叫道。
“胡說八道!鄭小哥雖然報了假消息,可那也不怪他,怪隻怪周家父子太過奸猾!周家父子,分明就是要坑害鄭小哥,你打他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賈奕的話,每一句仿佛都說到了鄭建的心坎之上,鄭建一邊哭哭啼啼,一邊連連點頭:“賈大官人說的是,就是如此,我也是被銓哥兒騙了!”
“周家父子,為人皆是陰險狡詐,你受其蒙騙,也不是什麽奇怪之事,便是我,這一次不也上當了麽?”賈奕和氣地拍了拍他的肩:“今日你受委曲了,這樣吧,我讓熊大熊二送你回去,你先好生調養,過些時日,我還要請你幫忙。”
拿了一吊錢將鄭建打發走了,賈奕的臉色這才沉了下來,盯著兒子好一會兒。
“爹,那廝傳假消息,讓咱們折了數十貫,你為何還要對他和氣?依我看,就該打斷他的……”
“叭!”
賈達話沒有說完,又吃了一記耳光。
恨恨收回手掌,賈奕忍不住大罵:“你當真是個白癡,我如何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來!”
周家不曾收拾鄭建,分明是要借他父子之手來做,他兒子還真傻乎乎地照辦了,若不是他發現得及時,隻怕這鄭建要恨他們父子入骨。
雖然沒有把鄭建放在眼中,但事情傳出去,今後還有誰會為他父子效力?
賈達被打得眼淚汪汪,待聽父親說了前因後果,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又辦了件蠢事。
“李……李官人那邊呢,爹爹,你不是去見李官人了麽?”不敢再提鄭建,賈達便岔開話來。
“叭!”
他不提倒好,一提又吃了一記耳光。
賈奕匆匆去尋李官人李邦彥,是怕何靖夫在李邦彥麵前說他壞話。要知道,今日之事,他賈家丟的是裏子,那何靖夫丟的就是麵子。
何靖夫心胸狹隘,肯定會遷怒於賈家,若在李邦彥麵前說了壞話,那賈奕想借李邦彥勢的事情,就肯定會出波折。
但在李府,他沒有見著李邦彥,府中下人對他的態度,也沒有以往那麽客氣,包了一吊錢,才打聽得消息,李邦彥見過何靖夫,如今已經入宮去見天子了。
這讓賈奕心中既是失望,同時又有些豔羨:李邦彥雖然官職尚不高,卻可以隨時被天子召見,其恩寵之厚,遠勝旁人,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賈奕失落地返回家中教訓兒子,李浪子李邦彥此刻,卻在哈哈大笑。
他端坐於側,道君皇帝趙佶則是微笑搖頭,側過臉去向旁邊道:“楊戩,我記得這民間小廝的名字,似乎聽你說過?”
聽得這句話,李邦彥笑聲頓收,心裏突的一跳,忍不住瞄向楊戩。
李邦彥以微末小官,能夠入趙佶之眼,也少不得結交宮裏的太監。這位楊戩,正是他結交者之一,隻不過他是外臣,楊戩是內臣,兩者終究還是有些區別。
“官家說的是,前些時日,臣曾說與官家聽過,這民間小廝就是在開封府說包公案的那位。”
“對極,對極,就是這小廝,倒是有幾分奸猾,方才李卿說他在朱家瓦子搞什麽闖天關,當真是胡鬧,胡鬧!”
趙佶嘴中說胡鬧,眼睛裏卻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若以年紀而言,他今年也不過是三十歲,正值精力旺盛之時。他天資聰慧博學多才,有著極強烈的好奇心,特別是對市井繁華、民間俗務,都特別有興趣。
楊戩甚為了解他,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對那個叫周銓的小兒生出興趣了。
若此時有人為那周銓小兒美言幾句,天子便會接見他,此人甚至有可能成為天子幸臣。
隻不過在場之人,都沒得這小子好處,哪個會替他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