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part70
第70章 part70
夜間突然下起了大雨。
連日的悶熱讓人心煩意亂,夏夜的雨聲遠比不上春雨的細柔,充滿了暴戾狂亂之勢。撕裂夜空的白光時不時照亮了屋子裏,房邊的紙燈暗黃光暈更顯暗淡下來。
美琴睡不著,心神不寧的望了外麵一眼。
今天肚子裏的孩子很不安分。
這個孩子很喜歡折騰,但這幾個月來卻很安分,她不再孕吐,身體也不再浮腫,一切都好似突然之間平息下來。有時候她會忍不住覺得這個孩子好像知道她心底的念頭和遲疑,母子連心,她輕輕撫摸著隆起的小腹,闔上了膝蓋上的書。
走廊裏和客廳裏都安安靜靜。她悄無聲息的站在漆黑的庭院裏,走廊上懸掛著有宇智波家紋的白色紙燈。
空氣裏也浸滿了濕潤的雨水,在狂亂暴雨之夜,肆虐的閃電所照亮的是暮紫色的天空,靜靜籠罩著庭院,這裏沒有濃雲,沒有月光,有的隻有走廊外近如咫尺的天穹,讓人產生錯亂的幻覺。仿佛這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再無其他,再無其他。
她忍不住伸手,雨滴從手腕上滑落,濕潤的觸覺讓她瑟縮地收回手臂。旁邊傳來了別人輕柔的視線,玉子不做聲的望著她,眼底有著清晰的同情和溫柔。美琴漸漸回過神,她的臉龐一片濕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其他。
玉子扶她進去休息,輕柔的讓她坐下,用幹燥的毛巾拭幹雨水。她溫柔的一句話也不說,黑亮的眼睛卻似乎溫柔而敏銳的察覺了一切。美琴不安抓住她的手臂,眼神祈求,玉子歎了口氣,溫柔的笑道:“別擔心,我不會離開的。”
玉子拿走了美琴身側的日記本,美琴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眼底卻浮起霧氣般溫柔又恍惚的味道。從那一夜開始玉子就出現在她身邊,那是個女忍,是他的部下——為了保證這個孩子順利的出生。
盡管如此,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畢竟是她才能決定的事。
美琴閉上了眼睛。疲倦如同潮水般淹沒而來,比起這些更讓人不安的是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每次檢查醫生都會憂心忡忡的建議她好好休養,不要操心其他事,這個孩子的情況並不如人意,盡管如此,他還活著。
這個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呼吸急促了起來。美琴睜開眼睛,玉子還沒睡著,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點燈吧,她不動聲色的說,玉子隻好起身點亮了紙燈,扶著她坐起來,把那本不知看過多少次的日記拿給她。
如果一開始就殺了他該多好。
這樣懊惱悔恨的念頭不知出現過多少次,隨之而來的,是肚子裏存在的另一個不堪的證據。她好似被一刀分成了兩半,半身陷在身為母親的本能之中,半身卻陷在瘋狂迷亂的羞恥和憎恨之中!
讓這個孩子死了,那個男人會痛苦得發狂吧!
那個卑劣不堪的男人蒙騙了她,才會有了這個不該出生的孩子!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們所期待的,不是她期待的,而是欺騙和憎恨的怪物——難道不是麽,那個不知何處而來的鬼魂,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奪走了一切,口口聲聲說著他是鼬的父親——
美琴心底忍不住生出說不出的厭惡和快意,摩挲著脆薄的紙頁上不再清晰的字跡。她的視線定定落在那裏,仿佛呆怔般的出神,眼底漸漸染上血一般的紅。玉子擔憂的望著她撫著孩子的手**般顫抖起來,低聲道:“夫人……”
“不行……”她用力咬住下唇,神情蒼白,恨得幾乎發狂,痛苦得幾乎發狂,聲音顫抖:“我做不到……我……我做不到……”
是她的孩子。
她那麽期盼的孩子,不管如何,那都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在她的身體裏一點點長大的孩子,連一天都沒見過這個世界,沒有見過她,幼小無辜的孩子。
“夫人……冷靜一點,冷靜一點。”玉子焦急的安慰她:“是哪裏不舒服麽?快告訴我……”
玉子坐在醫院的長廊上,看著那個男人由遠而近,連忙站起來。
慘淡的燈光下,他們僅僅隻是交換了一個眼神,錯肩而過。男人遲疑的站在門邊,不知過了多久,才握上門把,輕輕走進去。
“野乃宇。”
那是個陌生的名字。玉子抬起頭,眼睛微微濕潤。
天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她身邊經過,走進病房。沒過多久,天善就出來了,體貼的關上了門。
“她有小產的征兆。”在辦公室裏,天善把病曆遞了過來,斯文沉靜的表情被陰沉取代,雙手十指交握,抵著下巴,嘲弄道:“真是沒用的男人啊,連這麽簡單的小事都無法處理……這麽關鍵的時候,我可不想出什麽紕漏。哦,對了,這個給你。”
天善打開抽屜,野乃宇驚訝的從他手中接過來。
“兜的照片……謝謝。”她想道謝,聲音控製不住地發抖,天善冷靜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別帶走,放在我這裏就好。等到團藏消失的那天,你再把那個孩子帶走吧。”
“嗯。”野乃宇含淚笑了笑:“不會很久了……在這之前,不要告訴他我的事,給你添麻煩了。”
天善沒再說什麽。
所謂秘密,有兩個人知道都嫌太多。他就是這樣小心翼翼的男人,收養兜這種事情已經是一個難能的破例。雖然很不合時宜,野乃宇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神色黯淡下來,低聲道:“雖然你可能不需要……天善,別太相信他了,小心自己的安危。”
“能讓你說出這種話,真是讓人吃驚呢。不過,我和你不同,我可是至今唯一能從根部全身而退的。你有空擔心我,不如小心自己吧。忍術不行,其他也馬馬虎虎,萬一那裏真的發生什麽事,”天善溫和的笑容毫無變化:“別發傻啊。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野乃宇搖了搖頭:“我不會有事的。”
過去曾經在根部呆過一段時間,說是全身而退,也不能這麽形容。他畢竟還是付出了代價,借由假死和忍術改動了麵目,重新開始了新的人生。從頭開始學習忍術,學習如何成為醫療忍者,耐心的等待時機。
時機很快要到來了。
“請進。”天善正襟危坐,神情完全變了個人,野乃宇知趣的拿著病理報告站起來。走廊上空無一人,畢竟是深夜,她走進病房之中,美琴還沒醒來,她小心翼翼的在旁邊坐下來,閉上眼睛,腦海裏那張照片清晰的浮現。
值得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為了那樣的未來,不必小心翼翼活著,能夠回到孤兒院,能夠和兜一起生活的未來,如今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天善有天善的目標,她有她的目標,而那個男人也有他自己的目的。
把這一切都擰緊在手中的宇智波富嶽,給她最後的交易就是照顧妻子直到那個孩子出生。也許還要等個半年,他是這麽說的,輕描淡寫,卻又有著讓人無法不信服的力量——似乎越來越不耐煩繞圈子和遮掩什麽的男人,就如同踏火而行般的行事著。
野乃宇睜開眼睛,吃驚的轉過頭。
那雙淩厲的黑眸之中,不掩飾的泄露了焦躁和陰鬱怒氣。
他沒有在意旁人,似乎這裏隻剩下病床上的女人。她憔悴而虛弱,蒼白秀麗的臉龐靜靜垂在那裏,仿佛……仿佛已經死去的花。
但那不是花。
那也是宇智波。宇智波是火,無論多麽溫柔的沉靜的明朗的,最後都會成為驕傲熾烈的火焰,在燃盡一切之前,燃盡了自身。
“玉子……”美琴微微抬起臉,對身邊不自覺的露出保護般姿態的野乃宇笑了:“出去吧。”
那絕不是讓人安心的笑容。
陌生而遙遠,遙遠的他們根本無法觸及,那是一片漆黑無盡的絕望,濃烈而絕望。
他心底一動。
比起那模糊的念頭,更清晰的,卻是觸碰她的衝動。他不得不克製這樣的念頭,不能去觸摸那個孩子,不能表露太多的感情,必須冷靜理智的坐在這裏。隻有如此,美琴才會慢慢忘了他和那個孩子的關係……
“很快就可以了,不會很久的。再過一個禮拜就好。團藏已經……我忘了,你也不喜歡聽這些。”他猶豫著要不要立刻就離開,卻聽到美琴低聲道:“說吧……”
這是遺言。
留給鼬的遺言。
他有些吃驚於她的大方,隨即,便也釋然:“我留給他的東西都在客房的暗格裏。裏麵有個單子,你挑有用的給他吧。至於其他的……無論如何要讓他在學校多留幾年,多交些朋友,不必拘於族裏的族人。多交幾個性格爽朗的朋友,不要老是跟著止水……還有……”
那不是現實。
他希望鼬能過著普通的日子,安穩平靜,不為戰爭紛擾。但他的兒子那麽聰明,是最強一族之中最優秀的孩子,鼬絕不會被這種期冀拘束,他的命運如同每個宇智波家的忍者那樣,充滿了戰爭和艱難。
空氣突然沉默下去。
那不是他該交代兒子的話。那不是宇智波鼬的人生需要的話,作為父親,留下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是絕對的愚蠢和虛偽。他的孩子從來早慧,見過戰爭,見過慘重的死亡和災禍。他想做忍者,想以家族為榮,他要的東西不是享受人生也不是留在學校裏安逸和平的日子。
不是……不是這些……
“還有,”他沉默了很久,視線不自覺落在輕輕拂動的窗簾上:“忍者……的人生很狹隘。被忍者條例拘束,被家族拘束,被國界和村子拘束。這個時代,越是如此越是覺得絕望……四代目雖然是個天真的男人,我總覺得萬一是他……未來,也許會有所變化吧。”
“互相廝殺、戰爭、提防的時代,忍者依靠武力和運氣取得利益,如果我單純把這種東西留下去,留給我的兒子,將來什麽都不會有所改變。這個世界雖然迄今為止我所做的事情從沒有失敗過,和那些人相比,歸根結底隻有技巧上的勝負。如果觀念無法改變,無法突破桎梏的思考問題,悲劇隻會周而複始。”
“為什麽……告訴他這些?你希望他變成和你一樣的人麽!”美琴艱難的打斷他:“還有他呢……還有這個孩子呢……”
富嶽驚訝的看著她。
他像是夢中驚醒一般,又吃驚,又茫然的看著她突然轉變態度。然而不過片刻,那種表情就消失了。
“因為他是我的兒子。”他帶著點驕傲和得意笑了,那種笑容連克製也無法做到,靜靜的望著她:“孩子一定會超越父母。將來鼬也是一樣,為了改變這個時代,他也好……這個孩子也好,將來一定會成為優秀的忍者。”
那種表情把一切都打亂了。
她想看到的並不是這些,她想要的是他的痛苦,而不是這種得意洋洋的……讓人無法痛恨的驕傲。
然而……他說的沒錯,鼬一直是最好的。
美琴苦笑起來。
“這個孩子……”他喃喃道:“叫什麽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她都沒有回答。
你不配知道——這樣的回答,不知為何,無法說出口。
他沉默而小心翼翼,望著隆起的小腹,眼睛一眨不眨。
欣慰而痛楚,希望而絕望,期冀得……近乎貪婪。
“佐助,”美琴艱難的道:“宇智波佐助。”
“……佐助。”
他喃喃著這個名字,仿佛一瞬間,這個名字就變成了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宇智波佐助。
佐助。
他反反複複的咀嚼回味,越來越覺得是個好名字,眼睛流動著明亮的光芒。
美琴心情複雜的看著這一切。
“這個名字很好。謝謝你肯告訴我。”他推開椅子站起來:“我該走了。”
時間到了。
病房不知何時被人推開一線。
頎長的影子倒印進來。
在走出病房的一瞬間,富嶽回過神來,那裏站著兩個暗部,手中拿著卷軸。
他接過卷軸,拉開線,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
“請跟我們走。”一個暗部搶先開口:“如果您反抗的話……”
“走吧。”他不耐煩的道。
暗部隨即噤聲。
不知過了多久,空無一人的走廊拐角,一個小小的影子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鼬少爺,你怎麽在這裏?”
鼬一動不動,仿佛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玉子,爸爸什麽回來?”
野乃宇蹲下來,溫柔的笑了笑,然而孩子的眼底冷淡如冰,並無一貫的溫潤。
“我知道你是爸爸的部下。我也知道,父親在做大家都不喜歡的事,”鼬平靜不過的看著她:“你是來保護我們的,探子。”
算了反正作者是渣渣。
研究了很久還是沒辦法限製妹子的戲份。在此鞠躬,以後妹子出現的部分會標題提示。
渣作者可能在碼肉番外,最近卡肉中。
如、如果我說我會勤奮,大家會留個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