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part63
第63章 part63
抵在心髒的苦無,僵硬地停住了。
白色裏衣被尖銳的鋒芒劃破,露出從心髒附近凸起的淡色傷疤。曆經了五年時光依然沒有消失,鮮明的留在身體上——毫無疑問,那是屬於宇智波富嶽、她的丈夫的身體。
記憶不斷奔湧而來,美琴微微怔忡著垂下視線:黏著冷汗的身體在黑暗中如同泛著某種奇異的光輝,因為劇痛微微**抽搐,他緊緊捂住傷口,眼睛暗淡茫然的看著紙門邊。皮肉枯焦的難聞氣息順著傷口的白煙混合血腥味,湧滿了整個房間。
她收回了苦無,慢慢靠過去,無數畫麵飛快閃過腦海。她沉默溫柔的緩緩撫摸著傷痕,用手指慢慢描繪傷疤的形狀。那是一個男人最後留下的痕跡,在那之後,一切都隻是把錯誤延續著,延續著,無望而荒謬。
該結束一切了。
她沉默的閉上眼睛。從身後穿透了這具身體的傷口,靠近心髒的傷口,當初能夠活過來的丈夫,一度被許多人說是奇跡一樣的恢複——連她都深深相信著,丈夫一定是為了回到身邊,才奇跡般從三途川歸來。
那隻是自欺欺人。
他死了。
宇智波富嶽已經死了。靈魂死亡之後,身體卻被另一個截然不同的靈魂使用,就算名字相同,筆跡相同,性格脾氣愛好都模仿得一模一樣,連這個世界都認可……但他終究不是那個人,永遠不是,永永遠遠,也比不上他。
美琴顫抖的捂住臉龐,說不出的嘲諷湧上嘴角,她在黑暗中,隱約聽到一聲歎息。
——就叫佐助吧,宇智波佐助。
——鼬?你希望他叫鼬麽?這個名字……也很好,好吧,那我們的長子就叫宇智波鼬,下一次再……咳咳,總之,佐助這個名字留在下次用。
——約定了,等鼬出生後,我一定會從戰場上回來的……我、我一定會打敗敵人回來的!
紛至遝來的回憶充滿了鹹澀和絕望的味道,就如同淚水流過蒼白的臉頰,一滴滴的落在血色浸透的裙裾上。
無論如何,不能讓鼬知道這一切,美琴怔忡著垂下手,氣若遊絲,臉色慘淡。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撐著身體艱難的跪坐起來,抓住苦無的手指緩緩鬆開,臉色慘白:“止血麽?你以為,我會允許你活下去?”
男人默不吭聲的鬆開捂著傷口的手指,傷口的邊緣被灼燒的發黑,流血已經止住了。美琴的眉頭飛快的跳了一下,冰冷的視線落在傷口上,看著他費力而狼狽地慢慢坐了起來。
“我死了,宇智波陪葬。”男人暗淡的眼睛沒有半分神采,聲音嘶啞幹枯,恍若抽掉了全部生機。他沒有呼救,沒有動手,就算是背後刺穿要害,一瞬間還是來得及反擊,隻是,忍術失效的那一瞬間,這一切都已經無法解決了。
這不是夢境,是謊言。以前的夢境破裂了,他又編製了謊言,蒙蔽了真相,如今連謊言也被輕易撕裂,沒有任何手段足夠彌補起著維持一生一世的謊言和欺騙。那些赤/裸裸的傷害和卑劣,輕而易舉的橫陳於彼此之間,讓他無力辯駁。
那是毫無疑問的……卑劣,和罪孽。
一切壞掉的那麽容易。
半個小時前,他還在得意洋洋的誇耀著孩子的名字。
半個小時前,他還在期待的想著這個孩子會不會喜歡這個名字。
半個小時前,他還在鼬的房間裏,聽他說這個孩子多麽活潑頑皮。
“我死了……鼬……也會死。是我對不起你,我會自殺,但是……請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解決那件事。”他疲憊不堪的笑了:“再給我一點時間……一年就夠了。”
“故意告訴我那些,就是為了這個時候麽?”美琴慢慢道驀然,他故意把那件事情告訴她,連先代族長的遺言也搬出來,就是為了這個時候吧。
然而,就算是這樣,她也不得不冷靜下來。
那些話恐怕是真的……
為了籠絡他,鏡大人才會說出那種話吧——再生下一個孩子,那麽這個男人就會死心塌地的保護宇智波,為了給孩子更好的未來,一定會對這個家族付出一切心血去保護和振興。
“我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你還活著,這個孩子就會死——” 美琴沉下臉,沒有說下去,垂在身側的手指摸索著苦無,慢慢對準隆起的小腹,尖銳的鋒芒閃爍暗紅,滴落在裙裾之上。
男人疲憊的靠在紙門上,身影籠在一團淒冷的黑暗之中。
曾經失去一個孩子,這是他最大的弱點。無法挽救那個孩子的悲痛,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希望再來一次。而利用這一點,則是她最大的籌碼。卑鄙麽?比起這個男人所做的一切,連萬分之一的卑劣都比不上。
“解決那件事後,用殉職的方式消失。屍體必須被同行的族人回收,這三點完成之後,我才會允許這個孩子降生——對你來說,這樣的條件足夠優厚了吧?”
男人回過神來,怔怔的看著她。
沒有失去理智,沒有瘋狂,沒有痛恨著他的卑劣,沒有控訴沒有哭泣沒有不顧一切的廝打。這個女人不僅在察覺了異樣時冷靜的利用細節重創他,卻不傷及性命,並且衡量了所有得失和取舍,冷靜的和他談條件。
這樣……很好。
比起以前的那個女人,輕而易舉的就為了可笑的利用打掉了孩子。連挽回的時機都沒有,這個女人至少在冷靜這一點上,讓他鬆了口氣。
男人麵無表情移開視線,不再盯著那枚苦無對準的微微隆起的小腹,慢慢恢複了清醒冷靜的頭腦迅速計算,浸滿了鮮血的手不自覺的縮在身後。
“……最少還要一年。”
“太長了。”她冷冷道:“我沒辦法看著你活那麽久。”
“我不會出現在你麵前,半年。”
“這個孩子生下了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吧?到時候,你大可以殺了我。”
“至少,讓我看到這個孩子——”
“三個月。”
“……好。”
稍微頓了頓,男人渾身冷汗的忍著傷口的痛苦,扶著門慢慢站起來。美琴不再說話,深深吸了口氣,肚子裏的孩子不安分的動彈著,她這才發現,冷汗濕透了衣衫,手心裏冰冷痛楚。
“我犯的錯,我賠命。”直到此刻,男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眼神黯淡,聲音裏冷得浸了冰:“這個孩子我沒有見過,沒有抱過,沒有起名,沒有陪過他一天——等他長大了,隻會記住原本的宇智波富嶽,他……不是我的兒子。”
“我知道——”美琴下意識的捂住小腹,尖銳的提高聲音:“他和鼬都不是你的!他們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富嶽的孩子!”
“鼬是我的兒子!”男人神色驀然凶狠:“不管你怎麽否認……那個男人也一樣吧,沒抱過他,沒陪過他,沒見過他!等我死了,勸你還是把屍體燒掉更好。”
走廊裏傳來拉門的聲音。
他們同時驚醒,安靜下來,腳步聲在走廊裏緩緩靠近。榻榻米上幹涸的暗紅色淤積著暗暗爍爍的微光,鼬揉著眼睛:“爸爸?”
男人沒有說話的側過臉去。
美琴突然低下頭,深深攥著的手指,**似的顫抖著。
……他們都哭了。
這天夜裏,外麵吹了幾陣暮春闌珊的暖風,施施然就下起了雨。
綿長溫柔的呼吸輕柔得像是一場美麗的夢境,波風皆人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玖辛奈睡得很沉,紅色的頭發披在她的肩膀上。他小心翼翼把薄被掖好,坐在床邊凝視著她漂亮的臉頰,溫柔的笑了。
夜雨稀薄了前一陣的暑熱,接下來天氣也會很舒服吧。然而,此時此刻的不安又是怎麽回事,總覺得發生了什麽……如果說是直覺,一定又會被玖辛奈嘲笑說是女孩子一樣吧,波風皆人無奈的歎了口氣。
臥室的門被掩上了。
玖辛奈睡得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卷著被子,腦袋埋在被子裏,漸漸喘不過氣來。
“皆人……皆人?”
胡**索著身邊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抓到丈夫的胳膊,玖辛奈迷迷糊糊的抬起腦袋,眯成縫的眼睛慢慢睜開了。熟悉了臥室裏的漆黑,她困難的翻身把自己從被子的糾纏裏解放出來,揉著眼睛往外走。
廚房裏亮著燈。
“皆人?”玖辛奈睡意濃濃的喃喃:“怎麽還不睡……做惡夢了麽?”
波風皆人微微怔忡,眉頭緊鎖,白皙的臉頰上黯然籠著朦朧的情緒。玖辛奈見他端著杯子像是發愣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心也提了起來,聲音不知不覺高了:“皆人!”
“哎?!玖辛奈,你怎麽醒了?”
你到現在才發現我麽,玖辛奈瞪了他一眼,從他手裏搶過杯子,波風皆人連忙搶了過來:“水冷了,等等我給你加一點再喝。”說著就蹲下去倒水,手貼著杯子試了試溫度才遞給他,玖辛奈受不了的長歎口氣,不是她想說……皆人真是越來越婆婆媽媽了。
她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水,眼皮又開始打架。波風皆人眉眼彎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會兒三更半夜突然跑出來,難怪玖辛奈會不習慣。突然間,外麵隱約響起了模糊的聲音。
玖辛奈眼睛一花,定了定神,流理台上放著杯子,而丈夫早就不見了。
這種事情總是發生。
皆人是她的丈夫,也是火影。火影就要負責村子的安全和許許多多的大事,玖辛奈早就習慣了半夜三更出現奇奇怪怪的響動然後皆人一邊不好意思笑著道歉穿好火影袍溜之大吉,回過神來的時候家裏隻剩她一個,哦,不對,還有肚子裏那一個。
玖辛奈捂著嘴巴打了個嗬欠。
暗部進出火影大人家裏都極有分寸,隻在玄關製造一些響動,以免衝撞了火影大人的家屬。這一回不知火玄間臉色慘白,單膝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火影大人的表情:“……現在已經送入了木葉醫院,正在接受治療。”
“不是監視麽?”波風皆人不可置信的喃喃,不知火玄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隻是個暗部,如何知道是誰下令偷襲了宇智波家的族長,好在波風皆人也沒指望他回答,隻是簡短的說道:“立刻通知奈良前輩,請他負責調查此事,我會馬上動身前往木葉醫院。”
“是。”不知火玄間領命消失了。
此時此刻,木葉醫院並不像村子裏的局勢那麽混亂。深夜被人送入醫院的病人,傷口並不致命,他用火屬性的查克拉在手掌聚集了高溫,灼燒傷口避免大出血,醫療忍者忙碌了幾個小時後,把病人送入了監護下的病房。
窗簾遮蔽了外界的光線。火影大人沒有打開燈,他悄無聲息的站在病床前,白色的披風在昏暗的房間裏輕輕拂動。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輕輕歎了口氣坐下來,夜雨輕輕敲擊玻璃,好讓這個夜裏不至於太孤寂淒涼。
“我……該相信你麽?”
四代目大人喃喃自語,掀開了被子,觀察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傷口。床上的男人虛弱而沉默,呼吸綿長均勻,絲毫沒有被這一番騷擾影響的熟睡著,於是四代目大人神情哀怨地站起來,往門的方向離開。
不,並非離開。
打開了燈,四代目轉身走過來,繼續在病床邊坐下。
“不想說話麽?那就讓我說吧——我從來沒有下令,讓人傷害你。”他黯然的視線落在男人蒼白的臉頰上,伸手慢慢觸碰著白色的繃帶纏繞的傷口,深吸了口氣,低低道:“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
另一張還在碼著。。